33 七夕乞巧（1 / 1）
第三十三章七夕乞巧
李臻找李红卿并不是随便来逛逛，而是带了个口信，“明晚戎城王邀你出宫游玩。”
“出宫？”李红卿有些意外，“怎么突然邀游？父皇能答应么？”
“我瞧你是过糊涂了，不知道明天什么日子？”李臻无奈道。
李红卿摇头有些茫然，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不会是七夕了吧？”
“哎呦，你还知道啊。” 李臻讽刺道。
“怪不得这几天看竹子一直在秀荷包，肯定是想跟另外几个丫头比巧呢。”李红卿后知后觉道，“那明日肯定有巧市咯？”她兴奋道，离着上次到巧市上买乞巧物已经是五六年前了，那满街的吆喝声和琳琅满目的各式小物件，她可是喜欢极了。
见她高兴，李臻心情也好，“那是自然，而且今年肯定会更热闹。”大周吞了戎国，举国减税大赦，可以说是普天同庆一般。“父皇早就允了，就知道你会高兴。”
初七白日，李红卿凑热闹的看其他公主穿针七巧，自己却只在一旁观看，其实心中也想试一试，但却有些怕失了面子。
竹子献宝似的将紫兰殿侍女们做出的巧果端了上来，“公主，快来尝尝，这是大家做的巧果。”
“我先来看看。”李红卿扫了一遍盘子中的食物，点了其中几个盘子，“这肯定是阿芙和莲儿做的。”
“公主猜的没错！”竹子兴奋道，“您都好几年没吃过她俩做的巧果了吧。”
李红卿拿起一块方胜样子的巧果，咬了一口，“这蜜糖放得多了，肯定是阿芙的。”又咬了一块菱形的，“豆沙巧果，是竹子你做的。”
竹子笑眯眯道，“公主能吃出来？”
“当然，你每次都做这个味道。”心满意足的吃了几块，李红卿看着竹子希冀的眼光，将一个盘子向外推了推，“这个最好。”
“谢公主！”竹子见自己的那盘被选上了，高兴的不得了。
“你最巧，其他人也好，只是做得不合我口味。”
傍晚时，李红卿带着勾子出了宫门，狄英的马车就候在外头。李红卿自恃会武本想一人出宫，但广安帝哪里能放心，再会武艺也是女孩况且还是金贵的公主，没得商量，只好挑了伤好归队的勾戈。
离着巧市还有两条街，马车便无法再前行了，掀开帘子一瞧，人山人海的，走人都嫌挤，哪里走的下这么宽大的马车。
狄英扶着李红卿下了车，“我们走进去吧。”
李红卿点头，记得以前都是跟太子出来，人也是这般多，有了美好的回忆，心情也自然跟着好了起来。直到看到不想看见的人。
“谢将军。”狄英打招呼，又看向他身后，“这位是谢夫人？”
谢仪看到狄英二人并不惊讶，拱手拜礼后，却不接狄英的话茬。
倒是苏羽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妾身拜见金山公主，拜见戎城王。”
李红卿瞄了一眼苏羽的肚子，又看了看前头的人群，即使心中不快，也还是觉得这样的场合不该让一个孕妇来。但是她却什么都没说。
“既然碰上了，我们一路走？”狄英倒是大方，似乎丝毫没感觉到李红卿的不快。
一行人在人群中慢慢挪动，好在有勾戈和其他侍卫不着痕迹的挡开了拥挤的人流，不然苏羽的肚子早就该被挤瘪了，李红卿如是想着。
街口处就是穿针楼，很多女子都在那里一展手艺，九尾针，七彩线。
有一位素衣女子，手若翻花，穿针速度让人看得眼直，就连李红卿都不禁要为她叫好。人们骚动着，有鼓掌的，有吹口哨的。这么一起哄，一队人便被挤散了。大家跟着那位穿针娘往下个针眼挪动，李红卿被裹在人群里被动地挪着，待到她被勾子从糖罐子一般粘稠的人堆中摘出来，已经看不到狄英在哪了。
“戎城王呢？”李红卿拽拽衣服，问着勾子。
勾子左顾右盼地找了找，“臣只顾着找您了，没注意到戎城王。”
李红卿有些气闷，这本是两人好好相处的机会，怎料才开始就被冲散了呢。不过看着满街的乞巧货，她心情又好了起来。“算了，找不见我们自己玩。”她可不愿费那心思去找他，若是他也找不到自己，那便要他着急吧。
有些坏心思作祟的李红卿，一个转身便又钻进了人群。其实她离开狄英是有些高兴的，跟着他与跟着太子不同，自己多多少少要顾忌着些身份，肯定放不开去玩，何况身边还有谢仪和苏羽，怕是自己要端着架子就能累死了，还谈什么过七夕逛乞巧市啊。
因着傍晚出宫，李红卿早就想着在巧市上吃那些想要做赛巧的女子做的巧果，也没有吃东西，如今被街边各种小摊吸引，自然是肚子发难。
李红卿到了一个摊位前，望着米色摊子上精巧的小碟子，里头摆着各式各样的巧果，有花型的，有动物状的。
摊位的那个女子道，“这位小姐，我的巧果都是用最好的油面做的，里头放得是蜜糖和芝麻，你来尝一尝，不要钱。”
“为什么不要钱？”李红卿不解。
女子指了指这一排摊位后的一块小牌匾，那上面挂了许多牌子，“我们都是来赛巧的，这一排的摊子都不要钱的，小姐尝过之后，觉得哪个好吃又精致，就在那牌子底下画个横，我们谁赢了自然是欣喜的。”
李红卿这才明白，伸了手想去挑一款，可却为难了，这女子做的巧果个个都诱人，实在不知要先吃哪一个，如果选了自己不喜欢的，吃多了又会饱，尝不到更美味的岂不是吃亏？
正犹豫着，身后伸出一只麦色有力的手，轻轻端起一盘菊花状露陷的巧果，“吃这个，定然好吃。”
李红卿惊讶的回头，见了谢仪平静的脸，脸上带着坦然与淡淡的笑。“谢将军？”
“在外头就叫我名字吧。”谢仪将盘子放在她手里，“也请公主容我称您一声金山。”
从盘子中拿了巧果咬了一口，沁甜的味道溶在舌尖，里头有着梅子肉又不觉得腻，果然是好吃。“你怎么知道这个好？”
“我刚刚尝过了。”谢仪道，又指了指那个小牌匾，“还给她画了横。”
那女子听说谢仪给她增了势，很是高兴，“多谢这位公子！”
“你给我包几块这样的巧果，我去给你画两个横好不好？”李红卿笑说。
那女子掩唇一笑，“多谢小姐，你喜欢我就高兴了。”说着真的包了几块巧果，塞给李红卿，又道，“大家比的是真功夫，小姐为我画一个横便够了。
李红卿却将勾戈拽到了前头，“我这还有一个人呢，让他也为你划一横。”
勾戈举着手里吃了一半的巧果晃了晃，“确实好吃，这位姑娘手很巧。”
被勾戈一说，那女子红了脸。“小女子是云娘，多谢三位了。”
待李红卿在匾上找到了云娘的名字，画了两横后，才转身问谢仪，“你怎么在这？”
“人太多，走散了，正好看见你。”谢仪说得风轻云淡。
李红卿想想他可能与自己一样，走散了就不愿意再找，“你就放心她挺着大肚子走散了？”
“不放心又能怎样？已经走散了。”
“谢公子倒是心宽。”李红卿哼笑他冷血。
谢仪叹口气，“我府里有人跟着她，不会有事。”
李红卿觉得与他这样站着实在是尴尬，便想与他道别继续游玩，但谢仪却先开了口，“反正也走散了，不如金山就与我一起随意逛逛吧。”
李红卿想拒绝，但又觉得不好开口，便点了头。
两人一路走来，话不多说，李红卿也吃得尽兴有了八分饱。
街上的穿针楼有许多家，而现在这家是最大的，来比试的女子也是最拔尖的。
看着那些娇小的女子手指灵巧非凡，李红卿有些羡慕，自己常年握矛，虽然手没到粗糙的程度，但也有着茧子，而且女红的确不是她擅长的，也许绣个普通的香囊手帕什么的还可以，但这九尾针可是她从来不曾想过挑战。
“不去试试么？”谢仪站在她身后问。
李红卿摇头，“不了，我可比不过，到时候得个末尾，多丢人。”她想自己可能不仅是末位，还会跟其他人差上一大截。
“怕什么，这里也没人认识你。”谢仪道。
李红卿四周看了看，的确是没人认识自己。在宫中不想参加就是因为时时要面对那些人，而现在却不一样，没有人知道自己是金山公主，也不会有人记得这一年的七夕有个姑娘穿九尾针落了别人好多。这样想着，便有些跃跃欲试了。
谢仪双手扶上李红卿的肩膀，将她推到了比赛的位置上，待她回神，已经置身其中了。
李红卿手拿七彩线，心里特别激动，甚至比她第一次上阵杀敌还要紧张，手指甚至微微有些抖。
一声锣响，李红卿手忙脚乱的开始穿针，开始怎么也穿不进去，总是擦着针鼻儿凸出去，后来终于是稳下了心神，手下的速度也快了起来。虽然差了第一名很多，但居然不是最后一名！
李红卿心中雀跃，兴奋的回头去看谢仪，朝他喊着，“我不是尾巴。”
谢仪不说话，只是拍了拍巴掌，对着她笑。谢仪喜欢极了李红卿现在的笑容，发自内心的，喜悦至极，自然而又温暖。但他只是喜欢她的笑容，谢仪在心中如是说。
李红卿贪恋这一时的感觉，那种幸福的回首，有人在原地看着你，不曾走，为你高兴。这样的感觉，她并未尝试过，而谢仪一直以来疏离的感觉全部消失了，突然换上这样有些亲昵的暧昧，让她舍不得打破，更不愿意去想真假与缘由。
从穿针楼走出来，李红卿乐着道，“我从来没试过这个，没想到我能穿进去，”她侧头看谢仪，“居然真的有人比我还慢。”
“不要把自己想得太低，不如你的有很多。”谢仪回答。
勾子在一旁看着，却自觉的不说话装作自己不存在，其实他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谢将军给一个女子塞了银子，让那女子慢慢穿针才落了最后！但他可没傻到去戳穿，作为一个合格的内卫，最需要的其实不是武功，而是眼睛尖嘴巴却严实，主子做什么只能看，不便多言。
再往前，摊子上摆的盒子多了起来，是卖喜蛛的。
“要不要选一只？”谢仪提议。
李红卿有些犹豫，以前李臻也给她抓过，记得那时候她还小，很期待第二天蜘蛛能结网，于是把盒子放在了床边，结果第二天盒子开着，蜘蛛却不见了。想着可能是蜘蛛爬到了床上，足足让她膈应害怕了好久。
谢仪却自作主张的挨着个的将附近地段小摊看了个遍，最后拿着一个棕黑色的木盒子走回来，塞到了李红卿手里，“金山，这是我给你挑的喜蛛，你今晚可要好好养着，瞧瞧明天是不是有密实的网。”语气像极了太子，哥哥对妹妹般的语气。
李红卿那样想着，刚刚的兴奋少了许多。
谢仪似乎是感受到了这点，很久都没说话，只是陪着李红卿慢慢逛着。
两个人突然都不说话了，显得十分尴尬，李红卿不适应这样的气氛，加之心中早有疑问，于是开口道“前些日子消夏宴上，你给我的那块石头，你很喜欢么？”
“是很喜欢。”
“其实那天也没想到戎城王会改规则，我也不想夺人所好，我把那还给你吧。”说着便要掏袖子。
谢仪看她的动作，挑眉问，“你一直随身带着？”
“我……”被察觉到了这点，李红卿霎时红透了脸蛋，像是自己的小动作被他发现了。“我就是想着什么时候碰上你就还给你，并……并没有随身带着。”
谢仪决定不再揪着李红卿这让他有些欣喜的一点不放，却转而问她，“公主不记得那石头了么？”
李红卿很奇怪，“我见过它？”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六年前公主曾经送过我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街上太乱，谢仪只能稍稍低头说话才能让她听见。
李红卿虽然并不矮，但由于谢仪身材颀长，她只到他的肩膀，谢仪说话的姿势十分暧昧，伏在她耳边的温热气息让她心跳加速。“匕首？”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向他表情时送的礼物，她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匕首怎么了？”她一直觉得自己送他的东西，应该早就被扔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那兵器十分好，我一直随身带着，”谢仪慢慢说着，“在肃州那次与克腾相战，被他长矛一戳，正好戳在了匕首上。”
随着谢仪的话，李红卿回忆起了那只匕首，上面似乎的确有着米白色的饰物。
“那一站，匕首丢失了，只有那一块小石头留在了我衣衫中。”谢仪停了停，接着说道，“克腾那一下劲道十足，若不是匕首挡着，恐怕我就被戳穿了，所以那石头被我当做护身符，一直带着。”
李红卿这几日一直摩挲那石头，的确见到上面有利物伤过的痕迹，如此看来，这物件的确是他心爱之物了。知道他没有诓自己，李红卿心中稍稍放松了些许。却又听他说“又是你送的，最近片刻不曾离身。”
听了那话，李红卿住了脚，停在一个摊子前头，强自镇定许久，才勉强压抑住狂跳的心。回过神发现面前是一处卖荷包的。她想了想，从中挑了两个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的。她将袖子中的石头放入其中一个墨蓝色荷包然后递给了谢仪，“那是你的心爱之物，既然本就是我送出去的匕首的一部分，我是不会要回来的。还有谢谢你的喜蛛，这荷包是还你的谢礼。”
谢仪说出那话，是有些后悔的，他觉得自己似乎被今晚柔和的气氛所感染迷惑，脑子一热便说出了些禁不起推敲的话语。但如今见李红卿并无反应，还更加冷淡，心中隐隐有了不快。尤其是听了她最后一句话。
“这荷包很漂亮，送你和戎城王，谢谢你们今日陪我。”
谢仪有些恨恨的，他很想反问她，今晚是谁陪的她？狄英那小子除了开始的一口茶时间在，其余时间可有出现过？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两人原路返回，在狄英的马车旁边，看到了戎城王与苏羽。
看到苏羽的那一刻，像是从美好梦境突然惊醒，一切都回到了现实。她李红卿有着自己定亲的戎城王，而他谢仪有着怀了身孕的苏羽。就算他突然暧昧不清又能怎么样呢？
李红卿深吸一口气，给了狄英一个大大的微笑，“找了你好久。”虽然她根本没有找，但从这一刻开始，她决定认真对待戎城王，决定认真对待这段姻缘。
初八早上，混沌睡了一晚的李红卿迷迷糊糊的起身，听到竹子在说着什么。
“公主，昨日你带回来的盒子我放到妆台上了，里面是不是喜蛛啊？昨日奴婢也抓了一只，今早一看结了网呢，不过比不上莲儿的。”竹子絮絮叨叨。
往回想了好久，李红卿才想起昨日谢仪送她的那只喜蛛。其实回来的路上，狄英也送了她一只盒子，应该也是喜蛛。不顾上洗漱，她披了衣服便匆忙下了床，奔到妆台前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急切了，而且不该这样，明明昨日才下定决心要专一的对待狄英的啊。
“把这盒子扔了吧。”妆台上并列排着的两个盒子，李红卿看了许久，还是没有去碰，而是嘱咐竹子扔了其中一个棕黑色的。
竹子没有动，“公主，这……”
“扔了。”她的声音有些尖利，既是对竹子说的，也是对自己摇摆不定的心说的。
竹子对她突然的严厉有些惧怕，只好应声端着盒子走了出去。
李红卿看着竹子走出寝殿，心里头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不要扔不要扔她想看看里面是否结了密密的网，另一个小人却说，扔了扔了扔了，不可以再有留恋。
最后想要看结网的小人胜利了。“竹子！回来。”
可竹子已经走远了，听不见她的喊声。
李红卿定了注意，想看喜蛛的意愿涨满了整个心房，她顾不得自己连鞋子都没穿好，忙着跑了出去，外面的宫人不知公主是想做什么，都呆呆的看着不知所措。
李红卿追出寝殿，在门栏出才叫住了已经出了院子的竹子，但脚下也是没看路，门槛一绊，她就倒了下去。好在身手还算稳健，扶住了门框，只是坐在了地上并未受伤。
竹子急忙跑回来，“公主，公主你没事吧？”
“我没事，那喜蛛呢？”她急急着说。
竹子急忙将盒子递给她，“在这呢。”
李红卿接过盒子，咬了咬牙，开了盖子。
盒子里面，密密麻麻的结满了网，奶白色，十分厚实。
李红卿叹口气，不知是愁，还是其他。
被竹子付了起来回到寝殿，李红卿又打开了狄英送的那只盒子，里面稀稀拉拉，只有几条丝。
“公主，这棕黑色盒子里的喜蛛可能得整个宫的第一啦。”竹子试探着说，“而且结满丝的喜蛛是吉兆，公主是要喜事临门。是戎城王送您的么？奴婢想肯定是您和他姻缘相配，喜蛛才会结网的。”
“是么？”李红卿反问，不知问的是竹子，还是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