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1 / 1）

春光渐暖，连常年不见阳光的小屋都比平时明亮了些，见此光景，身上的疼痛似乎也跟着轻减不少。缠绵病榻许久，难得这样的好心情好天气，我便搬了张躺椅放在院子里，阳光洒在身上令人昏昏欲睡。

心中明了，这具身体已到弥留之际，于我而言或许是种解脱。

幼年失怙失恃，不久道士师傅也相继离去，辗转被送到姑母家中，却发现居住的小院潜藏着一头凶兽的魂灵，我凭着浅薄的修为延长了它的蛰伏期，这阵法颇费精血，本就孱弱的身体雪上加霜。我不知姑母府上为何有这等凶兽，甚至连这凶兽的名字也叫不上来，只凭隐约的预感知道它很危险。明知这阵法只能暂缓，可被病痛困在这方天地里，无力可施，也无人可用。天下真正的道士少之又少，大多狷介不羁，我那师傅一辈子也只有家父一个朋友，而他们都离开了我。

我的这方天地，确实很小。

远处响起喧哗声，渐近至小院门口，推门进来的是少夫人，表哥刚过门的妻子。虽然姑母绝不会让我与表哥有瓜葛，我也无意于此，可这位新夫人对我防备颇深，我想可能是表哥时不时过来照看一番让她心生误会。何必如此，就算我对表哥有些许好感，可这身子又能做些什么？更遑论表哥每每来时都冷眼相待，我劝说过若是不愿意其实不用亲自来，派个人就好，这样既没人能在道德上指责叶府，表哥他也不用再忍受这番差事，可对方不听依旧我行我素。我与少夫人说这些，她也未必会信，这两人倒是般配。

今日她领着一群人来，怎么想都没有善意。

这个偏远的小院从没这般热闹过，我疲倦地闭了眼，任由那伙道士装神弄鬼，希望他们赶紧发现晦气的东西然后把院子封了，人间最后时日，我希望自己能清净地离去。

这伙人闹得我头疼，不耐地睁开眼却看到他们在抬院子里的石桌，非说底下压着邪秽，一口气顶在胸口，来不及制止石桌就已被移开，接着一声咆哮袭来，近处的道士直接倒地不起。这头凶兽被我困了好几年早已愤懑不堪，即便是灵魂状态也够我喝一壶的，我本将阵眼安置于石桌脚底，想着没人会动它，谁料遭此巨变。今日这般情形，我实在无力多想，只有拼了这条命，保全叶府和周遭的人。虽说姑母待我冷淡，可人不能因为得不到就不记恩情，今日过后两不相欠，也算一身清净。

重新将这头凶兽困住，我掏出师傅留给我的贴身小刀，在胸前比了比，最后狠狠心一刀刺入，有了临终的心头血，起码能再困它几十年，至于以后，倒地的我想了想，哪有什么以后。

这才是真正的弥留，身体逐渐变冷，恍惚间回忆幼时常幻想自己是位将军，拿着大刀飒爽生威，再长大些希望身体康健，最后只希望时间停滞，停在踽踽独行之前……

闭眼前似乎看见表哥张皇的表情，没力气确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