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铁鞋大盗(三)(1 / 1)
花满楼的父亲,江南花家之主花如令,今年正是六十耳顺的年纪。此番广宴天下豪杰参加寿诞,除了庆祝,未尝没有提携后辈之意。
不管这一场寿诞会此等气魄,已是少有人
花满楼特意来邀请他,自然不会漏掉他的知己陆小凤。所以谢凛第一句话就是问:“陆小凤也去?”
花满楼点了点头,他心里有些无法言语的复杂。
谢凛冷笑:“呵,居然还有脸出现。”
一如既往的冷笑,讥诮。
花满楼听着他的声音,想象着此人现在的动作表情——应该是双手抱胸,微扬下巴,眼眸之中透着三分轻蔑……嗯,也许还大爷似地翘着二郎腿。
嗯,应该就是习以为常的表情。
花满楼当真没能想明白,为何短短几天,陆小凤非但突然喜欢男人了,喜欢的居然还是谢凛。
——谁又能想通这其中是非曲折呢?花满楼不能,就连陆小凤也不能。
作为旁观者,这其实是陆小凤与谢凛两个人的事,花满楼并没有立场加入其中掺和什么;而作为朋友,倘若陆小凤与谢凛当真在一起了,纵使一时无法理解,花满楼也会尝试着去理解他们,微笑着祝福他们。
因为人活着,总会有莫名其妙、不可预计的事情发生。就好像幼年时他被人害瞎了眼睛,抑或先前喜欢上上官飞燕一样,陆小凤会喜欢上谢凛一样,本不是他们自己所希望的那样。
花满楼可以理解陆小凤。现在他的茫然与彷徨,都是雾锁重楼般,一切都是瞧不真切。只有等这场大雾散去,陆小凤才能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
但是夜尽天明,实在太久。久到也许等陆小凤明了后,他已错失一切。
他与陆小凤本是十多年知己好友,情感上来说,自然更偏向陆小凤,也愿意帮帮他。但倘若谢凛实在没有意思,那么花满楼也就罢了。
但是谢凛究竟有没有意思呢?
……完全揣摩不出来呢。
花满楼思索着,微笑着,实际却是神游天外中。然后,他仿佛听得谢凛在问,“什么时候?”
他便停下了思考,微笑道:“后天。”
花家在江苏,参加寿诞来回也不过几日时间,花满楼还特意前来黄金阁邀请,谢凛自然不会拒绝。
他很快关闭了黄金阁,打算随花满楼前往花家。
一架马车已稳稳停在黄金阁面前。
赶车之人已翻身下车,对花满楼躬身道:“少爷,老爷让我来接您回去。”
花满楼道:“花平?”
花平道:“老爷说计划有变,寿诞改在毓秀山庄进行,请您这就过去。”
花满楼颔首:“好。”他想了想,又道,“不过我还要去接一个朋友。”
花平道:“您的朋友是陆小凤吗?”语罢,他身后的马车中就有人掀开了车帘,露出一张脸——这张脸本是十分俊朗,他的一双眼睛也总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不是陆小凤又能是谁?
现在,陆小凤双眼带笑。
他眼里笑意很深,深处却又藏着一分忐忑。他的心里确实有些忐忑。
我虽然不喜欢男人,但好像是真的喜欢谢凛。那么谢凛呢,他是不是也有些喜欢我的?倘若谢凛不喜欢我,我岂非是在暗恋他?
暗恋,是多么甜蜜心酸的滋味。陆小凤这一辈子,大概也就试过这一次。
……因为这种丢脸的事情,只要对象是谢凛,陆小凤便完全说不出口啊。
陆小凤心中杂乱无章,谢凛却并没有在意。
他的目光掠过陆小凤,在他的脸庞上停顿了那么一瞬间。但陆小凤完全没感觉到任何善意的好感,只有一阵若有似无的类似讨厌的感觉一扫而过。再看时,谢凛已移开了眼睛,不再看他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谢凛好像生气了?
陆小凤心底有了一分挫败。
三人都上了马车。
这架马车显然是为花满楼和陆小凤准备的,所以并不算很大。加上谢凛,三个大男人坐在里面有些拥挤。花满楼就坐在谢凛与陆小凤中间,三个人肩挨着肩随着马车晃来晃去,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陆小凤咳嗽了一声。
他掀开窗帘,仿佛是在看外边倒退的风景,事实上却是在用余光偷瞄谢凛。但他很快发现这个动作的难度实在太大了,干脆放下车帘“专注”凝视花满楼,又像是心不在焉道:“做寿是件大事……忽然改了地方,不是很麻烦吗?”
但花满楼却没有感觉到陆小凤的目光。他仿佛忽然有了心事,只是微皱了眉,甚至于,他的脸上竟覆了些许不安:“是啊,不知道为什么。”
谢凛没有说话,他在想应该送什么礼物。
花家是江南首富,一般的礼物送出去太过寒碜,花父大约是瞧不上眼的。太过珍贵的礼物,又会令其余人留下于炫富不庄重的印象。这个时代比较适合赠送长辈的,应该是茶、字画、玉器之类东西。
字画他完全不懂,玉器系统商店只卖玉制材料,总不能让他现在就打磨雕刻出一块玉出来。谢凛便道:“伯父喜欢喝青茶吗?”
花满楼已明白谢凛的意思,他笑了笑:“喜欢的。不过谢凛,你既是我请的,贺礼一事并不必太过费心。”
谢凛点头:“我手上正好有两盒上等铁观音,也不知道伯父是否喜欢。”铁观音,被发现于十九世纪,这个年代几乎无人知晓。先前谢凛送过他一盒,后来花如令来百花楼看他时,深觉此茶清香雅韵,也是赞不绝口。
花满楼笑意更深:“家父一定很喜欢,多谢。”
一旁陆小凤整个人已僵住了。
他是个浪子,有钱时享受,没钱时也能很快弄来钱。他已在江湖沉浮十几载,当然很懂人情世故。但这种偏向于“家”的宴会常识,偏偏又是陆小凤最为欠缺的。至少谢凛说话之前,他完全没想到贺礼一事。
花满楼当然感觉到了身旁陆小凤的僵硬。他正要告诉陆小凤他已帮陆小凤准备了东西,车外花平道:“对了少爷,您身后有个箱子,里面是老爷给您的东西。”
花满楼便下意识摸出了这个盒子。谢凛下意识喊了句“别开”,花满楼却已打开了盒子。
盒中有毒,花满楼已然晕厥。
而这个时候,陆小凤正盯着谢凛,心不在焉回忆从前,似想谢凛言语中判定他究竟是不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白色烟雾已弥漫到他身边。于是他也两眼一翻,果断晕了过去。
谢凛瞬间嗑下一颗解□□。
也不管面板是什么属性,谢凛骤然一剑递出!花平只觉一道诡异的红光掠过眼前,森寒剑意扑面而来。
长虹贯日,寒风飒起。
这本是形容天灾之景,但不知为何,此刻花平脑中竟只剩这八个大字。咽上被剑气划出一道血痕,毫无疑问只要他有丁点的不老实,这把剑就会贯穿他的喉咙。
花平冷汗淋漓。
谢凛正在喝茶。
今日之事,原来并不是花平背叛了花家,布置了什么阴谋诡计,反而是为了花满楼。谢凛也便放下心来,安心等着这两人醒来。
不知为何,谢凛心里有点蛋蛋的不爽。
从他们躺在一起开始,他就有些不爽。现在时间已过去五分钟,他感觉自己更加伐开心了。
他思考了五分钟,喝了五分钟茶,也没能得出结论。便重重放下茶杯,走到床边凝视昏迷着的、并排躺在床上的两人。
真没有啊,谢凛看着陆小凤。不但轻易被暗算,还昏迷了这么久,实在对不起他的武功。
谢凛脑补着,瞧了半晌,他终于像是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爽一样,豁然开朗道:“两个大男人一起躺着像什么话?”然后,他就拎着陆小凤的领子,非常顺手地,将他丢到了地上。
听到陆小凤落在地上发出的闷响声,谢凛终于弯了弯唇角愉快道:“啧,睡相真烂!”
陆小凤也是醉了!
事实上在谢凛喃喃自语时,他便已经醒来了。只是听到这句话,他下意识就以为谢凛是在吃醋,是以想装睡瞧瞧谢凛吃醋会是什么反映。但现实却是:他尚未自我陶醉完毕,谢凛就已经将他丢到了地上!
什么鬼!就不能让人先好好陶醉一番然后顺水推舟来一发吗?!
现在,陆小凤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谢凛非但不喜欢他,而且说不定还有仇。
多大仇!
陆小凤果断睁开了眼睛,坐起身。他先是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然后环顾周遭,茫然道:“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地上?”
谢凛本以为陆小凤发现了自己暗搓搓做的事情,差点就被吓一跳了。但见陆小凤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理直气壮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他顿了顿,又嗤笑,“这么大一张床都能滚下来,你的睡相还能再烂一点吗?”
陆小凤就看着就站在花满楼与自己中间的,洋洋得意的谢凛,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我真的喜欢他吗?
——喜欢一个人,不是可以包容他的全部缺点吗?
——为什么我现在特别特别特别地想把他吊起来打上一顿呢?
陆小凤凝视着谢凛,眼神很复杂,他的心情也很复杂。
这样很不好,他告诉自己:陆小凤是个成熟有原则的好男人,不要和熊孩子计较千万不能和熊孩子计较!
陆小凤深吸一口气。
他忽然看见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前方是康庄大道,另一边则是一条迂回曲折又暗无天日的道路。而他就像是瞎了聋了没了感觉一样,义无反顾狂奔在那条傻子都不会选择的道路上。
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