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谢凛传奇（十六）（1 / 1）
这个人当然是宫九。
哪怕有再厉害的易容术，哪怕有再厉害的演技，一个人心性与眼神却太难改变。
他以陈秀之面出现在这里，本是为降低谢凛防备。因为对谢凛而言，陈秀正是宫九势力之中与谢凛最为熟悉的接洽人，也是与谢凛的合作项目负责人。
可惜宫九到底是宫九。纵使陈秀年少得意清高自傲，也绝无隐于眼底几近为不可觉的狂妄自负。
更何况，现在也只有宫九，能在转身瞬间便看穿谢凛表情，看穿他接下来动作，得以提前防备。
只是谢凛的剑太快！快到他只来得及略略偏移了脚步，依旧被刺伤了左肩。
一般人若是从身后被人刺伤，也许整个人就会呆住站在原地，下意识转头去看身后之人。而在这短暂又漫长的几息时间中，身后之人完全可以将剑拔出，换个地方再狠狠刺入；抑或直接顺着这一剑，切开那人肩膀。
但宫九没有。
就在这刀光电闪一瞬间，他整个人竟就像是一粒子弹般射离长虹至少十步之远。而在这一瞬间，谢凛也只来得及递出下一剑。
这一剑，却已然落空。
谢凛豁然抬头，不远之处宫九骤然回身，正在死死凝视他。他的眼中闪烁出近乎暴戾神色，完美的□□上自然还是没有任何表情：“为什么？”
他的声音已变了，再不是陈秀的声音——而是，属于宫九自己的声音。
谢凛没有回答。他凝视宫九，缓缓将这落空的一剑收回。
宫九缓缓抬手，捂住左肩。鲜血自指缝之间蜿蜒而下，不断滴落脚下青石板上，碎裂出妖冶花朵。他的面色还是诡异的冷静，只有眼神愈发逼迫阴桀：“我还记得谢阁主曾说过，商人的本质本是唯利是图。那么，究竟为什么，谢阁主如此不愿与我太平王府合作？”
谢凛嗤笑道：“在你踏入黄金阁，拿出从陆小凤身上偷来的那把枪企图威胁我开始，我们就没有合作的可能。”
宫九瞳仁微缩。
他的眼神愈发暴戾：“我还以为，谢阁主是丁点儿也不在意陆小凤的。”
谢凛不动声色皱眉，复而又笑了，淡道：“陆小凤死活于我何干？”
宫九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似在分辨谢凛这句话，是否心口不一。
他缓缓松开捂着左肩的右手，举到眼前。视线之中尽是鲜红，他便将指尖放到唇边，轻舔了舔。口中迅速盈满腥甜之味，他的眼神忽然又是一变。
如何形容这种眼神呢？
倘若原先宫九的眼神还是毒蛇紧盯老鼠欲将之吞入肚中的狠毒，现在却更像是猫欲玩弄老鼠的戏谑与嘲讽。他甚至微笑着，温柔道：“谢凛啊谢凛，你当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啊。”
这种诡谲的温柔，也足以叫人毛骨悚然。
谢凛不可自制地皱拢眉心。
“我对谢阁主，倒真是越来越有兴趣了。”宫九勾着唇角，轻笑道，“谢阁主请放心，在我对你失去兴趣前，绝不会杀你。”
谢凛也笑了。他还是先前那句话——“你哪来的自信？”
宫九愈发愉快道：“陆小凤。”他说完这个名字，竟像是讨价还价般，轻松写意道，“我知道，陆小凤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阻止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呵，反正谢阁主也不在意陆小凤，我便为谢阁主杀了他，如何？”
谢凛笑容更深。笑意更冷。
他缓而淡漠道：“倘若如今陆小凤当真因我而死，那么大不了，明年我就用你的项上人头，来为他扫墓。”
说完这一句话，所有技能皆已冷却完毕，谢凛全无征兆，又递出一剑！
退，宫九急退！
——谢凛的这一剑到底还是刺中一人，却是并非宫九。
而是面前忽然出现的人。一共十个人，就在其中一人以重伤为代价拦下谢凛后，将谢凛团团围住。
这十个人，皆穿着青衣，正是曾经一百零八座青衣楼中武功最高、杀人最厉害的十个人。
当然，他们到底也没能杀死谢凛。
不仅是因为谢凛本与宫九势均力敌，九招剑法完全能重伤这十个人。也更是因为，宫九还不想杀他。
宫九，多么可怕的一个人？他不仅身份高贵，富可敌国，更是一条毒蛇，一只毒蝎，一个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
现在，这个恶魔已逃走了。他蛰伏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只等关键时刻，给谢凛来上一发。
谢凛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自己未来模样了。
他站在原地，淡淡瞧着不远处青石板上自宫九左肩滴落的血花，心念几转。
宫九本是谢凛招惹的，陆小凤却莫名其妙躺枪，宫九甚至从原先打算抓来威胁谢凛改为如今直接弄死陆小凤，这神一样的逻辑简直醉人。
谢凛默了片刻，回黄金阁收拾东西。
当务之急自然是北上。无论是找到陆小凤，或者是勾搭皇帝弄死宫九，皆已是谢凛不得不做的事情。但今日他与宫九撕破脸，除了此行凶险无比以外，黄金阁恐怕也不安全了。
——倘若他是宫九，在他走后必要将整个黄金阁都劫掠一番。毕竟就算找不到图纸，他这些日子做的武器都在铸造室中，根本也是无法带走的。
哪怕谢凛有一个同种物品无限叠加的包裹，也得受负重限制。倘若他将所有加农炮与燧□□全部背到身上……那他一定是不要命了。
所以现在，谢凛最烦恼的就是这八大箱两千把燧□□，以及十五个加农炮。
既背不动，又舍不得丢回收站赚废品钱。
啧，心烦！
当然，谢凛也没能烦恼许久。
因为他正下定决心，红了眼睛准备咬牙将所有拿不动的武器全部丢回收站粉碎时，黄金阁有人到访。
来的不是别人，而是西班牙商人，保罗。
也就是说，宫九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说谎。抑或者说，他本就打算观察谢凛交易以揣摩谢凛的性格，以此抓准谢凛缺点并攻破之。
可惜这个打算已经落空了，而宫九也不打算动外国使者，于是保罗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了黄金阁。
两个月前，他回到西班牙。除了将十把送给军队试火力以外，剩余三十把他则找了专业人士研究。但无一例外，所有工匠试图将之拆开时，□□皆是忽然自爆毁坏。
五日，不过五日时间，三十把武器尽数炸裂，非但没有留下任何值得研究的东西，甚至还炸伤了两名工匠。
而五日之后，军队找到他并且要求他，弄到更多的这种武器。
所以保罗来了，仅隔了四个多月时间，来的飞快。
先前与这位狡诈的外国商人交易时，谢凛还是十分彬彬有礼、绅士风度的。但此刻，谢凛完全没有心情与他寒暄。
尚未等对方走过来给自己一个热情的拥抱，谢凛已抬手制止了他欲说出口的话语，冷冷表达出了自己的意图：现在我已经没有时间和你讨价还价了所以下单赶快没钱滚开。
……保罗和他的小伙伴都惊呆啦！
当初推销时谢凛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来自天.朝的无情欺骗！
他捂着胸口，一时胸闷。他当然无法理解谢凛转变为何如此之大，甚至以为谢凛是想加价钱，还想说些什么，谢凛已十分不耐烦了。
谢凛看着保罗的眼睛，忽然就抓起一把燧□□。只闻“嘭”一声，他竟是徒手捏爆了这把枪：“所以你是买，还是不买？”
保罗：“……”
虽然谢凛莫名其妙的不友好使这位西班牙商人心中不悦且莫名其妙，但这笔生意终究还是做成了。两千三百五十三支燧□□，单价十两黄金，也就是两万三千五百三十两黄金。
但这也是大大低于保罗预测。
他觉得谢凛不可能只做了这么一些，一定是想留下更多燧□□，无论是吊足他们胃口，未来得以高价卖给他们或者卖给别人，都是十分划算的。
当然，谢凛对此只回复了一句：“你想太多了。”
然后，也不顾对方欲据理力争的神色，关门收起剩余十五台加农炮，北上京都。
至于黄金阁，他在墙壁、地底都埋了几个炸弹。若宫九劫掠黄金阁后不满只剩一个空荡荡的黄金阁，欲放火焚毁抑或直接砸坏……
呵呵，就让炸弹教他做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