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陆小凤传奇（九）（1 / 1）
这是四月，正午的阳光已经很灿烂了。
他们来时，荷花盛开，周遭正是清香扑面，风景如诗如画；但是现在，地上躺着八具尸体，满园血气冲天，宛若修罗地域。
西门吹雪杀了八个人，现在他正准备杀第九个人。
阎铁珊。
陆小凤道：“有一个人叫严立本，阎老板认识吗？”
阎铁珊的眼角突又开始跳动，白白胖胖的脸也露出种奇特而恐惧的表情。许久，他方才叹息道：“严立本早已死了，你们何必再来找他？”
陆小凤道：“要找他的人并不是我们。”
阎铁珊道：“是谁？”
陆小凤道：“大金鹏王。”
陆小凤这几个字出口，气氛顿时就不能好了。
阎铁珊看已扭曲的脸，竟变得更为诡异可怕，肥胖的身体忽然如一阵轻烟散开十几步，阁中顿时出现道道暗器金光。
西门吹雪动了，陆小凤动了，谢凛也动了。
不过片刻。
谢凛还坐在原地，所有暗器全部断成两截，无力跌落在递上。西门吹雪还站在原地，握着他的剑似一动不动。陆小凤也好像从没有动过，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阎铁珊也还站在原先位置上，不停的喘息。
他已经老了。
陆小凤从不是一个喜欢勉强别人的人，为何现在又要这样勉强一个老人呢？
因为这个老人还欠着债。一个人活着，总会要欠下一些债，也总要还清这些债。就算他死了，也还有子女来替他偿还。
世间因果循环。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谢凛忽然道：“做生意讲究以和为贵，阎老板何不坐下来，大家好好谈谈？”
阎铁珊冷笑：“以和为贵？”
他们搞砸了他的接风宴，还在他家里搞死了八个人，最恶心的是现在他们还想抓住他逼问他不愿回忆的秘密。现在他们占了优势，又说什么以和为贵，做人还能再无耻再没有下限一点吗？！
陆小凤道：“我们开门见山，阎老板的答案是要赶我们出去。现在虽然粗暴了一点，但我知道，阎老板一定愿意坐下来好好同我们聊一聊了。”
阎铁珊死死瞪着他，眼角边青筋跳动。
谢凛却并不在意。他伸手指了指阎铁珊原本的座位，笑道：“坐，请上座。”这里明明就是阎铁珊的家，但此时此刻，谢凛竟比阎铁珊更像主人。他的脸上也挂上了微笑。正是他谈生意时候惯有的、得体的，虚伪的微笑。
他在不同人面前，就总有不同的表现。但是各种性格转变之间毫无不适，一定是特别习惯这样精分。
阎铁珊脸登时就更扭曲了。
他并没有坐下来，还是站在原来的位置，冷冷凝视谢凛：“你们究竟想知道什么？”
谢凛随便找了个还算干净的酒杯，给他倒了一杯酒，放到他的位置上：“来坐啊。反正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阎铁珊：“……”所以宴会散后，一定要找个借口把谢凛留下来，保证不打死他！
谢凛微笑道：“在下只有一件事情想要询问阎铁珊。只要阎铁珊如实相告，我可以保证，我绝不找阎老板的麻烦。”
虽然不知道谢凛想要问的是什么，但花满楼本就不是喜欢找别人麻烦的人。所以他也很快道，“我也可以保证。”
陆小凤自然也配合道：“我也是。”
阎铁珊看了西门吹雪一眼。他大概也知道这个冰冷的人一定不会被轻易打动，得到另外三人承诺，已是最大的让步。他便勉强道：“你们究竟想知道什么？”
陆小凤不说话了，他想知道谢凛会问什么。
谢凛：“当初你们四人将年少的大金鹏王护送入大明至今，你已有几年没有见过他们了？”
阎铁珊眯了眯他的眼睛，缓缓道：“好几十年了。”
谢凛道：“那你还记得当年的上官瑾、上官木，严独鹤长什么样子吗？”
阎铁珊显然已经知道了谢凛想要的东西。他深吸一口气：“我记得他们几十年前的长相，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变化。”
谢凛道：“足够了。阎老板会画画吗？”
阎铁珊道：“会一点。”
谢凛道：“就请阎老板帮忙把这四个人的特征画像画给我们罢。”
霍天青忽然道：“你说错了，这是三个人。”
谢凛看着他，摇头道：“是四个人。”
陆小凤也轻轻道：“不错，正是四个人。严独鹤、上官木、上官谨，还有不知真假的大金鹏王。”
霍天青的脸忽然不能自己地扭曲了一瞬。
花满楼是瞎子，看不到他的表情；西门吹雪从不在意，所以也没看到。只有陆小凤与谢凛，不动声色记下这一表情。
阎铁珊叹了一口气。
他方走入这里时，脸上还很精神，十分老当益壮。但现在，他脸上的肉已松弛，眼皮垂下来，眼睛也变得暗淡无光。大约是被勾起了回忆，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不能自拔的怪异情绪里：“好，我给你画……”
他的话音未落，脸色又蓦地扭曲了一瞬。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一股鲜花从他胸前绽开。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刚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接近真相了，重要人证就立马出事情……还能不能愉快查案啦？
谢凛顿时就不开心了！
他不要钱一样飞速往阎铁珊嘴巴里塞了一大把红药，又从包里掏出图纸与炭笔：“撑住，先把人画出来再死！”
阎铁珊差点就被这些药噎死了。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了谢凛一眼，大约是无法理解都这种时候了这人怎能还是如此禽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戳出的一截剑，噗一声吐出一口大血。
……他甚至没能撑到看见偷袭自己的凶手。
阎铁珊死了。
死于偷袭，凶手正是丹凤公主。
在场所有人都可以理解丹凤公主杀他的缘由，除了西门吹雪。
他并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是，倘若丹凤公主将来再用剑，他一定就会杀了她。
因为西门吹雪这样的人，早已将剑当作心中最神圣的东西。现在丹凤公主用剑卑劣偷袭毫无防备之人，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西门吹雪走了。
霍天青带着阎铁珊的尸体，也消失不见了。走之前，他约陆小凤于明日日出之时，约战清风观。
一个时辰前，这里安宁和平，充满了荷花清香，就好像人间乐土一样。一个时辰后，荷花还在怒放，阎铁珊却死了，珠光宝气阁也就要没有了。
这世间盛衰荣辱，本是如此残酷。
现在陆小凤发现了一些新线索，还得到了来自霍天青的口头约战。
谢凛也知道了，游戏中的血药对这群NPC没用。
丹凤公主1/3大仇得报，但狠拉了西门吹雪的仇恨，也不知是福是祸。
她咬着嘴唇，跺了跺脚，气得连眼泪都掉下来了。陆小凤看着丹凤公主，眼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与漫不经心。
换作之前，他一定就会上去安慰这个受了委屈的小女人。但是此刻，她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巧地甚至叫陆小凤都忍不住去怀疑她了。
怀疑这种东西，一旦滋生，就再难轻易掐灭。
夜，月是上弦，星光满天。
陆小凤回到客栈里，又叫了一大桌子饭菜，笑道：“不管怎么样，现在我至少还可以痛痛快快的大吃大喝一顿。”
他这样的人，因为长得好看，在后世极容易被人亲切称呼为“吃货”。但是现在，谢凛只会送他“饭桶”两字。
陆小凤并不在意。他生来洒脱，从不介意他人的看法，反而哥俩好般往谢凛碗里夹了好多菜，招呼他也多吃点。
谢凛恶心他的口水，他就故意装作不知道。被鄙视久了，自然也就能反调戏回去了。
谢凛果然就死死瞪着碗里堆积如山的饭菜和陆小凤的筷子，一口不动。
花满楼叹了一口气。
谢凛性格幼稚，当熊孩子容忍也就罢了。但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何陆小凤也突然爱上了与谢凛抬杠。
他忍不住打破僵局道：“白天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请阎铁珊画出上官瑾的模样？你怀疑上官瑾没死？”
谢凛淡淡瞥了陆小凤一眼：“不错。”
花满楼道：“所以你怀疑现在这个大金鹏王是假的？”
谢凛道：“对。”
花满楼道：“这世间的确有一种易容术，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的骨骼，声音。但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就是大金鹏王是假的。”
陆小凤道：“上官瑾有没有问题我们并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霍天青一定有问题。”
花满楼脸上是真的露出了惊讶神色。他不能说喜欢霍天青这样的人，但他确实十分欣赏霍天青的舍生取义。现在陆小凤这么说，岂非颠覆了他心中有关霍天青的好印象？
谢凛道：“所以日出之时，你是打算去撬开他的嘴？”
陆小凤苦笑起来：“我虽然不了解霍天青，但我也知道，他不想说的东西，这世界上就没有人能撬开他的嘴。”
三人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什么了，因为丹凤公主端着酒菜进来了。她笑颜如花：“你们在聊什么呢？”
谢凛淡道：“我们在说，倘若明早大雨，陆小凤还要不要赴霍天青的约了。”
翌日，当真暴雨。
霍天青没有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