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第一百九十五章孩子（1 / 1）
人界圣山，位于云泽大陆东部，常年云雾缭绕，紫光笼罩，无人能接近半步，传说那是有真正仙人的地方。
一个青色华裙的女子，衣裙布满大片的血迹，满身狼狈，脸色苍白，额上溢满汗珠，怀中却抱着一个皱巴巴、气息微弱的婴儿，跌跌撞撞地闯入迷雾中。
女子前脚刚踏入迷雾，后面便追来一堆御器而行的男男女女，却没有丝毫进入迷雾的办法。
女子大喘着气，在迷雾中跑了一段距离，发现身后没有追兵，一时脱力，跌在地上，却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婴儿不让他受伤。
女子耳朵动了动，视线中看到得是一双雪白绣着金色纹路的靴子，撑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来，漂亮的眼中布满惊讶，不可置信又惊喜地唤了一声，“莲祭仙尊！”
莲衍清澈印着两朵金色莲华的眸中没有丝毫波澜，就那样望着趴在地上狼狈的女子，淡淡地道：“我不是，你是谁？”
女子眨了眨漂亮的眸子，看清了那是个绝美的少年，与莲祭仙尊有着相似的面容，却是一种雌雄莫辩的美，他不是莲祭仙尊，痛苦的脸上溢满了失望，转而又浮上些许讶异。
莲衍站在原地没动，这人界的圣山只有仙才能进入，但这人世间唯有自己一人是仙，而这女子很明显已是油尽灯枯之状，周身被极为强悍的法则所束缚，极为蹊跷地出现在这里。
“你身上有青丘的气息！”女子微弱的声音中充满喜悦。
莲衍想了想，舀出一朵青杏碎花玉，“是这个吗？”
“它是谁的？”女子的嘴唇有些颤抖，伸出手好像想要摸一下。
“你是谁？”莲衍没有回答女子的问题，反问道。
“我是颜妆。”颜妆话落，咳出几口血，鲜红的血液从从嘴中喷出，洒落在青石地板上，补道：“我是颜兮的妹妹，你既然有九尾狐族人的伴生兵器，应该认识颜兮吧！”
“认识。”莲衍道，想起千芽曾经说过她还有一个姨母，只是不知下落，蹲下身来扣住她的脉门，查探一番她体内的状况。
颜妆将怀中的孩子小心地放在旁边的地上，拉开莲衍的手，苦笑着道：“不必了，这是背叛神的诅咒。”
莲衍并没有勉强，她身上被附加的强大法则注定了她的陨落。
“你还没告诉我，这枚伴生兵器是谁的？”颜妆执着地问道。
“千芽，狐族的公主，颜兮是她舅舅。”莲衍回道。
“是我对不起颜倾，但我不后悔。”颜妆苦笑着道，又咳出大片鲜血。
“你快死了。”莲衍望着颜妆平淡地说道，只是在叙述一件事实。
“是呀，我是快要死了，但他活着就好。”颜妆伸出布满血污的手抚上身边皱皱巴巴的孩子，满眼温柔之色。
“你的生命力在迅速流失，是外面那些人伤了你？”莲衍道。
“一切是我自己自作自受，咎由自取，但我不后悔。”颜妆已经维持不住人形，一只巨大的白毛狐狸出现在莲衍身前，只是皮毛暗淡、枯燥，还血迹斑斑，九根尾巴断了八根，唯有一根耷拉在身后，将旁边的襁褓卷在怀中。
“从我背叛神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九尾狐族的身份，被神诅咒又如何，总好过死后也不得解脱，我不后悔，但他是无辜的。”颜妆艰难的抬起巨大的爪子摸上那个孩子，“他不应该因为我的错误在出生后注定死亡，他是和我最爱的人的结晶，我可以用我的死来换回他的新生。”
“他父亲呢？”莲衍问道，襁褓中的孩子睡得很香，没有察觉到他的母亲将要死去。
颜妆笑了，悲戚的泪水从眼角流下，咳了几声，“我们曾相爱过，生死与共过，这就够了，我曾经幸福过，被神诅咒的人永远也不会得到幸福，活着便是煎熬，死去灰飞烟灭，他的背叛与不相信，我在一开始就应该预料到才对，但我无悔，哪怕是死我也不后悔。”
颜妆舀出一片薄如蝉翼的青色叶片放在孩子的胸口，慈爱地看着这个孩子，“这是我的伴生兵器，留给他最后的礼物，你能送他回他父亲身边吗？毕竟孩子是无辜的，看在我们曾经的情分上，他应该会接受他才对。”
“为什么不送他回青丘？”莲衍开口道。
“青丘对于九尾狐一族来说是个悲哀又荣耀的地方，我不愿他与那个我宁愿背负神的诅咒也要逃出的地方有任何关系，他平凡、安宁一生便好，我求你帮我！”颜妆恳求道，声泪俱下。
“好。”莲衍应道。
“若是他父亲不愿接受他。”颜妆闭了闭眼眸，狠下心道：“他便随你处置了。”
颜妆又怎么愿意这个孩子像物品一样被人处置，但是此情此景不得不这么说，若他父亲真绝情到如此地步，也只能如此了。
作为女人她能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少年与那曾见过的莲祭仙尊一般冷心冷清，与其苦苦哀求让他照顾好自己的孩子让人厌恶，不如退一步，随他处置，也是一种牵绊。
颜妆嘴上虽这样说，但漂亮的眼眸中全是紧张与祈求。
莲衍思索了一下，应道：“好。”
颜妆听到莲衍的回答，松了口气，全身瘫在地上，狐狸眼睛微阖着，“他父亲是这人界的皇帝，轩辕夜陌。”
莲衍听到这个名字有一瞬间的讶异，竟然是他，承诺道：“我会让他接受他。”
颜妆听到这句话嘴角浮现一抹释怀的微笑，狐狸眼中，瞳孔已经在涣散，声音温柔地道：“最为狐族的二公主，我强大过，高贵过，荣耀过，背叛神明，被神诅咒，被族人唾弃，所拥有的一切都被剥离。”
颜妆嘴角的笑容更大，继续道：“我从不后悔我做过的事情，哪怕被最爱的人怀疑、背叛，我爱过，曾经幸福过就够了，飞灰烟灭又如何，这才是九尾狐族真正的解脱！我比他们都幸福！”
颜妆阖上了双眼，狐狸脑袋垂下，与此同时她护在怀里襁褓中的孩子忽然睁开眼睛，似有所觉一般，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的音波扩散，巨大的狐狸形体陡然奔溃，先是粉末，瞬间连粉末都不剩下。
莲衍提起手中的襁褓，孩子哭声不止，声音洪亮，眉梢微蹙，勾出一丝心幻法则附在孩子的身上，只要所想幻境皆能满足，他立即停止了哭泣，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走到迷雾外围，莲衍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不悦地道：“滚开！”
外面围住的修士立即惶恐地跪下，一长者开口道：“冒犯了仙人，还请恕罪，我等在此处打扰了仙人清修，实在是情非得已，一狡猾的妖狐跑进了圣山中，我等心难安，怕仙人怪罪，才停留在此。”
“滚！不想说第三遍！”莲衍语气微冷。
立时，外面围着的修士作鸟兽散。
“原来圣山中真的有仙人啊！”
“会不会也是修真者，只是修为比较高而已。”
“都闭嘴，快走！”是方才开口的长者声音。
莲衍扫了一眼手上拎着的孩子，舀出一根银色的链子，将那片薄如蝉翼的青色叶片缀上，挂在孩子的脖子上，可以看出孩子才刚出生，皮肤红彤彤、皱巴巴的，襁褓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撕裂空间，仙识锁定在帝都水泱的皇宫，掠过形形□□的人物，直到那一身皇袍的男人，与多年前紫袍的俊朗少年极为相似。
莲衍设下一道结界，将外界之人全部隔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轩辕夜陌身前，指尖轻叩桌案。
轩辕夜陌抬起头来，为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手立马按上身边的宝剑，手指凝气。
当看清身前的人影之后，轩辕夜陌倒抽一口凉气，眼前的人太美，与多年前记忆中的那个强大至极的身影重合，骤然激动起来。
轩辕夜陌放下宝剑，倾身跪下叩首，用敬畏的声音道：“轩辕夜陌拜见莲祭仙尊。”
“我不是。”莲衍回道。
“那你是谁？”轩辕夜陌立时抬头、起身，满脸戒备，指尖扣起几道灵气，整串动作一气呵成。
莲衍没有任何动作，轩辕夜陌却立时被压制地跪了回去，缓缓地道：“你这一跪我还是受的起的。”
轩辕夜陌深吸了口气，怀中的护身仙令便是依仗，不紧不慢地道：“我乃人界帝王，受于仙命，前辈对我动手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吗？”
莲衍冷笑了一声，“我来自圣山。”
轩辕夜陌瞳孔猛地瞪大了，圣山中的仙人从不现世，除非人间有重大变化时方才现身，猛地叩首，“轩辕夜陌拜见上仙，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饶恕，不知仙人现身有何贵干？”
“你的儿子。”莲衍将襁褓放在轩辕夜陌身前的桌案上，正准备抽手，袖子被小家伙狠命抓住，哇哇大哭起来。
“我的儿子？”轩辕夜陌顿时疑惑非常，圣山的仙人不轻易出世，一旦出世便是人间有大事发生，这位圣山来的上仙竟然是送孩子的，还是自己的孩子。
“他是颜妆的孩子，她临死前托付于我，将孩子交给你。”莲衍道。
“上仙，她是妖狐，这是个孽子，本不该存在。”轩辕夜陌脸色难看地提醒道。
“人界有一隐世圣地，名曰青丘，有神兽九尾狐族。”莲衍语气微冷。
“上仙，妖狐狡诈，莫被她欺骗了，妖是妖，人是人，她从未否认过妖的身份，再说神兽如此尊贵的身份，她又怎会将孩子送还给我。”轩辕夜陌神色微有松动，但很快恢复原状，一口咬定道。
莲衍嗤笑一声，心幻法则已看到他心中所想，强迫自己不去相信，为自己找借口，只是为了更加心安理得而已，“孩子？”
轩辕夜陌看着孩子的眼神颇为厌恶，又有些避之不及，“既然这是上仙的意思，我会将他认下，今日起他便是大泽王朝的四皇子。”
莲衍看着桌上哭闹又极为脆弱的孩子，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拨开他抓住自己衣袖的手。
襁褓中的孩子双手乱挥起来，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一般，哭声更大。
莲衍手指轻点下一道心幻法则，室内顿时安静下来，“我已将孩子给你，这是他母亲最后的愿望。”
莲衍不再多说，空气中身形突然消失，轩辕夜陌再次恭敬地伏下身子，“恭送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