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十里瞳华拾壹(1 / 1)
沿着血迹一路往北,进了原始丛林,饮雪公子早已驾马远去,楚云深后续追上。
这林子方圆百里,大的无边无际,就算是当地人也有可能迷路,更别说是被追杀的江浸月了。
她已无路可逃。
虽然刚才凭着最后一击中伤了王文良,可是没料到他会反手一剑,刺到自己腰侧,江浸月忍痛拔出浮影,拖剑逃离。
天已经黑了。
她一边吐血一边奔命。
如果就这样下去,死在这荒山野岭也是毫无疑问的了。
她现在全身都已经诡异发痛,像是濒死一样,手脚逐渐失去知觉。
血流过多,撑不了太久。
如果那一剑偏差一点,恐怕才两个月的身孕就胎死腹中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到绝路了,捂着的腰腹不断渗出鲜血,可是听到马蹄声,看到那一抹白衣胜雪驰骋过来,她才丧失全部力气,跪了下来。
他终于来了。
等到饮雪公子伸手接住她,她也差不多一脚踏入了鬼门关,快要失去意识。
手中宝剑哐啷坠地,“浸月!”
江浸月从未如此沉重过,仿佛尸体一样倒在饮雪公子的手中。
在饮雪驾马看到她满身鲜血的模样,已经惊得三魂丢了七魄,这会儿四肢仿佛麻木了一样,僵硬的抱着她,“浸月……”
他所挚爱之人,尚有身孕的江浸月现在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有鲜血从她唇边溢出:“宵……临。”
在饮雪公子就快被这份沉重压得踹不过气来的时候,逐渐蜷起的手指终于有了一丝颤抖:“是谁。”
此刻楚云深也是快速奔来,看这情形,吓得目瞪口呆,“师叔!江姑娘……”
“怎么会是……”
饮雪公子眼色全然冷峻,起身拾起浮影剑:“云深,替我照看好浸月。”
“师叔!”才接手的楚云深大喊着,却无法阻止远去的饮雪公子,“师叔你去哪里!”
他已顾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还是给江浸月疗伤才行,便原地扶她坐下,一掌抵上她后背,给她运输真气。
*
王文良听到远处有动静,示意王文卿跟上,两个人虽然受了点伤,但并不影响行动,尤其是王文良,他的袖里红给了他全面防御,江浸月根本无法近身进攻。
可就在这时,林间的鸟儿一下子扑簌飞走,王文卿仰头之际,侧向狂风已经迎面而来,王文良瞬间睁大瞳孔,袖里红百发齐放,气势磅礴!
但只听数声裂帛,来人剑花如雨,神乎其技已将其悉数断开,无数红色鲜艳,从眼帘落下,仿若秋风扫落叶。
而站在十步之外的,便是侧展剑道的饮雪公子!
执剑的饮雪公子为何天下无敌?
因为执着利剑的他,这样凝重冷漠的表情,气场仿佛将周围一切干涉,统统困住,无人能逃,无人敢逃!
王文卿已被这强大的气场所震慑,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紧张的注视着局面。
此时,饮雪公子已经开口:“我一再忍让。”
“你们却一再进犯。”
“至此——”
“我不再会给你们活路!”
饮雪公子正视一瞬间,王文良亦是锁紧眉头:“很好,我倒想看看执剑天下第一的饮雪公子究竟神到什么地步!”
他攻如疾风劲草,退如瞬间移动,王文良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决绝的饮雪公子,眼里已无旁骛,只是锁定了将死之人,在他最短的时间内处决。
浮影剑在他手中仿佛上古神器,进可劈星斩月,御则毫发无伤。
而如今,王文良也终于明白他与真正的神月宫主之间的差距。
当年能赢下气焰如此嚣张的饮雪公子,他作为神霄派的教主果真所向披靡,天下无敌!
王文卿终于等到一点空隙,趁机一击攻上,却是被饮雪公子滴水不漏的防御迫于撤回,那一瞬饮雪公子将眼神锁定他,迅速换手倚剑灵闪,速度快得连王文良都没注意,那寒光闪烁的浮影剑已然抵住王文卿的咽喉,顶尖的鲜血沿着剑身蔓延,王文卿落地仰头后退。
饮雪公子已经弃剑第十一年,他曾在蓝台发誓不再杀害天下任何一人。
可是以为他会就此收手的王文卿,庆幸完的下一秒,饮雪公子眼里的狠色忽闪,他已人头落地!
*
王文卿已死,王文良气急攻心,拉开阵势,他张开五爪,用的便是独步天下的独火神功。
饮雪公子转眼看去,气势冰冷,他的眼神本如一潭清水,此刻却停止流动:“下一个。”
浓云遮住月色。
面对这样的饮雪公子,不寒而栗。
就看他御风攻来,气势上已经是处于压迫的状态,王文良独臂当下,爪牙锋利,虽金刚不坏,却一直在战栗往下,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击垮。
下一瞬,浓云退却。
王文良内力不济,只睁眼看那寒光七寸的剑影,接着就是飞溅的鲜血!
王文良捂住伤口后退,可是饮雪公子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余地,精锐准确的下一剑一次对穿了王文良,直至撞上参天古木!
喷薄的鲜血溢出,就算是溅到脸上两滴的饮雪公子,也只是眨了下眼睛,那眼神已然进入最为深渊之地,再无丝毫情感流连。
楚云深赶到之际,已是故事末尾。
王文卿人首分离,死状惨不忍睹。
王文良囚于树上,临死也无法置信。
如此快速,如此残忍。
没有半点同情与怜悯,没有半死犹豫和忍让。
饮雪公子已然违背誓言。
但当他回身看到楚云深手中横抱的江浸月时,眼里才重现光明,“浸月!”
“浸月她怎样?”
楚云深交还道:“……江姑娘……无碍,身孕也在,休息几天就好,应该。”
楚云深在意的不是江浸月的伤势,现在他更加觉得眼前的师叔仿佛陌生人一样,可怕得让人不敢直视。
“他们……”
饮雪却背身远去,不再理会:“我带浸月回十里瞳华了。”
“……嗯。”
*
昏迷中晃悠晃悠的,像是流淌在水上,又像飘浮在云端,江浸月慢慢睁开视线,还是有些看不清光亮。
察觉到她伸手的动作,一旁的饮雪公子侧身坐起一点,按住她的手道:“别动。”
江浸月眼睛上被蒙着黑布,感觉有些奇怪:“怎么了,宵临。”
“你才刚醒,不能一下见光,会伤着眼睛,等适应了,我再给你解开。”
江浸月坐起身来,自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在哪里?”
饮雪公子四处看了一圈,“我也不太清楚,总之还是在楚江上。”
江浸月道:“楚江?我们在水上?”
饮雪将她抱入怀中:“嗯,我们就在水面,我怕你在岛上太闷,就带你出来了。”
江浸月慢慢解开布帛,饮雪公子伸手为她挡着阳光,“可是难受?”
江浸月仰头道:“我昏迷了多久?”
饮雪道:“到现在为止,已经十八个时辰了。”
江浸月倒没在意自己的伤势,反倒想起重要的事来,“对了沉吟——”
“我已将她们二人交给云深安排了,你不用担心,因为……”
“因为?”
饮雪公子将她抱紧三分,如此珍惜:“因为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江浸月倚在他怀里,猛然听明白他的意思,手下攥紧了他的衣襟,“……是吗。”
饮雪公子道:“你要好好休养,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江面波平如镜,偶有微风拂来,漾起层层涟漪,江浸月望向远天山水,深思重重:“宵临……”
前夜与神霄宫两大护法一战,江浸月身负重伤,其实是非常出乎人意料的。以她的伸手,完全可以避让或者反击,但是她却没有做到。
因为她不肯动用独火神功。
一旦这样,她醒来之后,说不定什么也不记得了。
这三个月的回忆,就算再珍贵再美好,也将一去不复返。
为了留下这些伸手都无法触摸的东西,她却差点送了性命。
但是饮雪公子不会责怪她,更不会对她生气,因为他觉得完全是自己的责任。
他没有保护好江浸月。
江浸月是他的妻子,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为了江浸月,他不会再向任何妥协,包括曾经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