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桃花坞篇伍（1 / 1）
这一路走来，虽然村民们都三三两两的出来，但是可以看出镇上不仅没有了男人，连少女也是寥寥无几。
二人换洗好之后，云梦端了饭菜上来，“没什么好吃的，不过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楚云深道：“多谢云姑娘。”
云梦摇头，“该谢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楚公子，我现在恐怕也——”她再看一眼楚云深旁边的江浸月，“这位姑娘……也是楚公子救上来的吧？”
江浸月不语，继而这家的孩子突然指着她道：“我看过这位姐姐！上次——上次——”
江浸月道：“上次是你躲在窗边的？”
少年点点头，“姐姐，我上回偷偷开窗，看到的就是她，她和另外一个人，一起被段大爷带走了。”
说起来，这会儿倒是忘了饮雪公子，“师叔他！”
江浸月道：“他应该没事的，如果据你所说那个女人特意找他，就不会放他不管。”
楚云深稍安勿躁下来，点点头，“你说得对。”
云梦让父辈将弟弟带走，也是坐下来道：“两位初来乍到，可能不太清楚。”
江浸月道：“愿闻其详。”
云梦一五一十讲述道：“我们这个夹竹园镇，原本陆以亦老前辈在世的时候，还是非常平静和睦的。当时的桃花坞只是陆地上的那个，因为风景美丽，吸引了很多外人参观。”
“那时还有一首诗，写的就是我们夹竹园镇的桃花坞。桃花坞不仅景美，人也美，这美人，指的就是陆以亦先生的独女陆涵之。”
“没错，就是现在的那个女魔头。”
“我听爷爷说，那时陆涵之长得极好，各地上门求亲的数不胜数，她本人也非常挑剔，一直到三十还未成家。”
“她三十六那年，驻颜有术，看起来比起十七八的少女也差不多样貌，她这样的美貌因被人嫉恨，桃花坞遭人纵火，不仅陆以亦老前辈惨死在火灾中，连她本人也是被火势烧伤，严重毁容。”
听到这里，江浸月情不自禁抚上自己的脸，楚云深道：“没关系，你继续说。”
“那时她本想寻死，可不知为何，又振作了起来。她是天下第一易容高手的女儿，自然易容术也不会差，当她很久以后重新走上街道时，就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我们原本也以为她治好了自己的烧伤，没想到那才是她疯癫的开始。”
“她的易容术治标不治本，只能坚持数日，必须一直用药材和功力保住才行。她后来就误入歧途，开始□□。”
“不仅如此，她还妄想着长生不老，所以一方面寻找着貌美的女子撕下她们的脸皮，一方面研究处子的血祭，来保住自己的青春。”
楚云深附和道：“没错，陆涵之之前抓我，也是因为我从楚门来，她觉得我楚门有长生不老之术。她之前数次闯入大庸城，却因为武功不敌，只能空手而归。”
“嗯，这我也听说过一些。女魔头的恶行越演越烈，她在烧毁的桃花坞之下再建桃花坞，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将抓来的姑娘关在那里。”
“不管是我们自己镇上的，还是路过的客人，只要是好看的女人，或者是处子，她都会派人抓走做药引。”
江浸月道：“那个段之瑞，就是帮她抓人的吧？”
云梦点头承认，“段大爷本来……还是个好人，他还带领村民们跟她恶斗了几场，但是后来……他就变了。”
楚云深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段大爷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名叫卓莺莺，也是个大美人，因为有段大爷保护，陆涵之一直不敢染指。可后来就在莺莺小姐过门前几日，突然染上了恶疾，她一夜白头，不知何故。”
“段大爷出生名门，段家老爷不许他再娶卓莺莺，觉得莺莺小姐这征兆不祥。可段大爷很爱莺莺，不想作罢，后来他便答应给陆涵之抓人，只要陆涵之肯救他的未婚妻。”
“原来如此，”楚云深道，“那卓莺莺小姐的恶疾，说不定也是陆涵之搞的鬼。”
云梦点头，“没错，我们就是这么跟段大爷讲的，可他不听，他知道只有那女魔头才能救莺莺小姐，所以就干起了坏事。”
“就这样，我们村里的姑娘越来越少，前段时间，又是朝廷征兵，这样一来，就只剩下写老弱病残了。”
“大家都很害怕，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的人也早就搬走了。”
“段大爷他一般不抓我们自己镇上的，所以下手的都是这过路的客人，这位姑娘……运气不好，就被他送到鬼门关了。”
江浸月终于理清思路，“我知道了，但是你说陆涵之武功高，她究竟有多高？”
楚云深道：“我跟她交过手，应当比我高。”
云梦赞同，“她不仅武功高，还阴险狡诈，被她欺骗的男人数不胜数。”
“男人？”
云梦解释道：“她不是经常换脸吗？她换了别的姑娘的脸后，就去勾引不同的男人，很多人都上当死在了她手里。”
江浸月皱眉道：“她原来还擅长心理战术。”
“所以桃花坞前前后后来了诸多武林高手，没有一个逃脱得了她的手掌心。”
楚云深担心道：“师叔会不会有危险？万一她假扮成你的话——”
江浸月道：“这倒不会，我连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摸不清，她是不可能模仿到家的。”
楚云深有些不解，但看江浸月没说清楚，也不再追问，“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吧！”
江浸月亦起身道：“你们就在屋里别出来，一有消息我们再来。”
云梦道：“楚公子一定要小心。”
*
饮雪公子作壁上观这么久，但听这二人边打斗边骂架也差不多了解了故事的全部。
那么他该帮哪一个？
不，哪个都该死吧！
一个自私自利，冷酷到底；一个变态残忍，堪称极品。
光是想到有那么多少女为了这一个老太婆的年轻牺牲了容貌，牺牲了性命，饮雪公子心里的愤怒就难以平复。
不过现在，还是让他们狗咬狗吧。
可怜的卓莺莺小姐，不仅无辜被害，还要忍受自己的未婚夫沦为丧心病狂之人，何其不幸。
段之瑞武功虽高，却不及陆涵之，渐渐的处于下风，他侧身展剑，看向饮雪一方，“这女魔头无恶不作，饮雪公子你为何还是无动于衷！”
饮雪冷冷道：“你为虎作伥，也是罪有应得。”
“与你同行的江姑娘惨遭她毒手，你难道不想报仇？”段之瑞眼角决裂，但看饮雪公子如此冷静回道：“与我同行的江姑娘，可不是普通人。”
陆涵之五指尖锐展开，眼神肃杀，“没错，那臭丫头已经逃了，不过发这么大的水，她估计也被淹死了！”
“那你就不懂了，她不仅武功好，也善水，在水里和陆上，都没人能伤得了她。”
陆涵之随即打出一掌，正中下怀，段之瑞淌入水中，口吐鲜血，“你——”
“你背叛我，我不仅不会将卓莺莺的解药给你，我还会杀了你！”
陆涵之就要攻上，段之瑞避无可避，突然他又挑拨道：“饮雪公子难道连自己的同门之仇也不报吗？我之前可是把楚门的凌云公子也给她送过去桃花坞的！”
他说的就是楚云深，这让饮雪的表情一下变差，急速飚出一枚石子，将他飞快打出陆涵之的进攻范围，陆涵之扑了个空，而段之瑞亦是滑水数米，腾到岸上，转身想起，却只能撑着地面吐血。
他果真是罪有应得，“但是，被这女魔头盯上的饮雪公子，你也未必能逃得了！”
“逃？我为何要逃？我又没有做什么坏事。”
陆涵之屏气凝神，段之瑞慢慢撑起来，笑得无谓，“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告诉你。”
陆涵之以为他要说什么，纵身指剑过来，段之瑞仅凭最后一点力气，一剑挑开，趁她加上一掌之际，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了她的□□！
瞪大眼睛的陆涵之即刻旋过头去，一手捂住自己的脸颊，一手攥紧手里宝剑，“你这混蛋——”
段之瑞虽中了好几掌，甚至连站也站不起，但他还是这般得意，“现在要杀她易如反掌，她从来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尤其对你……饮雪公子。”
也许在跟别人的打斗中，这点容貌上的嘲弄和鄙视不会让她丧失力量，但是这世上唯一不想被看到的人……
“就是你，饮雪公子。”
段之瑞说得从容，陆涵之却气得发抖。
从方才的打斗中，饮雪公子只知道她曾被大火毁容，却看不到她真正毁容的面貌，只能听段之瑞诉说，“你说什么？你说清楚。”
“十年前，大名鼎鼎的饮雪公子蓝台封剑归来，路过夹竹园镇。”
“那时正直这女魔头被毁容的第二年，她被欺凌被侮辱，她甚至想要自尽，可是你救下了她。”
饮雪转头看向陆涵之背影，而她本人却在颤抖，“别说了！再说我杀了你！”
段之瑞料到她不会转身，继续陈述，“你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救了她，成全了她为了容貌彻底变成一个惨绝人寰之人！”
饮雪似乎有些记忆，但又记不深刻。
十年前，在这夹竹园镇，救过一个女子？
印象中确实阻止过这样一个人，但是因为当时她遮着脸，不肯想见，饮雪公子以为她害羞害怕，所以没有勉强。
“她当时……是想投湖自尽的。”
陆涵之顿住，段之瑞大笑起来，“原来公子是记得的，饮雪公子现在一定后悔了对吧？你不该拉她的，你应该给她一脚！让她这样的魔头早点去死才好！”
“要不是你救了她！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为了得到能与你匹配的容貌，为了得到能与你匹配的年龄，她□□，加害无数处子，以鲜血灌溉她青春的重生！她还投毒我的未婚妻，让她一夜白头，让我不得不听她命令，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来！”
段之瑞声声控诉，让饮雪公子的眼神越发冰冷。
突然陆涵之暴吼一声，“不要说了！”
段之瑞道：“我为什么不能说？罪魁祸首就是饮雪公子，你为什么要残害我们这些无辜之人！你该杀的人是他，该死的人也是他！”
饮雪睁大瞳孔，陆涵之的乱发披散，随风舞动。
“但你不会杀他，因为你对他一见钟情……对不对？”
段之瑞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是得到了报应，像这样的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你只是个丑八怪！彻彻底底的丑八怪！老妖婆！”
陆涵之气急攻心，不顾一切转身攻来，段之瑞已经做好等死准备，可是这一瞬间，陆涵之却停顿下来。
她忘了。
饮雪公子还在看着。
而他现在的表情，一定……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
就算用余光，也能感受到他目瞪口呆的表情。
这样丑陋的自己，居然被看到了。
就在陆涵之迟疑的瞬间，段之瑞一剑刺来，精准无比，让她口中鲜血，顿时喷薄而出。
饮雪公子本想动手，却只是握住拳头，按捺在原地。
他不能上前，就算救了陆涵之，她只会觉得更加无地自容，这样不如让她去死。
更何况，这样一个穷途末路的陆涵之，不值得他去拯救。
因为上次救了她，就导致了这样的灾难。
杀人有错，原来……救人也是罪恶。
*
江浸月和楚云深赶到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景。
段之瑞躺在平地之上，深深喘气，已经大限；而陆涵之，面目全非，侧身浮在水上，鲜血染红了周围。
她的乱发遮挡住脸颊，露出一点眼睛的余光，那不知是余光还是泪水，浑浊得像是这莲子塘的水一样。
结束了。
伴随着黯淡无光的眼神，饮雪公子的感情也是陷落到低谷。
但在看到江浸月完好无损的奔过来那一刻，却觉得眼前一亮，顿时又有了力气，“浸月……”
江浸月飞身来到他旁边，四周望了一眼，转身道：“你没——”
饮雪公子将她抱住，抱得让人窒息，“幸好……”
幸好他所爱之人，没有因为爱恨情仇变成这样惨淡的模样。
江浸月仰头，伸手抚摸他仿佛苍老的容颜，道：“我们回楚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