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记忆风云(1 / 1)
苏弘被收押没多久,梁天派律师去想保释他,无奈警方以铁证如山为由不予保释。苏弘自己竟也像放弃了一般,让律师带话给先生,不要浪费时间精力了,他欠下的债是时候还了。他还有女儿,不想再这么下去。
苏弘这种态度的转变,梁天并不奇怪,苏敬死后,苏弘一直想脱离他的掌控。梁天本就觉得苏弘是个难题,他与苏敬不同,毕竟不是自己一手扶植,在没有想到圆满的解决方式之前,他便暂且搁置了,没想到被叶萧然这么一告,反而弄巧成拙。虽然损失了一笔钱,但梁天很庆幸,因为H市项目,PE已经被抽调了大批资金,在苏敬死后,梁天怕出现差池,也转移了部分到了中亚投资集团里。
PE集团几乎成了一座空壳,除了一些小型的集资,那些金额梁天根本不放在眼里。苏弘多担当一项商业犯罪,也不会太影响刑期。
他梁天的江山,谁能撼动!当时拉中亚集团是多么明智的选择,两大财团既相互制衡,一明一暗他操纵自如。
但,一切只是他以为而已。
他忘记了苏式集团的背后,强大的运营团队,在官员贿赂,涉及到官商勾当的事太多。苏式集团背负了多少人的身价性命。夺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就算先生想放弃苏弘,那些股东,那些背后的官员也不会允许。
最重要的是,梁天不知道,苏弘曾经以巨大的利益诱惑,早就从梁天手下拉了一些人到自己下面,他敢有脱离组织的念头,就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
严文卉临近预产期,中亚投资的事情已经无力胜任,严文钦趁机占据主导权,用密码进入了中亚投资的核心数据库,她很熟稔的将账目重新安排,将H市项目资金分布梳理的更加完善。
在所有人一点防备没有的情况下,严文钦竟然不动声色忽然进入系统,让梁天都大吃一惊。
“文钦啊,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二叔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严国梁以试探性的语气问她。
“除了一些细节,大体事情我都想起来了,原本医生就说这是短暂性失忆,随时可能会恢复,最近不经意间发现许多事情渐渐浮上脑海。再说了,我总要帮二叔分担H市项目的事,不然您多辛苦,而且现在关键时刻,款项马上就拨下,容不得有半点闪失。”严文钦笑了笑。
严国梁有些将信将疑的点点头,但如果严文钦不是恢复了记忆,又怎么会知道进入系统的密码呢?
他心里一直藏着一件事,无人知晓。表面上严文卉只是协助他管理中亚投资,梁天也以为他只是拿自己女儿做幌子,就连严国栋也这么以为。但是小唐死后,父女的间隙越来越大,严国梁经过思考,决定让严文卉知道中亚投资的事情,但约法三章,只是让她知道,绝不让她涉足。
总不会是文卉把这密码告诉了失忆中的严文钦,但即使有了密码看到里面的资料,也不可能像她那样熟练的操作,她的表现显然是非常熟悉里面的流程和工程,才能做到这样。
想到此,严国梁总算放心了。
在梁天等人都以为严文钦恢复了记忆之后,严文钦就把先前从严国栋电脑里面窃取的一份名单,交回到了他手上。
“爸爸看来对我还是不够信任,甚至不如先生。”严文钦有些面无表情。
严国栋看着这个遗失已久的名单,再看看严文钦有些带情绪的语气,“怎么了?乖女儿,爸做啥惹你不开心了?”他语气变得像个慈父。
“你那么快就跟先生汇报了这件事,这是以为我做卧底呢?还是以为我会给咱们严家惹麻烦,给先生惹麻烦?要不是先生信任我,恐怕我是不是要像别人一样被你们踢出局?”
“胡说什么呢?有爸在谁敢对你怎么样?不过,你到底拿名单是为了什么?”严国栋至今想不明白,无法猜透自己女儿到底在想什么。
“先生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爸如果心存疑虑,去找先生对峙好了。否则我怎么敢。”严文钦带着明显不愉快的语气走开了。走到门口转头又说:“我们严家什么都有,官场、资金,人脉,哪里输先生了,但我们全家都要听命于他,我们父女甚至还产生了间隙,多可笑。”
听到她这句话,严国栋怔住了,仔细想想何尝不是?
这件事难道是先生对自己不够信任,让自己女儿来试探自己?但是严文钦又明显故意让他发现,这批名单先生大体是清楚的,确实没有详细的涉足官员的名字,他以为先生一直信任自己。但是他又怎么可能找先生对峙,万一说话不周全,反而会弄巧成拙。
但是这件事必须去求证。
“先生对于我在项目上安排的官员还满意吗?”视讯会议上,严国栋故意问出这个问题。
“可以,你安排就好。”
“其实先生想要详细的名单何必让文钦找我拿,我直接送给您就是了。”他试探性的问,先生抬了抬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笑,“我自然有我的用意,国栋好像心里不是很痛快。”
“先生误会了,只是这孩子拿就拿,还不跟我说,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这孩子私自做主,做了一些不利于我们组织的事。”
“是我让她做的,你不必怪她。”
“那我就放心了。”严国栋微微笑着,心里却十分生气。梁天把他当成什么了,他以为他真的可以对严家呼喝来去?
若不是各取所需,需要他的资金,看中他在整条合作线上的影响力,严国栋又怎会吃他这套。为了自己以后的理想抱负,为了以后社会的发展能,为了人民更好的生活,他一直忍气吞声。
让他生气的,不是先生的故意试探,而是他利用了自己女儿,离间了父女二人,差点引起误会。他到底想干什么?凭什么他一个人就搅的严家一团糟,他只是官阶比自己高一点,凭什么就能做到这个位置,作所有人的首领。
缺少了严家,他还有什么?底下那些胆小怕事的小官员,凭借老太公的关系网,还怕搞不定?其他的财团也无法与中亚抗衡,为什么他不能取而代之?
第一次,严国栋有了这样的野心。
严家人如果上下齐心,一个先生又算什么。严国栋找到严国梁商量自己的宏图大志,兄弟俩一拍即合,当初他们就迫于先生在中央的影响力才与他合作。那也是因为中亚集团对整个运营比较生疏,又因为苏家对他忠心不二,多少会对严家产生牵制,如今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如今苏家受到重创,虽然不能彻底根除,但也是苟延残喘,那些虾兵蟹将都是墙头草,严家掌握江山,又有何难?
“枭姐,严文钦恢复记忆了,我们是不是要里应外合,趁此铲除那帮人。”夏晔有些激动。
“我也觉得这是最好的机会。”柳莳表示赞同。
“这得看严文钦的态度。”年少阳略有所思。
叶萧然抬眼望着几人,不语。三人相互看了一眼,有些不解的望着叶萧然。
“你们三个,什么时候汇报工作这么默契的赶到了同一天同一个时间?”叶萧然低头拿着桌上的报纸随手翻了翻,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如此这样的画面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近来她总是一个人在处理苏弘的案件,除了抓人让夏晔和许敏出现之外,其他的上下打点都是她自己亲自安排。
出门不带人,去哪也没人知道。最后忽然引起苏家这个案子,她没告诉任何人,包括齐扉。但是他们丝毫没有产生不被信任的感觉,反而是觉得被叶萧然保护了起来,她让所有人退居幕后,她独自上了前线。
年少阳看了夏晔一眼,向她眨眼,示意她说话。夏晔见叶萧然面色严肃不敢开口,便把眼神向柳莳示意而去,柳莳曾经提过一次才不会第二次犯傻,连连摇头。
“怎么没商量好再过来见我,没人敢先开口?”叶萧然放下手中报纸,倚靠在椅子上望着几人。
夏晔的胆子最大,容易冲动,被经过多次锤炼之后,也懂得说话要三思而后行。叶萧然望着几人都欲言而止的样子,何尝不知道他们想说什么,她笑着站起身,走到他们跟前,“我有安排,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就好。”
“你的安排就是把我们支开,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夏晔没忍住,低着头,很小声的嘀咕着。
“枭姐,你抓了苏弘,苏式集团一团乱,给先生这么一招,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让我跟着你保护你吧,这本就是我的职责。”
“我也觉得......”年少阳想趁机也说话,却见叶萧然抬起手阻止了他。
见叶萧然态度坚定,三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沉默半晌,叶萧然终于开口了,“我从来没把苏家放在眼里,不久之后先生也会自身难保,真正难对付的....”她说到此停顿了一会,看向窗外,又转头看向三人,说:“是严家。”
“树倒猢狲散,严家太公好像并不知道两个儿子在干这个勾当吧,先生倒了,严家未必能成事吧?”夏晔分析。
“正好跟严文钦来个里应外合。”
“你们真的以为严文钦恢复记忆了么?”叶萧然说话间已经拿起了外套。
“额,没有吗?不是说....”夏晔惊讶于叶萧然的话,如果不是严文卉透露,她们也根本不知道严文钦已经恢复记忆的事。
“夏晔。”叶萧然忽然走近她,夏晔的心脏立刻砰砰直跳。怎么跟着她这么久,每次靠近她总是这么没出息,脸红心跳就像十八岁少女似得。
“我交代你跟许队长的事,这几天格外注意了,鱼可能要上钩了。”
“明明是小虾米。”夏晔嘀咕着,抬头叶萧然正望着自己,她耸了耸肩,露出她招牌式的阳光笑意,“明白。”
叶萧然点点头,穿上风衣,往外走去。
渺山大道,渺山公墓的必经之路,对于她来说,这条路再熟悉不过,是她们的开始,却也是她们的结束。
叶萧然的车速并不快,她想慢慢的欣赏沿途的风景,不经意间她总忍不住把手伸向副驾驶的位置,就像以前严文钦还坐在那里一样。每当伸手触及的只是空气,她就越发的感觉到手心的冰凉。
车子行驶到了渺山大道,道路宽阔,远处的山景薄雾环绕,犹如仙境。车辆渐少,她换到提速档继续向前驶去,远远看到一辆出了故障正停靠在路边紧急停车带,叶萧然慢慢松开油门,车速缓了下来,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她扶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握紧,用力踩下了刹车,毫不犹豫的走下了车。
她拉了拉衣角,走到那人身边。
“需要帮忙吗?”
听到声音,正在检查车故障的人抬起了头,望着她。一阵风吹过,扬起她的围脖,她望着叶萧然渐渐展开了舒展了眉角,微微一笑,“那就先谢谢你了。”
“我先帮你叫拖车。”她转身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安排好事情,打开车门,带着微微的笑意, “请吧,严大小姐。”
“谢谢。”严文钦把祭拜的花放在了后座,自己坐在了她的副驾驶位置。
好似初遇时的那幕重演了一遍,但是不同的却是,这次是严文钦故意让车出现故障等着她的出现。
“去看沁雪吗?”叶萧然问。
“你是去看顾翔吗?”严文钦反问,叶萧然看了她一眼,两人都没有回答,都不再在说话。
其实严文钦究竟有没有恢复记忆,没人知道。别人相信了,叶萧然却不信。
到了渺山公墓,两人同时走到了小唐的墓前。严文钦有些诧异,“没想到你会来看他。”
“他辅助你做了那么多事,大部分都是因为我,我应该来拜祭。”她说完把菊花放在了墓前,给小唐鞠了三个躬。
严文钦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沉重。望着小唐的墓有些出神,“死了这么多人,查了这么久,苏家人死的死,坐牢的坐牢,总算是慰藉了你父母在天之灵。”
她转过头望着叶萧然,靠近了她,望着她,拉住她的手,攥在手心,一阵冰凉的寒意袭来,她加重了手上力气,想要给她温暖。
她摊开掌心,与叶萧然的手掌心相对,手心相碰。
“你真的恢复记忆了吗?”叶萧然紧紧扣住了她的手。
严文钦不语,只是紧紧的握住叶萧然的手,良久,才回答:“没有。”
叶萧然并不意外,慢慢的却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却又被严文钦用力握住。
“恢复不恢复记忆,有什么分别?”严文钦问,叶萧然不语,但还是抽出了自己的手,这次严文钦没有再拉回她。
叶萧然转过身,望着远处,微微呼出一口气,“是没有分别,可你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恢复了记忆要做什么?”
严文钦轻笑一声,眼睛空洞悠远,好似布满忧伤,又好似冷漠的没有感情。“先生很快就会被踢出局,他也已经被国际刑警盯了很久,到时候先生落网,严家也会原形毕露,揭露严家人的犯罪证据并不难。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不要再管了。”
她费尽心思,努力控制对她的感情,想借此机会让她脱离出去,可她却还在想尽办法让自己抽离。
“是齐扉告诉了你一切?”
“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我严文钦没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是不会停手的。”她语气坚定,望着这样的严文钦,叶萧然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不了解她。
重情重义的是她,正义凛然的是她,果断杀人的是她,冷漠绝情对付自家人的还是她。
“为什么你说严家人的时候就像这一切与自己无关一样,那都是你最亲的人,你真的忍心?”叶萧然转过身,目光凝聚在严文钦的双眼里面。
“犯罪就要坐牢。草菅人命,贪污受贿,每样都是重罪,为什么严家人要例外?那些被迫害的人就没有父母,没有孩子吗?”
叶萧然怔怔的望着严文钦,到底该说她绝情冷漠,还是心系社会。她真的不知道了,只是她那坚不可摧的意志已是无人能够改变,何况要对付严家,严文钦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点点头,“好,既然这样,我也没有顾虑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萧然也知道,她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如果不是因为她,严家不可能面临现在这样的情景。
其实开始就知道了不可能不是吗?可为什么每次认定这个事实的时候,心总是忍不住的疼痛,每次都那么的失望失落,不想面对。直到现在难道她还要抱着希望吗?她根本没有恢复记忆,只是遵循自己骨子里的那股正义和原则,要坚持自己而已。
在现在这份坚持里面,还有多少是与她对叶萧然感情有关的,根本没有吧。就算她知道了一切,也只是像听一个故事一样。
手心还是那个手心,可却已经拉开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曾经最陌生的熟悉人,如今最熟悉的陌生人。到底是情深缘浅,还是情浅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