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千岁（1 / 1）
两个月后。
转眼已入冬。
自从成为艾利斯恋人之后，所谓的生活并未有太多改变。
源千景仍然居住在源氏，去艾利斯学院上课，一接手任务则刻不容缓的去执行。
只是这两个月来，执行任务的结果发现，近来多出一些不受管辖的非本土吸血鬼在东京为非作歹。
以往差不多一周接一次任务，而现在，几乎每天都会忙碌，无法准时去上课，有时也得深夜出行。
说起来，她似乎快忘了与源千里的约定。
——得到艾利斯的血，以此交换珍品的安全。
艾利斯并不在乎珍品，所以不会插手此事。也许就算源千景拜托他，低调处事的他也未必会答应干预此事。
因为珍品对他来说毫无意义，而源氏却是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一族。
*
深夜。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源千景回到源氏。
进入大厅，管家随行挥手点亮灯火。
与此同时，一记响亮的声音突然闯入耳廓。
听力甚好的源千景几乎是立马跃起，风一样穿过楼梯，反身一脚踹开了书房房门。
没想到，这里居然上演着一出好戏。
被千秋反手束缚的千紘，以及被千里按在书桌上的千岁。
管家躬身退离，不再插手。
「姐……姐……」
少女奄奄一息，根本没有察觉到源千景的到来。
「放开她。」
学院制服上还染着鲜血的源千景，此刻的眼神极为可怕，连发丝也无风扬起。
理事长并没有任何动作，源千景大步流星向前，拍案与他对峙。
「成为艾利斯的恋人之后，你就属于吸血鬼一列了，千景。」
源千景眯起视线，那种眼神说明了一切，自己不会与他同流合污。
理事长却不紧不慢的松开桎梏少女咽喉的手，「那也没关系，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他继而看向千紘。
千紘欲言又止，选择低头沉默。
理事长的身上干净整洁，可千岁的脖颈处已经有了一道咬痕，血迹未干，应当是刚刚不久发生的事情。
源千景随即看向千秋那里，他一手控制住千紘，一手撩起自己的刘海，笑得十分迷人，「这可是……千紘的要求呢！」
「对不起……」
千紘终于开口了。
随之眼泪也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是我的错。」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源千景伸手就要拉回千岁，可是理事长却背过身警告，「就这样把千岁带走也没关系，只要千紘愿意的话。」
「不行！」
源千景停下脚步。
千秋解开她的疑惑，「就在你回来不久之前，千紘袭击了珍品。」
源千景愣住。
「如果可以帮千岁消除记忆的话，他就愿意放弃一次保护千岁的机会。」
也就是说，向理事长献上珍品的鲜血，而后他才会帮千紘消除千岁关于吸血鬼的回忆。
而当事人千岁早已陷入昏迷。
「对不起！」
「因为喜欢着对方，所以更为渴求她的鲜血，千紘你不用自责。」
说出这种安慰话的居然是千秋，「千岁来了这里半年左右，你的自控能力已经震惊到我了。」
「闭嘴！」
后悔莫及的千紘根本抬不起头来，「是我——是我……的错。」
「那么，究竟要不要消除千岁的记忆，你最好尽快做出选择。」理事长的忍耐到了极限，最后放话。
千紘抬头看一眼昏迷不醒的千岁，再看向无动于衷的姐姐。
她显然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正是因为自己并非吸血鬼，所以她也不清楚千紘需要怎样的自控力才能阻止自己去对心爱的少女下手。
她以为很简单的。
但现在看来，似乎从来不是那么一回事。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本人选择吧。」
源千景将少女拽到身边，掐了一下她的人中，少女痛苦睁开眼睛。
她面对的是一群吸血鬼。
这个宅邸，不出所料，果然都是血族。
就连唯一为猎人协会效劳的千景前辈，她也是吸血鬼的恋人。
千紘的懊恼，千紘的悔恨，千紘的不堪，她都看在眼里。
脖颈还残留着痛楚，她的害怕也不曾停止下来。
面对这样一群对人类的鲜血会红眼的怪物们，她选择慢慢后退，直至墙壁。
她想回到过去，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你所见，吾之源氏，乃纯正的吸血鬼一族。」
少女看向唯一正常的源千景，「那……前辈——」
这个人曾经带给她安全感，所以现在也是唯一的依靠，「前辈呢！」
「你和理事长……你们曾经……」
回想起过去的事情来，她才有所醒悟，「你们原来——」
理事长冷漠的推了下眼镜，「没错，她虽然不是血族，却是由血族抚养长大的人类。」
「可以说是、半人类半吸血鬼。」
对于这个归类，源千景皱起了眉头。
「她虽然不会伤害人类，但却需要吸食吸血鬼的鲜血才能维持生命容貌，强大自身力量。」
比起真正的吸血鬼，千景前辈仿佛凌驾的存在，更为可怕。
「你可以选择，忘记这一切，继续当个受害者。」
「或者，清醒的活着，面对这一切，但仍然是个受害者。」
「那这样的选择还有什么意义！」千紘大吼一声，身后的千秋一把控制住他，「没办法，谁让你现在根本没这个能力保护她呢？」
「姐姐！姐姐！」
眼看着理事长步步逼近千岁，而源千景却没有反应的时候，千紘只能向她求救。
「等一下。」
「你还有一个选择。」
大家一齐看向源千景。
「我可以向艾利斯大人请示，将你终生□□在亲王塔，有了他的庇佑以后，再也没人可以接近你。」
千秋忍不住大笑起来，「那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呢！不过千岁你愿意吗？」
她当然不愿意。
「艾利斯不会伤害你。」
源千景向她保证，但少女却轻轻摇头。
「呐……千景前辈，我可以——可以像你一样加入猎人协会吗？」
她这样的发言让大家大吃一惊。
「以你的资质是不可能的。」理事长代替源千景拒绝她。
「为什么？我也可以苦练，可以变得强大。」
「这些事情你可以事后去问陆斗，毕竟当年我也是这样成为猎人的。」
千岁目光沉沉，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真的吗？」
「那我不想忘记有关吸血鬼的一切。」
千紘愣住。
「从父亲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接受这个残酷的世界了，接受你们的存在了。」
「只是到现在才有所悔悟，我应该早一些明白，早一点加入协会，这样也不用把妈妈牵扯进来。」
「原来所谓的加入豪门是假的。」
「我现在只想保证妈妈的安全，你们把她放了，我就可以继续待在这里。」
千秋看向理事长，在等他的决定。
千紘握住拳头，源千景也一言不发。
「好的。」
理事长答应了。
「那么你的母亲，就让千景安排去亲王塔保护起来，而你必须待在源氏。」
*
母亲半夜就被管家带走了。
整个宅邸一下重新归于黑暗，千岁坐在房间的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
不知从何时起，夜晚突然变得漫长。
漫长得仿佛一生一世也无法渡过。
在她房门口停顿的千紘，始终没有敲开那一扇门。
而在源千景的房里，她也正愁肠百结的躺在床上，伸手遮住窗外折射进来的月光，从此以后，她是否需要再去干预这里的吸血行径？难道只要不致死，她就可以永远放任不管吗？
总而言之，明天先通知陆斗过来吧。
一会儿过后，两个人的房门同时被人打开。
以为危险这么快就到来的千岁，立即站起身，可是将她房间点灯打开的却是千佳。
她抱着胸，笑容诡异，「你放心，我不是来伤害你的。」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而已。」
而这边打开源千景房门的是理事长。
因为她的突然闯入，才让今晚的夜宵就这么错失了。
源千景坐起身来，「千里。」
男人并没有开灯，夜视能力极好的吸血鬼平静的走到源千景身边，坐了下来。
「接下来，我该怎么惩罚你呢，千景。」
源千景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你既没有给我带回艾利斯的血液，也让到手的珍品失之交臂，如果不惩罚你的话，你是不是会一直违背我的心意呢？」
「这座宅院现在只有两个人类，想要我不去伤害千岁的话，就只能牺牲你自己了。」
源千景嗤之以鼻，「还是像从前一样？」
「难道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
「没错，我思考过了，绝不能把艾利斯的血带给你，任何会影响到他的行为我都不容许，正如他也同样荫护着我一样。而我也根本猜测不了你是不是会对他造成威胁，所以我选择供奉我自己的鲜血，只要你能少一点伤害到千岁。」
男人拾起她垂落到床上的长发，轻轻捻着，「你和千岁不同，她只能流失，无法补给。」
「所以，理事长如果考虑到千秋的安全，最好从我这里少吸一点。」
男人不以为然，「那个家伙……他或许还渴望着你对他施虐。一直以来，他和千佳是最为放肆逍遥的，我相信外面那些被迷得团团转的傻瓜人类，一定可以满足他们的欲望的。」
冰冷的手指，将少女一侧的长发顺到另外一边，男人已经贴身靠近，源千景想要远离，却被他伸手抱住。
血气味随之弥漫开来，所有在床上躺着的吸血鬼，一个个睁开眼睛。
在吸血的时候，由于太过靠近的距离，让源千里发现一丝诡异，「你的肩膀受伤了。」
源千景的肩膀有一道很深的伤痕，正在慢慢愈合。可因为伤得太深，至今没有愈合。
「居然有人把你伤成这样，今夜的任务十分棘手？」
源千景才要说些什么，男人突然舔过她的伤口，让她忍不住揪住床单。
她看起来很痛，否则眉头不会绞成这样。
「你知道那天宴会，艾利斯为什么会公开宣布你是他的恋人吗？」
「在你们成为恋人之后，艾利斯为什么还是对你跟从前一样的态度吗？」
源千景侧头瞥了男人一眼。
「如果他没有这么宣告的话，你的伤痕可能不止这点。」
「我听闻野原陆斗也身负重伤。」
源千景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你怎么知道？」
「那天藤原宴会，你是不是看到了很多不认识的贵族？」
「的确如此。」
「自从艾利斯去过一趟特兰西之后，日本就出现了很多欧洲过来的贵族。」
「为什么？」
「当年的艾利斯亲王，是被迫东迁的。可是百年之后的今天，他们才发现当初的判断是错误的。」
源千里已经停下吸血的动作，而被他舔过的伤痕，似乎没之前那么疼痛了。
「艾利斯并没有衰弱，他却东迁到了日本。经历百年，其他家族发现他十分强大，有所忌惮，才指派其下贵族，来日本监视。」
「他们那里的规则一向比东方散漫，所以他们的到来，也带来了很多弊端。」
源千景点点头，「你说得没错，他们不归顺于协会的压制，一味的制造事端，几乎所有的猎人都出动了。」
「在艾利斯从特兰西回来之后，他应该就有了这方面的考虑。」
「接下来的日本会变得非常不安全。」
「而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背离协会的。」
「所以趁着这些贵族都在场的时候，宣告你是他的恋人，以此警告所有吸血鬼，不能擅自伤害到你。」
源千景撑着床铺，低头思考，「难怪……陆斗他——」
有的猎人甚至殉职了，协会也没有安排源千景太过棘手的任务，因为怕她会有危险，这样就不好向亲王交代。
「可是如果是质变的吸血鬼，他们根本不会听从贵族或者主人的安排，只会为血液而疯狂，所以你也难免受伤。」
「你有没有想过，只有成为吸血鬼，你才能更有力的保护更多人？」
源千景立即推开他，十分反感这样的结果。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曾经对你说过的一切？」
源千景默不作声，男人继续摊牌，「你所丧失记忆的一个多世纪，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过了一两百年，你还是一样的年轻美貌。」
「为什么艾利斯要隐瞒这一切。」
「你就、不会好奇吗？」
源千景一下就把男人推倒，强势道，「闭嘴。」
处于下风的男人摘掉眼镜，「我却很好奇。」
「你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你和人类一样有温度，很温暖。却跟吸血鬼一样，冷漠偏执。」
「连獠牙都没有，却能咬穿吸血鬼的皮肉。」
他说完这一句的时候，自己也忍不住锁眉。因为源千景，已经顺势咬了下来。
在她吸血的时候，一双灰瞳逐渐染上红色，仿佛燃起的火焰，不止不息。
浓重的血气，再次从源千景的房间弥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