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抉择（1 / 1）
虽然跟陆斗的一番谈话并未让自己的思路变得明朗，但至少找回了自己的本职。
无论是源千景还是布宜诺斯，她都是那个憎恨吸血鬼，所以要保护人类的人。
夕阳将亲王塔完全照亮，置身塔中仿佛看不到任何黑暗的一面。
尽管今天没有上交的血液样本，但源千景还是习惯性的来到了这里。
陆斗的话让她思考了很久，直到她登上亲王塔最高峰的时候才猛地察觉到不对劲。
——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看到鲜血还会躲到我身后的孩子了。
自己早就不是孩子了。
因为经历了西德的那场战争，见识了所谓的血流成河，和复仇心切。
为什么在初次进入协会执行任务的时候还会忐忑不安，甚至慌张恐惧。
害怕鲜血，害怕死亡。
自己忘记的不仅是曾经的一段回忆，更是那种经历所带来的情绪以及阴影。
高空的风一直这么猛烈，将裙摆吹得动荡不堪，「……艾利斯……」
夜幕慢慢降临，落地窗上似乎倒影出男人的身姿，温柔的眼神注目着她，「……布宜诺斯。」
源千景瞬间回头，男人果然站在她的身后，不知到来了多久，「艾利斯……大人。」
男人伸出手来，抚摸她的脸颊轮廓，「迷惘的你，在思考着什么呢？」
那双手十分冰冷，不带任何温度，让人觉得有些战栗。
心跳分明加快了，可是呼吸却变得薄弱。
「不舒服吗？」
纤长的指尖渐次划到她的耳侧，颈项，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这一点伤根本让人察觉不了，等到男人撤回手指舔过之后，源千景才睁大眼睛，「艾利斯……」
「我很后悔。」
「本应该无视你的意见，将你变成吸血鬼。」
「这样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到你。」
源千景的身上一切虽然完好，但艾利斯一定知道她被理事长多次欺凌。
「我并没有事。」
「我知道，所以你现在完完整整的站在我面前。」
「特兰西那里——」
「已经完成了，召唤贝鲁特始祖的仪式。」
「贝鲁特家族？」
「是的，两个多月前，贝鲁特亲王病危，这趟过去就是为了唤醒沉睡已久的最初的亲王。」
「那样的话——」
「那并没有任何关系，」男人转身走到窗边，看月色融入浓云，「吾之艾利斯，在东迁的时候就已经跟其余七大家族达成协议，百年之内不再进犯欧洲。」
源千景张开五指，复而蜷起，「那……百年之约，到期了吗。」
这一瞬间，明显感觉到了空气的凝滞。
一个世纪对于吸血鬼而言，应该不算多久的期限。
很意外的，对于源千景而言，也不过是眨眼的时间。
可是为什么呢？
自己又不是吸血鬼，可以沉睡一个世纪，然后这段久远的时间里，全部只有空白的回忆。
这个谎言十分随意，却根本没有让人起疑。
直至现在，才发现它的诡异。
「是千里提醒你的？」
源千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当初把你送入源氏，只有他那里我是交代得最清楚的。」
「是我自己，突然想要弄清楚这一切。」
「那么他应该已经告诉过你可行的方法了吧？」
源千景一愣，随即后退一步。
可是男人却逼近三步，她再退，坐倒在了床上。
「想要回忆起过去，就只能变成吸血鬼。」
男人弯腰拾起她的一绺长发，放在唇边亲吻，「是不是很难抉择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
「要不要我帮你。」
源千景还要继续追问，可是强势的男人却将她按在身下，阴影随之笼罩下来。
殷红的眼眸，冷峻的表情，以及不可违背的气势与力量，全部压迫下来。
「……」
别说挣扎，根本连说话的力气也失去了。
「成为吸血鬼吧。」
「然后和我永生永世的活下去。」
如恶魔低语，不断萦绕耳边。
可是这次却无法抗拒这样的感觉。
原本加快的心跳也逐渐平复下来，仿佛接纳了源自这个男人所有的恩赐。
闭上眼睛，醒过来看到的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温柔的爱抚，轻柔的舔舐，以及微风浮动过来的绵柔之感，让人五官沉溺，再也无法回归。
——如果有一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的话。
少女猛地睁开视线，男人露出的獠牙也停止动作。
两个人的眼神触碰，呼吸交错。
「我不能变成吸血鬼。」
「……」
「我——很感激艾利斯大人曾经帮我复仇。」
伏在上方的男人安静的聆听，不曾打断。
少女的眼神毅然决然，恢复原本的清澈，情感也随着窗外穿云而出的月亮一样，一步步明晰。
「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不想成为吸血鬼。」
「成为我曾经最为憎恨的存在。」
「与此同时我想要回报你。」
「所以在我的有生之年，一定会听从你所有其他的差遣。」
「无论是陪伴你，还是远离你。」
男人五指深入自己的刘海，忍不住扬起一边唇角，「你的心意，我确确实实收到了。」
随着少女的起身，克利夫兰也坐到一边，「那么，有什么是需要我施以援手的呢？」
他说的一定是自己被欺凌的事情，源千景随即反应了过来，才要开口，却还是选择了回避。
「……不，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地方。」
不可以总是依赖这个男人，他毕竟是吸血鬼。
永远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的。
倘若有一天失去了他，那自己的存在也会变得完全没有必要。
虽然自己曾经在他身边一定渡过了不止十年百年，但绝不能纵容自己一直这样下去。
「我一个人也能完成所有的。」
少女站起身来，不再回头，「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那么，艾利斯大人，再见了。」
从高空一跃而下，冷风嗖嗖穿过衣襟，再回望一眼亲王塔，那里显得格外高远，仿佛处在另外一个世界。
*
在源千景从后窗台跳入房间的时候，被楼下的千岁正好目睹。
源千景迟钝了一下，「……千岁？」
「前辈……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既然千紘已经跟她解释过部分情况，源千景也没有遮遮掩掩，反倒落到这边的阳台，「有些任务需要完成，所以就回来得晚了。」
「那样的任务，危险吗？」
源千景迟疑的一瞬，千岁已经替她回答，「不过我相信以前辈的实力，应该没人能伤害到你。说起来，陆斗前辈也会保护你的吧？」
源千景轻轻点头。
「前辈，秋天就快过了，穿这么会冻感冒的，快点回房吧。」
「嗯。」
源千景已经离开，千岁却无法释怀。
千紘告诉她源千景是源氏收养的孩子，可是真正教育她长大的却是猎人协会。
也就是说，陪伴她三年成长的，是野原陆斗。
曾经陆斗也像暗中保护自己一样维护着前辈吧？
他们之间，有没有产生过超越师徒的情感呢？
虽然没有人承认，但却让人很不安。
她该怎么办呢？
*
次日阴雨绵绵。
难得的周末，因为这糟糕的天气，只能待在家里。
更难得的是，连一向风雨无阻也要外出的千秋，今天却老老实实的没有离开。
阴气沉沉的天空，以及整座气氛压抑的宅邸，像是马上要让人窒息一样。
母亲大人在房里织着毛衣，旁边有女仆陪伴。
而理事长刚刚从公司回来，管家正下楼迎接。
千佳穿着简单，在大厅赤脚走着，不知寻找什么，大声嚷嚷着，「我的东西呢！」
女仆们吓得都不敢靠近。
千秋前辈在书房，早已捧着书入睡。
源千景在自己的房间，坐在地毯上看漫画。
理事长带回来七份请帖，管家随即把大伙儿都叫了出来。
「藤原一族的晚宴，清楚了吗？」
千秋打着呵欠，漫不经心的拿过一份，「是深泽伯爵的生日宴？」
「深泽是……谁？」好奇的千岁问了句。
千紘接着回答，「藤原家的次子。」
「藤原一族是我们经济运作上的盟友，知道吧千岁。」
源千岁点点头，「就是那个经营医院的藤原吗？经常看到财经报道呢！」
「没错，」千秋拍了下她的脑袋，看向理事长，「所以……也要把千岁小公主带过去吗？」
「既然邀请了，没有理由不去。」
「说得也是。」
「但是——」
说这句但是的，一定是千紘。
因为那是属于吸血鬼的晚宴，作为普通人类的千岁怎么能过去呢！
「那一天，就由你和千佳来负责千岁和母亲的安全。」
千佳没有反应，只看了千岁一眼。
「那我宁可要姐姐——」
「千紘忘了吗？千景她是代表协会出席的。」千秋提点道。
源千景默认。
「还有一份，就让管家送去元老院。」
大家显然无视了千岁的疑惑，逐一散开。
「姐姐，」千紘还是拉住源千景，「那天的话——」
源千景点头示意他不要担心，「没关系，陆斗也会过来，我会让他暗中保护你们的。」
听到这个名字，千岁一愣，「陆斗前辈也会过来吗？说起来为什么会邀请猎人协会的人？」
「难道——」
千岁显然猜测到了，但并不知道，其实她的所处的生活环境，也基本都是吸血鬼。
「啊，会有一些吸血鬼贵族，所以必要的时候，都不要离开我身边，知道吗？」
千紘发出警告，千岁握拳点头，没有迟疑。
*
这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来到源氏已经有一段时间，这还是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它的壮观气派。
平日里这座宅邸就像几百年没人居住一样，到处散发着陈旧慵懒的气息。而今大家盛装打扮出门时，绝对可以万人空巷。
管家跟随着衣冠楚楚的理事长，自信而耀眼的千秋前辈也一并随行。
母亲的身边则是高贵美艳的千佳前辈，她有着超出她年龄的成熟性感气质。千岁自己则跟千紘最后，再加上一个冷静从容的女仆。
车子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样子，女仆隔三差五给千岁重新整理仪容，千佳虽然着装典雅，但本人却极为懒散的撑着下巴看车窗外风景，就连女仆上前，也都瞪了回去。
因为难以释怀的往事，千佳一直以来都是这种情绪化的存在。
她有时风趣幽默，明艳动人，有时却又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女仆递上来一点药，交给千紘，千紘愣了一下。
「这是理事长吩咐的，还有千佳小姐的份。」
千佳嗤之以鼻，信手就拍掉了。
这是可以抑制吸血冲动的药，因为在接下来的晚宴上，有这么多同类围绕着，难免会产生异样的感觉。
千紘默不作声的喝下，千岁想要开口询问，母亲却示意她沉默，「很快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