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母惨死真凶未现(1 / 1)
出了尘海山庄,张怡云便与杜效陵拉开了距离,只逶迤地跟在他身后,心道最好这一路都装作不相识。走了几步,杜效陵停下道:“磨磨蹭蹭做什么,前面带路!”“你又不是不认得路,作甚么要我带……”见杜效陵脸色不佳,张怡云无法,只得走在杜效陵前面。
到了玉梨院门外,怡云向杜效陵道:“杜少侠,不如你先去我房间找阿里不花,你轻功好,不容易被人发觉。我却还有些其他事情要处理周全,否则人都来微云居找我,只怕不好。“杜效陵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轻轻一纵,便径自进玉梨院去了。
张怡云也走进院来,心里惦记赵松雪,不知他搬出去了没有,直奔负雪阁而去。进了负雪阁,却见小蛾子坐在院中石凳上,见到怡云连忙走过来道:“怡云,我和其他几个姐妹下了功课便来找你,却连人影都不见,急死我了。”张怡云只得道:“我去还了米店油店的旧账。其他人呢?”小蛾子道:“都在师父那里帮你说情呢,我因担心你,所以来找你。”
张怡云看向赵松雪屋里,只见屋子已经收拾干净,空无一物,原来已经走了,不由得颓然坐在石凳上发愣。小蛾子见张怡云如此情形,便道:“看样子我是多余的,不该来这里了。”说着便要走,张怡云连忙一把拉住,道:“哎呀,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和我生气了,你不知道,我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小蛾子噘嘴道:“所以呢,你现在心里只有赵松雪,根本没有我这个好姐妹,什么都不肯和我说,是不是?”张怡云拉小蛾子两人坐下,严肃地道:“小蛾子,你听我说,你是我今生最好最好的姐妹,永远不会有人替代你的位置,你如今有了安身之处,又身从两位名师,只要继续勤学苦练,日后定有无尽风光,我心里又舍不得你们,又替你们高兴。只是我一想到赵公子他孤身一人客居在咱们玉梨院内,如今却因为一件莫须有的风化案被赶了出去,我心里真的放心不下……”
小蛾子听了,默然无语,好一会才道:“我不想让你走,咱们姐妹不是说好了生死在一处的么?”张怡云叹道:“我又何尝不想,就算我能留在玉梨院中,到时候你们入选华坊,我们一样要分别的,事已至此,不如坦然面对,也许以后还有相会之日呢。”“若说相会之日,那我问你,是你我同在大都呢,还是我在大都,你远去扬州,哪个再见面的机会大些呢?”小蛾子问道。
“你都知道了?”张怡云吃了一惊,自己正不知如何向小蛾子说要随赵松雪回乡之事,没想到她已经得知了。“是赵松雪告诉我的,我来找你的时候他还在,见你许久不归,他又无论如何不肯在这里再住上一夜,便托我告诉你,明日凌晨,要你去老地方见他。”小蛾子笑道。“这……我……”张怡云自然知道赵松雪所说的老地方在哪里,想来他要自己明天和他会合,一同回去扬州,只是不知该如何向小蛾子解释。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就像以前你教我写的,人各有志,是勉强不来的。可我还是不明白,那个赵松雪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和宋隐香这样。”小蛾子叹气道。张怡云想了想,笑道:“隐香姐姐我不知道,不过对我来说,也许是因为我和他一样,虽然身不由己地在这玉梨院中,心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罢。”
两人还要说什么,只听外面有石头滚动的声音,小蛾子跳起身来,出外查看,并未发现什么,疑惑地道:“怎么回事,明明听见动静的。”张怡云却并未在意,突然想到阿里不花和杜效陵还在自己的房间,连忙问小蛾子道:“你今天有没有去过我的房间?”小蛾子道:“去找你,可是你不在,怎么?”看样子阿里不花是藏到别处去了,张怡云不由得松了口气,道:“没事,我们回去罢,只怕四妈等得焦急了。”小蛾子道:“哎呀,我们还要连夜赶排一个戏呢,晚上不回去睡了,你回去向四妈说一声。”说着便急急忙忙走了。
到了微云居见了四妈,母女二人又彼此宽慰了一番,张怡云便服侍四妈睡下了,这才回到自己房间。推开房门,只见一片漆黑寂静,想来杜效陵已经带阿里不花走了,便准备睡了,因奔波劳累了一日,灯也懒得点,衣衫也不解,摸到床上倒头便躺下。“哎哟!”张怡云只觉床上有人,连忙跳开,摸索着去点灯,却被凳子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只见灯火亮了起来,杜效陵坐在书桌旁,而床上却是阿里不花,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他,他死了?”张怡云坐在地上,心道肯定是耽搁时间太久,阿里不花伤重不治死了,这下糟了,杜效陵肯定又迁怒于自己,要自己偿命。
“你看呢?”杜效陵用手拨弄着烛火,面无表情地道。
完了,阿里不花死了,我也别想活着了,好容易明天就可以和赵松雪去南方游山玩水了,如今命都要没了,难道要像杂剧《倩女离魂》一般,用魂魄去追随赵松雪不成?张怡云正胡思乱想之际,只听杜效陵一声冷笑,道:“你放心,他还没死,你对我还有用处,我是不会杀你的。”
张怡云看向阿里不花,只见他虽闭着双眼,面色惨白,但仍有微弱的呼吸,想来杜效陵已经帮他疗过伤了,便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怒道:“你做甚么不点灯,我还以为……”
“你是以为我们已经走了,还是以为床上躺的另有其人?若非如此,我怎能看到这出自荐枕席的好戏呢?”杜效陵冷笑道。
“你……”张怡云自然知道杜效陵说的另有其人是赵松雪,不由得怒上心来,转念想到自己明日就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何必再与他争辩?便忍着气道:“杜少侠说笑了。既然他没事就好,夜深了,你们也该回去休息了,请便罢。”
“说的也是,我是该回去了。”杜效陵起身便走,张怡云连忙叫住他:“等一下,你忘了阿里不花……”
杜效陵转身道:“我不是说过还有要用到你的地方么,现下便是要用你的地方。”
“你,你不会是想……”
杜效陵道:“不错,他伤的太重,不方便挪动,我就是要他在你这里养伤,我还要你照顾他。”
“什么,我可不干!”张怡云急忙道,“再,再说我和四妈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这房间恐怕会有别人搬进来,他会被发现的,还是请杜少侠另做打算的好。”
杜效陵听了此言,复在书桌旁坐下,似笑非笑地道:“这么说,你是不肯了?”见张怡云默不作声,便指着桌上一样物事道:“我这人最是赏罚分明的,你若肯为我效劳,这样东西便赐了给你,你意下如何?”
张怡云看向桌上那样东西,却是一个用黑色绸缎裹住的拳头大小的物事,想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况且杜效陵身份复杂,就是给自己金山银山,也不愿和他扯上关系,便鼓起勇气道:“我不稀罕,也不愿意。”
杜效陵却并未生气,起身道:“那好,这个东西先放在你这里保管。今夜你照顾好阿里不花,明天一早我来接他,你看如何?”
张怡云心道这也不是过分的要求,便点头应允,又指着桌上物事道:“那这个还是请你带走罢,若是给弄丢了,岂不是我的罪过。”杜效陵道:“你不要它,扔了便是。”说完便走出房门,施展轻功不见了影踪。
张怡云抓起桌上的东西打开窗户便要向外扔去,突然停住,掂了一掂,竟有几分分量,不知是何物,又隐隐觉得还是不打开看为上。瞪了这扔不得看不得的东西半晌,张怡云赌气将它扔到了床脚,不去理他,日后渐渐地忘了,这是后话。
仔细地帮阿里不花放下帐子,怡云吹熄了灯,关了门。因方才听小蛾子说她和倩娇都不回来睡,便去了小蛾子的房间,她只觉又累又困,全身酸痛,刚一沾枕头边睡的昏昏沉沉,人事不知了。然而她不曾想到,这一觉醒来后,却是自己今生的又一次遽变。
一声尖叫打破了玉梨院的黎明,怡云被惊醒了,刚披衣下床,就见小蛾子跌跌撞撞的跑进门来,抓住怡云,惊慌地道:“怡云。出事了,四妈她……”张怡云不待小蛾子说完,便跑了出去,只见四妈倒在她的房间里,后脑一滩鲜血,已经冰冷了。倩娇正抱着四妈的尸体痛哭失声,张怡云见状几乎瘫倒在地,小蛾子连忙扶住她,道:“我和倩娇昨晚排了一晚上的戏,今早回来去四妈房间,就看见……”她不由得流下泪来。
欠二叔和鱼头闻声赶来,两人皆是大吃一惊,欠二叔摸了摸四妈的脉息,摇头道:“没救了。”倩娇泣不成声地哭道:“到底怎么回事,四妈她,她……”欠二叔看了看旁边倒了的一架高脚凳,叹道:“想必是登高取什么东西,结果不小心摔下来了,唉,可怜,可怜。”鱼头道:“现在怎么办,人命关天,要不要去报官?”欠二叔道:“我先去告诉二位师父,再……”张怡云一直恍恍惚惚,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挣脱开了小蛾子跑了出去。
怡云去厨房取了一把刀,飞奔出玉梨院,只见风云变色,雷电交加,只怕要下起雨来。一路狂奔着来到尘海山庄,正好遇到要出门的杜效陵。张怡云上前拿刀便刺,杜效陵轻轻松松地便把刀夺了过来。
“你发什么疯!”
“杜效陵,你好狠毒,我得罪了你,你可以杀了我,为什么要杀我娘!”
“什么杀了你娘,你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杜效陵一脸诧异之色。
“你还装蒜,今天早上,我娘被发现惨死在她的房中,如此心狠手辣,除了你还有谁能做的出来?”
杜效陵冷冷地道:“我昨天离开之后,整夜都在这山庄之内。”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么,就算我三番四次得罪与你,可是冤有头债有主,我娘和你无仇无怨,你连一个老人家都不肯放过。如今我与你拼了这条命,定要你血债血偿!”张怡云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将杜效陵千刀万剐。
“既然你也说过我与她无仇无怨,却偏偏认定凶手是我,你有何证据?”杜效陵不慌不忙地道。
“我娘在玉梨院中深居简出,从未和人结怨,定是因为我和你争执,所以你迁怒与她。”
“我杜效陵从来敢作敢当,我根本不屑杀你们这种贱民,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与我无关!”杜效陵不耐烦地道。
“云妹妹,是你么?”只见赵松雪从房外走了进来,张怡云连忙迎上去,赵松雪见她满面泪痕,鬓发蓬松,道:“我听见你们吵架过来,究竟是怎么了?”“我娘,我娘她……”张怡云痛哭失声,赵松雪忙拥她入怀。怡云断断续续地说了张四妈被杀之事,赵松雪惊道:“怎会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知道凶手是谁了么?”
“你这位云妹妹一心认定凶手是我,真是让我百口莫辩。”杜效陵道。
“对了,赵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怡云突然想到,赵松雪道:“昨晚我执意搬了出来,竟无处可去,原打算在街上游荡一宿,明天再与你……不料遇到杜少侠,他邀我来他的山庄歇息一晚。妹妹,你误会杜少侠了,且不说昨晚我与他煮酒论道整夜,只凭我对他的了解,他虽外表狂傲不羁,实则是个侠义重情之人,绝非杀死四妈的心狠手辣之辈。”
张怡云慢慢平静下来,凭她的直觉,张四妈不可能是自己失足摔死,可是如果不是杜效陵,那又会是谁呢,难道是自己多疑了么?赵松雪柔声劝慰道:“等官差来了,一切便都见分晓了。”这话提醒了张怡云,想起鱼头说要报官的话,便决定先回玉梨院再说。“我陪你一起回去。”赵松雪见张怡云浑身湿透,又瑟瑟发抖,便将自己外衫除下,披在她的身上。
”还是我与她同去罢,你去了又是一场是非。”杜效陵向赵松雪道,见张怡云仍旧不信任自己的目光,冷笑道:“我也好洗刷我的嫌疑,不是么?”怡云想了想,觉得赵松雪还是不要再回玉梨院的好,便道:“不错,咱们这就去分辨一个清楚。松雪哥哥,你在这里等我。”赵松雪见张怡云改口叫自己松雪哥哥,知道她心底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不由得又喜又悲,悲的除了张四妈的死,似乎还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