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1 / 1)
明镜慌了神,请苏医生来看过后,守在床边看他吃药输液。明楼躺在床上咬牙切齿,等这小子回来,决饶不了他。
对于阿诚来说,他还不知道是大哥救他出狱。他首先面临的是因为违反纪律所要做的深刻检查。在支部会议上,阿诚和惠秋做了深刻检讨,支部成员也对他们的问题进行了讨论和批评,紧接着领导就宣布了处理意见“对惠秋进行了通报批评,调去其他小组工作。阿诚因为有了案底,容易暴露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北平,要求他迅速撤离先返回上海,等候通知。”
且不说大哥大姐知道他进了监狱会怎样,还没拿到毕业证就回上海,这让他怎么迈进家门啊。阿诚如实跟领导反映了自己的困难,领导不以为然“你大哥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事情,跟他一起商量解决吧。车票已经买好,你必须立即转移。”
散了会,阿诚和惠秋并肩走着,什刹海的湖面已经结了冰,两人都冻的满脸通红。阿诚突然握住惠秋的手,问她“冷吗?”惠秋点点头。阿诚叫过一辆黄包车,跟车夫说“去东来顺”
很快两人就围在热气腾腾的火锅边,炭火烤的人皮肤发痒。谁也不说话,都低头吃着自己的东西。惠秋突然问“我们还会再见面吗?”阿诚笑了“当然会。等胜利了,我就来北平找你。咱们还来吃涮羊肉。”惠秋满意地说“对,胜利了我们就会再见的。”接着抿了抿嘴“跟你大哥说,我不是不检点的女孩子”阿诚问“谁说你不检点了”惠秋埋怨他“都是因为你。你家里人看你不读书天天陪我看电影看戏,还要买丝绸料子做旗袍,还还还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肯定觉得我不是好姑娘。”阿诚郑重答应“我跟他们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话题就到此为止,谁也没有表白心意。他们都知道,斗争太残酷,道路太漫长,谁也没法给对方承诺,他们只能等,等胜利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不管是什么样子,能见上一面,他们就都满足了。
阿诚跟家里通了电话,说北平不安全,学校也在罢课,他准备回来。明镜自然欢天喜地,明楼在电话里说了一句“你小子还真有胆回来”阿诚听了这话,腿都软了,但也得硬着头皮回去啊。
回到家,因为得瞒着明镜和明台,明楼也没法立即发作。还得陪着笑脸跟大姐一起忙活家庭团聚的晚宴。
明台兴冲冲地问“阿诚哥,北平的学生都去游行了,你也去了吗?”阿诚不敢正视大哥,冲着明台点了点头。明镜说“哎呀,阿诚啊,你也是胆子越来越大,上街游行很危险的。我听说很多学生受伤,还有被抓起来的,你没事吧?”阿诚挤出一个笑脸“大姐您瞧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我没事,就是当天被水龙头浇湿了”大姐犹自唠叨“这帮警察真不是东西,北平那么冷,用高压水枪对付学生!这跟开枪有什么差别!”明楼冷冷地说“差别大了。”大姐说“阿诚好容易回来了,你黑着个脸做什么?”明楼咽了一下口水,说“北平那么乱,还敢上街胡闹!也不知道给家里来个电话,你知不知道大姐有多担心?”阿诚放下筷子站起来。大姐说“好啦,好啦,回来了就好,一顿饭都不能好好吃完,吃完饭再说嘛”明楼哼了一声“我是要先吃完饭好好教训他”明镜终究不忍“人也安全回来了,年轻学生谁还没点热血,都跟你一样老气横秋的。你当年不也上街支持北伐来着。”明台也嘟囔“抗日救国也算错儿吗?”明楼瞪他一眼“你懂什么?你要是敢上街胡闹,我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明台委屈地看着大姐问“大哥什么时候回法国呀?他在家里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大姐笑了,戳戳他的脑袋“好,咱们赶紧把他丢回法国去,省的我们明台看他不顺眼。”
勉强吃了晚饭,明楼等着阿诚“去书房!”大姐在旁边念叨一句“你差不多就得了啊”她既担心明楼下手太重,又觉得阿诚这孩子胆子越来越大,是得管着点了。所以没拦着他们去书房,只嘱咐了这么一句。
书房的门关上,阿诚笔管条直地站在大哥面前。明楼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他。要是从前,阿诚进了书房肯定已经跪好了。两人都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明楼说“怎么,是要我问你,还是你自己解释。”阿诚咬了咬嘴唇“大哥,我错了”明楼说“废话,你错哪了?”阿诚异常平静“阿诚欺瞒大哥大姐,害大哥担心。”明楼呼地站起来“就这些?你可真能避重就轻!你是欺瞒我和大姐吗?你是背着我们参加了共产党!是害我们担心吗?你跑去干那么危险的事情,要是丢了小命,哪是担心两个字可以说的?还苦肉计都用上了,本事可真不小啊。上次的皮带抽的太轻是不是?那就让你再长长记性。你跪下,把皮带拿来”阿诚跪下了,却迟迟不肯把皮带解下来。明楼瞪大了眼睛!你还真是胆子大了。说着就要解自己的皮带阿诚却抓住了他的手。明楼惊怒交加,胸口剧烈起伏。阿诚站起来,扶明楼在沙发上坐下,又在他面前跪好,一字一句地说“大哥,我知道您生气,但还是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您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所以您加入了蓝衣社,希望能抗日救国。我是您教养长大的,所以这样的理想我也有。尽管我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但是目的都一样。我加入共产党是因为他们更了解劳苦的大众,愿意为更多的人谋取幸福。至于,后来我设的苦肉计,也确实因为时间紧迫,或者说我太希望能跟您成为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而事急从权。至于参与游行,大哥那不是参与,是组织和领导。没有组织没有规模是不能发动起更多的群众的。我承认这很危险,并且我已经接受了组织的批评和处分。可是大哥,什么斗争不危险?我们逃过了今天的危险,恰恰就是把自己还有大姐,明台这样的女人和孩子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他们是我们的至亲,难道还不能成为我们以身犯险的理由吗?”他停了一下,缓了一口气,却低头解下了皮带,双手举到大哥面前“大哥,阿诚撒了谎,欺瞒了您和大姐,害你们担心,这是我的错,我认。您该打多少我决不敢躲一下。但我追求信仰,参加斗争,这不是错,这是我的责任,这个我不能认。”明楼浑身无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把皮带放在一边叹息了一声“我累了。要休息,你也去睡吧”
说完就走向卧室。阿诚在后面却没有动,一个人安静地跪在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