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尘埃落定（1 / 1）
冬天的大雪来得匆忙，侧院里本就荒芜，落了满地的雪，遮住了枯黄的草，银装素裹的颜色反倒胜过往常败落的景象。刚打开门，风中夹杂着雪花便扑面涌进，气息清新，却太过于寒冷。
沈荼走了出去，站在雪中，丫鬟拿了一件披风给沈荼披上：“王妃，外面冷，还是进去吧。”
“小梅，你还记得王爷上一次来的时间吗？”掌心落了几朵雪花，正在手心慢慢地融化，不厌其烦地让无数的雪花在手中融化，很快手指便有些通红。
“大概是三个月之前。”
“那时还是秋天呢。”沈荼说完便转身回了屋子，抱住暖炉，使劲地捂手，再用暖了一些的手捂通红的耳朵和脸颊。
“兴许王爷太忙了，王妃您别想多了，您看王爷这一年来都未曾纳过侧妃和小妾，可见王爷心中是有您的。”
小梅绕到沈荼后面，为她捏着肩膀，垂着背。
“参见王爷！”小梅跪下行礼。
沈荼偏头向门口望去，慕隐穿着深蓝色的朝服，风尘仆仆，雪花落了他一身。
“王爷请进，奴婢去倒茶。”
慕隐走了进来，他的眼睛里仿佛沉淀了一整个冬天的雪，发酵成了悲伤，沈荼看了都不由自主开始难过。
自从一年前的那一次谈话后，他们就一直冷战到现在，小梅已经离开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应该说点什么呢？
似乎每次他们一见面就少不了僵持，这次也一样，谁也不说话，都在等彼此开口，沈荼想，他会不会像上次那样，陪她坐了一会儿，她不说话，他便一句话也不说地离开了。
“皇上召见你，在书房，我派人带你去。”
慕隐说着，他的神色太平常，沈荼却大惊，她与皇帝根本没打过交道，她问慕隐：“皇上找我做什么？”
“兴许是很重要的事，此事要保密，不能让别人知道，特别是慕鸢。”
沈荼说好，便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到慕隐身边，停顿了一下，她问慕隐：“你这一年里都未曾纳妾，是不是怕我难过？”
“不是，这一年里事务太繁忙，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事，况且除了你，任何女子都有嫌疑是慕鸢派来的细作，现在是事情的紧要关头，不冒险总能少一丝风险。”
心底有些暗暗的欣喜，怀着这样的欣喜，沈荼乘马车来到了皇宫。
见到皇帝的那一刻，她完全愣住了，不是她没有见过皇帝样子，只是一年前和一年后，他的变化太大了。
头发灰白，眼睛浑浊而无神，面部皱纹如同沟壑，皇帝最多也就四十五岁左右，却苍老成这个样子。帝王让人羡慕，可是帝王也孤单，儿子为了皇位手足相残，后宫妃嫔为了宠爱连皇子都不放过，说到底世间最可怜的莫过于帝王。
沈荼依照礼仪行礼，皇帝屏退了众人，并赐座。
皇帝喝了几口茶，才慢悠悠开口：“沈荼，不管你曾经是何身份，你如今是圣卿王的王妃，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须为你的夫君着想，现在，我问你两个问题，如果你答得有半点不合我的意愿，那么今天朕召你来要说的事你就没有必要听了。”皇帝坐在龙椅上，看似憔悴，声音中依旧保持着那份帝王的气势。
沈荼内心紧张，却不敢表露出来，脸上放松地笑了笑：“皇上请讲。”
“你虽然曾经是天盛国的丞相，但是你的父母，却是朕的人。慕隐和慕鸢，是朕所有皇子中朕最看重的，在他们七岁的时候，朕将他们送去了天盛国，同时还有你的父母。朕要他们想方设法，为朕夺下天盛国，可是后来，你的父母背叛了朕，你一直都在寻找害死你全家的主谋，现在朕告诉你，是慕隐，真正的策划者，是慕隐。现在朕问你第一个问题，慕隐是害死你全家的主谋，你为尽孝义自然不能不报此大仇，可是仇人是你夫君，你要怎么办？”
皇帝的手指在龙椅前方的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每一下都撞击沈荼心中，加剧了心脏的跳动。他的目光落在沈荼的脸上，沈荼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父母之仇不能不报，但是真的要我杀慕隐，我做不到，别说现在我是他的王妃，就算不是他的王妃，我也不可能杀他。我不稀罕当什么孝女流芳百世，我宁可当一个没有孝心的女儿，受尽世人职责，也不愿意伤他一分一毫，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是他给的。可是，皇上，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对吗？”
皇帝眉毛忽然皱了起来，表情十分可怕，沈荼怀疑下一秒她就会被拖出去斩首。
“你胆子很大，竟然敢质疑朕的话。”
“因为慕鸢也曾经跟我说过，他说慕隐是害我全家的主谋，因为对于慕鸢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不过现在追究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人死不能复生，更何况，冤冤相报何时了？”有些真相揭穿了会引来灾难，沈荼害怕，只好如此说。
“你能这样想很好，现在朕问你第二个问题，假如你的夫君当上了皇帝，他要废了你，另立正宫，你会如何？”
沈荼低着头思索着，可以看出她指尖微微的颤抖，皇帝看着忽然笑了起来，又问：“又假如你成为皇后，你的夫君从此也是天下人的皇帝，他就算爱你，但是他也会有其他妃嫔，你能否做到不嫉妒，管理好后宫。他有一日不爱你了，爱上了其他妃嫔，你又能否还像现在这样爱他？”
“我不知道。”说完她从椅子上跌了下来，跪在地上，话语低沉。此刻她浑身上下无不被恐惧包裹着。
皇帝站了起来，气势更加逼人，沈荼已经止不住浑身颤抖。
“这个问题你需要想好，因为你迟早要面对，你想一想，如果将来的皇帝不是慕隐，你觉得你和慕隐还能活命吗？皇位，朕是打算给慕隐的，可惜他的命已经不长了，他小时候喝下的毒药，其实是有解药的。”
“真的吗？在哪？”沈荼忽然抬起了头，大胆地与皇帝对视，眼中闪光，她心中发誓，不管那种解药有多难得到，她拼了命也会帮慕隐抢到。
“世界上唯一的解药，被薇妃，他的母妃拿了救他的双胞胎的哥哥，后来他哥哥还是死了，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是慕隐下的手。因为小时候的那件事，年仅七岁的他，心死如灰，直到你的出现，他才变得像个正常人，这点，相信你自己也感受得到。朕将江山交给他，将他交给你，沈荼，这是朕对你下的最后一命令。”
“遵旨。”
“最后，朕赐你一样东西。”皇帝说完，拿出了一个免死金牌，放到了沈荼的双手上。
“谢皇上。”
那一天夜里，慕隐一晚上都没有回府，府里的人说他进宫去了，第二天，皇宫里便传来了皇上驾崩的消息。
沈荼是被冻醒的，醒来后听到这个消息万分震惊，昨天皇帝和她说话的语气还如此有气势，今日就……
心中除了叹息，便是对慕隐的担心。
午饭一过，宫里又传来了消息，太监宣读了皇帝最后拟的圣旨，将皇位传给慕鸢。
听到这个消息，沈荼的震惊程度丝毫不低于听闻皇帝驾崩时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天皇上不是说皇位是给慕隐吗？究竟是君心难测，还是是慕鸢作假？
慕隐并没有任何消息，有人说他昨晚根本就不在皇宫，至于他去哪里了，根本没有人知晓。
深夜，皇宫里进行了一场近似屠杀的打斗，消息传到沈荼耳边的时候，有太医诊断出皇上的死并非偶然，而是被人下毒，下毒的人已经被抓，是慕鸢的人，而为了调查清楚，慕鸢也被下令关进天牢。
清晨的时候，大雪已经停了，皇宫里，尸横遍地，鲜血夹杂着融化的雪，流成了河。据说那些尸体里面，大部分是慕鸢的人。
一面处理皇上的后事，一面，很多大臣，已经开始决策拥立圣卿王为皇帝。少部分则依旧坚持听取皇帝的圣旨，要求还慕鸢情白。
之后，皇帝的贴身太监拆穿慕鸢的圣旨是假的，于是依照洛樱国的立长的立法，立慕隐为皇帝，他的发妻沈荼为皇后。
他登基之后下的第一道圣旨是：他驾崩后，所有人不得为难皇后，要去要留，任由她自己决定。
那天晚上，慕隐拥着她，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不要再冷战了，人家小孩子都是前一刻吵架后一刻就和好了，我们身为皇帝和皇后难道连小孩子都不如？不要生气了，我们冰释前嫌好不好？”
沈荼笑着说好，她将脸埋在慕隐的怀里，享受这片刻的安稳与甜蜜，耳边又响起了皇帝对她说的话。往后，慕隐身边会有很多很多的妃子，慕隐会成为很多人的唯一，或许，慕隐会爱上别的妃子，可是，至少这一刻，他是属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