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四十九章(1 / 1)
很简短的一张字条,他说有人自称是影子,并且提起虞明。
早在三年前,虞明就不在了。
十年。
我寻觅了十年,半夏在信中说,他死了。
我对着蜡烛,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推倒桌上的书籍,找到半夏之前写的字,逐个字对比。
淡墨浅字,落笔洒脱,豪气干云。
是他的字,没错。
唤来小童,我淡淡的说:“让小辉回来。”
“按说他该出城了,不知道敢不敢的上。”小童为难的说。
“裕王身边有个叶弘,以他的轻功,没有问题。”
“这不太方便吧?”小童意识到自己的冲撞立即低下头,“对不起公子,我现在就去。”
“把这个带着。”
小童接过钥匙,问道:“这个交给叶弘?”
“没有这把钥匙,小辉是不会跟他回来的。”
叶弘追回来的时间,比我预计的要慢得多。
丝愿说东说西,绕着虞明不放。
说他死了,真的死了,这回真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说就说吧,她怎么说都可以,反正也是我无法阻止的。
我不能发火,越是到这个时候我越要镇定。不亲眼见到,我绝不给自己判死刑。
很远就能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我跑出去,穿过大群家丁,推开叶弘,将小辉按倒在墙上。
小辉睁大眼睛,不解的问:“怎么了?公子。”
“你骗了我。”我一字字的说。
他的眼神十分受伤,没有阻止我的野蛮动作,双手无力垂下。
我说:“是不是半夏让你骗我的。他想让我死心。”
“狡辩无益。”小辉的眼睛憋得发红,举起拳头向心口砸去。
鲜红的血扑在我的衣襟上,他皱起眉头,咬着带血的嘴唇。
长期以往建立的信任关系打破了,他无法接受吧。
但是我,也无法接受啊。
我捂住眼睛,很久很久没有动作。
我到底在做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
只知道,不能相信他们所说的,也不能相信自己。
我需要怀疑,对所有人戒备。
我俯下身子,对小辉说:“是半夏让你骗我的对吧,没关系,我不会怪你。”
“叶弘。”我放开小辉,站直身子,“找人给小辉看病,然后请林先生到燕山。”
叶弘扶住欲倒的我,担忧的问:“公子还好吧?”
我笑了笑推开他:“你扶小辉就好,我没事。”
三天之后要与炎桦正式交战,所以都很忙,也包括李珏。
我卸掉面具,把脸洗的干干净净。
轻瞥一眼镜子,这张脸长久没有见过阳光,越发阴柔。
真让人生厌。
穿好衣服,把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风很大,走廊上的灯笼吹得东倒西歪。
走到李珏房前,我支走丫鬟。
李珏见到我明显缩了一下:“炎柏……”
声音还是模仿虞明的。
我走到他旁边,手爬上他的脸颊。
“你生的很美。”指腹来回滑动,轻轻柔柔的,像我的声音,“是我见过最美的,好看的让我厌恶。”就像我厌恶自己一样厌恶他的长相。
他后退一步。
“你不要怕我。”头放在在的胸口,我听着他的心跳。
很快,很急,有生命的味道。
我说:“你以后会时常想起我吗?”
我抬起头,对着他微笑。
他张张嘴,愣神的望着我。
然后变得十分失望。
李珏说:“别对我这么笑了。”
我说:“我没把你当成虞明。”
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他的脸。
“嗯?”他带着期许的神色望着我。
“呵呵。”我干笑一声,也没把话说完就从他房间里走出来。
月光很冷,散在身上亮亮的,冰冰的。
破布遮掩的房间里传出粗重的喘气声,还有女人的声音。
一个士兵豁开门帘,捡起脚边的头盔,一脸泄欲之后的轻松:“你们两可以进去了。”
蹲在石阶下的两人嘿嘿只笑,钻进去。
好几个人等在外面,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总有一些人为大多数人而牺牲。
很不公平,但也没有选择。
炎旭阳常说国战而民苦。无论是分是合,总会有无辜的人受到牵连,我年幼时便知道政界的无奈和残忍。而眼前,正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年小的士兵问:“她会死吗?”
“很可能会。”发泄之后他懒洋洋的说。
“好残忍。”
凑到小孩的耳根处,声音却没减小:“也可以学习南芷王找男人啊,哈哈……有些男人,会让人上瘾的哦。”
他的目光瞟过来,就没有挪开过。
像黑蛇的眼睛,湿润粘糯,缠上就不放开。
小孩随着他看过来,嫩脸大红,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又忍不住用眼角瞄。
女人的声音褪去了媚,凄厉而沙哑。
“喂,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冷冷的直视那双龌龊的眼睛,我没有回答,也没退缩。
这次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他比你都高,当然是男的。你是在军营里待的时间长了分不清公母了吧?”
他们走过来,围在我身边。
留那小孩一人坐在那,好奇的看着。
脸就要被碰到,我侧过去,后退一步。
“再退就到我怀里了。你是不是故意的呢。”
幻觉这时候又来了,丝愿在我耳边说:“这些人可比蛇难缠多了。”
我一晃神,左手就被抓住。
宽厚的带着厚茧的手,指腹手背上来回抚摸。
他托起我的手,放在月光下观赏,叹息:“果然娇生惯养的少爷就和我们不一样,手都能生的这么美。”
我真想剁了那只手。
“你躲什么躲?”他眼睛一瞪,又笑起来。
比起蛮力,我确实不如他。
腰上多了一只手,画着大圈,掐掐捏捏。
丝愿急了:“你还不还手。”
我不能杀人。
那就跑吧。
藏在袖中的手偷偷运功,适力击倒一人,再找出缺口逃出去。
没来得及出手,就听见一声严厉的呵斥:“你们在做什么?”
身上的手齐窜窜的消失,他们列队站成一排。
门口年小的也跑过来站在边上。
看清是我,裕王怒火噌噌的凌扫一圈,回头道歉:“抱歉,公子。”
我走到裕王身边说:“我理解。”
屋里还有□□的声音,裕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说:“换个地方。”
出了王府,外面的灯火星星点点,光芒微弱。
“殿下是为白公子的事情操心?”裕王问我。
我摇头,转而说:“战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只能胜。”
一举溃败,就没有然后可言了。
“我相信王叔。”
裕王说:“老年人可经不起打脸。”
走过杂草丛生的小径,他说:“你和丝愿长得真像。”
“母亲她……埋在哪里?”我低下头,轻声问。
“送回她出生的地方,那里四季如画,翠竹环绕。是她最想长居的地方。”
我转身挡住泪,忍住哽咽的声音,平静的说:“我要是死了,也就埋在她旁边。”
他说:“天晚了,在外面危险,回去吧。”
裕王回去之后,我当晚就向燕山出发。
出南芷,当然瞒不过徐娘。
徐娘说:“其实我也怀疑过你是炎柏殿下,没想到你会主动告诉我。”
“只有你能送我出去,确保把我安全送到燕山。”
“做到不代表我会替你保密。”
保密对我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硬拼起来,我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路上和她谈的很清楚,第一件事是找到半夏。
抵达燕山之后,她尝试了好几天,最后说:“我找不到他。”
“那就让他找我吧。”
从此汀兰苑多了一名公子——如玉。
他在等一个叫严松的人。
徐娘说我取的名字很恶俗,我说她的名字生来就恶俗。
安静的过了好几天,听说袁修之放下一触即发的战争,偷偷往南芷出发。这次,他终是没让半夏失望。
下午徐娘兴高采烈的说:“你被翻牌了。”
我丢下茶碗:“谁让你把我挂上去的?”
她抱起双手:“你养在深闺中还想找人啊。”
“到时候你替我接客。”我走到窗边。
流水般的人群中,穿插着一些举止有素的人。
喧闹中透出紧张的气味,随时都有刀剑交应的可能。
“这第一个客,看来是要我帮你接了。”
“嗯?”
“是汪石伍的亲信。”
炎桦钦点汪石伍南下平乱,汪石伍派人守住燕山,以防回笼。
他们想错了。
这一仗绝对不能牵扯到燕山。
燕山太过富饶静和,经不起腥风血雨。
我说:“我写好了三封信,你分别派人分三次送到炎肆手中,第一封现在就送,其余的每隔十天送一次。”
“有没有合适的人手?你知道我在燕山是没有势力的。”
“汪项。”
“原来你知道这次翻你牌的人是他啊,害得我浪费经历。”徐娘拍拍胸脯说道,“今晚就把这个人搞定。”
“屋里熏香太浓了,灭掉。”我还想拆掉隔断外室的粉红色珠帘,亮晃晃的刺眼睛。
徐娘说:“在你眼里恐怕只有白公子才是香喷喷的。”
楼梯处传来脚步声,松软的,轻快的步子。
徐娘和我对视一眼,说:“我在暗处保护你。”
珠帘外站着一个年盛的姑娘,踌躇左右,白色的鞋子露出脚尖。
她了解我的喜好,通体雪白,乌黑的发间夹着一朵血红色的小花。
“明哥哥。”她转过身,鲜红色唇微张,露出雪白的牙齿。
以前只觉得陆惜长得可爱怜人,与艳丽搭不上边。眼前的她收起齐眉的直发,剑眉倒竖,锋利的英气到了唇上缓冲成冷艳。
陆沅可能不知道,他这个楚楚清纯的妹妹在背后操纵着他的一切。只要陆惜愿意,转瞬之间就能毁了陆沅的一切。
曾经在燕山的时候她乖巧的叫我明哥哥,转至南芷之后,她改口叫凤哥哥。
并不是碰巧,而是她知道那些从综复杂的关系,避免是非。当然这些都是她在为我考虑,避免有人怀疑我的身份。
我招了招手:“过来坐。”
她撩开珠帘,挎着大步过来,长裙一掀,入座时丝毫不显得拘谨。
我说:“你可能早就知道,我不是虞明,也不是所谓的凤框框,我是炎柏。”
她的视线在我脸上略作停留,看向还没落稳的珠帘。
“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我一直以为你是真正的南芷王。”红唇开合间,她又看回来,“我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才喜欢你的。”
毕竟是女孩子,面子上再怎么平静,无法避免的是眼神有些闪烁。
“陆沅应该劝过你,不要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