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12章（1 / 1）

那件事过后，花半阙在墨烟阁休养了半个月，期间紫荆师叔，孙掌门，甚至连一向对花半阙不满的墨债师叔都被花涧拉了过来看她。花半阙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下，说的花涧都忍不住叫着要进天工坊里面看一看，被墨债一巴掌拍歪了包子头，拉了回去。

孙思藐对她慈爱的笑了笑，花半阙便明白他的意思，此后对这件事情绝口不提。

落星湖畔的杨柳细碎的随风垂落，远处野鹿呦呦，花香袭人。

花半阙安静的坐在石墩上，一手抬起下巴，看着眼前的身影挺立如青竹，一遍遍对她讲解着万花内功心法。

“万花点穴之根本。习之可通晓人体之经络穴位及要害之处。一可封经截脉，克敌制胜；二可助人疏通筋脉，祛病除邪。万花医学之根本。习之可精通岐黄之术，可驱疾病，健体魄，亦可解除百毒，悬壶济世。”

他说完回头拿起雪凤在她头上敲了敲，说道：“听懂了没有？”

“哎呀，疼疼疼……”花半阙揉了揉脑袋，撅起来嘴巴叫道：“这么深奥谁听的懂啊！”

墨丹青随手拂过石桌上残落的一片飞花，冷声道：“我在你这般大时，早已学会万花内功心法，融会贯通。”

花半阙连忙倒了一杯热茶捧到他面前，崇拜道：“师傅好厉害哦！”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随手接过喝了一口，“那是自然。”

“……”花半阙无语的看了片刻，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问道：“师傅，掌门爷爷赐的草药我试着配了配，为什么我偿了后总觉得却了什么？明明我是按着师傅的教予的步骤来的啊？”

他乌濯般的眼眸微微闪动，将手里的茶杯放下，“以后你的药，师傅来配。”

“可是……”

“我昨日看到药箱里有些草药快断了，你去花海周边采些甘草大黄回来。”他摆了摆手，俊逸的面容露出一丝困倦，转身进了房间。

花半阙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朝花海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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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天宝七年。

距花半阙入谷已有三年。她聪慧敏捷，慧心巧思，医术在墨丹青的细心教导下，已有小成，若再续三年，其能力定不在墨丹青之下。

太阳当空，六月的阳光有些炙热。

明亮如镜的湖面印出一只修长白嫩的手，食指与拇指间捏着一根细长的银针，缓缓落进一只梅花鹿的颈项，那头无精打采的梅花鹿突然动了一下，黝黑湿润的鼻子喷出热乎乎的气，下一刻银针抽离，它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小小的鹿角碰了碰那只手，随后留恋的离去。

花半阙收好银针，蹲在湖边洗手，湖面里，女孩的面容隐隐脱去了稚气。

树叶轻轻地晃动，阳光细碎的洒落在树荫下女孩的身上。她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散落，晶莹白皙的脸颊微红，秀气的眉头轻轻的皱起，灵动的睫毛轻颤，小巧的鼻子，樱红的唇色，尖尖的下巴。紫色破军的广袖上衣，勾勒出纤细的腰肢。长发齐腰，简单的挽了一个流云髻，随意的靠在湖畔，有着说不出的秀气灵动。

湖面突然又印出另一张绝美的面庞，他笑嘻嘻的看着湖面花半阙的倒影，说：“师姐，你又跑来残害小动物啦。”

花半阙伸手打乱一湖倒影，掬起一捧湖水回身洒在他的身上。花涧吓的大叫，急忙后退，宽大的广袖被他束了起来，露出洁白的胳膊，微微有些精瘦。

花半阙瞪着他：“你又不好好穿衣服了，像什么样子。”

他苦着脸，把自己的衣袖撸了撸，却还是宽宽洒洒的，不由的委屈道：“这衣服不好穿，害得我打狼都不方便。对了，师姐，我刚才杀了好多白狼，给你做一个皮毛垫怎么样？”

他兴冲冲的叫着，仿佛那是一件极好的用途。花半阙不禁有些好笑，走近他身边，替他整理好松散的衣服，这几年他的身体长的很快，花半阙不由的仰头看他，他还是不会梳头，久而久之也就一直披着头发。

花半阙摸了摸他光滑的头发，打趣的问：“花涧的小脸长的真是越发精致了，一定有很多师姐妹们喜欢你吧。”

他闻言顿时露出羞涩的晕红，乌黑的眼眸闪烁不定，吞吞吐吐道：“那个……人家知道你喜欢我……别说出来嘛，多不好意思……”

花半阙顿时僵硬了，看着他忸怩动作，实在无法容忍，抬手给他一个爆栗，“你说谁喜欢你啊？”

他抬手捋起自己一缕发丝，轻嗅极其自恋的说道：“我可是比女孩子还要美的人啊，你没有道理不喜欢我啊……”

“喜欢你个头！”花半阙摇摇头，从他身边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留下他一个人哇哇大叫，“就是我的头嘛，我的头本来就很好看嘛……”

墨烟阁的四周种植了大量奇花异草，这几年间，墨丹青倾尽心血为花半阙的身体寻遍天下奇药，她的病况压制了不少，每月十五虽然身体还是发冷，但是疼痛明显减少。有时候，花半阙甚至觉得她可以活的更长些，每每她希翼的望向师傅时，他总是轻轻避开她的眼睛，不在看她。

每每至此，花半阙心下黯然，便不再抱有幻想，每日苦练技能，只为能得到他的一句夸奖，哪怕是一个赞许的眼神，她都为之欣喜。

可是，最近紫荆师叔频繁出入墨烟阁时，脸上的神情却是少女般的羞涩与甜蜜。花半阙才后知后觉到，原来，掌门为他们赐了婚。

师傅就要成亲了。

当花涧兴高采烈的把这个消息告诉花半阙时，那一刻，她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银针陡然刺入指尖，一滴血珠缓缓落进尘叶里。她一言不发，沉默的在花涧诧异的目光下走了出去。

一路，漫无目的。

恍然间，她在万花谷已经带了三个年头，这里的山水如画，风景堪比人间仙境。她求医落到此处，多亏紫荆师叔她才能留下来，才能拜师傅为徒，成为他至今唯一的一个弟子。

脑子里昏昏沉沉，不知道想什么，不知不觉来到了仙迹崖。群山耸立，湖水幽幽，大片大片的莲叶沉沉浮浮，岸处几片竹叶郁郁葱葱。

忽闻，一阵琴声扬起，清脆的宛如落地的珍珠，划过静谧的空气。

是紫荆师叔的琴声，花半阙认得。她放慢脚步，顺着琴声望去，顿时，身体僵硬如铁，心在这一刻宛如坠入河里，冰冷彻底。

紫荆一袭蚩灵，正襟危坐，手指轻抚琴弦，宛如盛开的红莲。而身旁那紫墨的身影挺拔如青松，随着她的琴声，面露沉醉，不觉间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雪凤吹奏起来。

花半阙呆呆的看着两人，如神仙眷侣般相依相伴，如此……相配……

一曲奏罢。紫荆抬头对他温柔一笑，而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眼里的柔和是她从未看见过的。

花半阙的心在这一刻，微微发堵，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她转过头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去，却在这时听到他开口道：“对不起，荆儿，婚礼要退后了。”

花半阙闻言怔住，背对着他们，墨丹青的声音从莲叶间流了过来。

“阙儿的身体这几年虽然被我调养的不错，但是治的只是虚表，若是不能治好根本，一旦病来如山倒，恐怕连最后的这几年，也不能好好活了……”

“那该如何是好？”担忧的声音立刻跟着传来，紫荆声音里带着心疼：“阙儿还那么小，师兄，我每每看到阙儿欢笑的容颜，心里便止不住的难受……”

“别难过……”墨丹青轻叹了一声，安慰道：“我和掌门查阅了一万种古方，试了千百遍。终于找到了一个秘方，虽不一定能治好，但总要试一试。我费尽心血收集了百种奇花异草，如今只差三样东西，就可以给离儿治病了。”

“是哪三样？”

“千年冰芯，生死蛊和巨兽血。”

“这……荆儿闻所未闻，师兄，该如何是好？”

“唉……”一声轻叹落了下来，他沉思道：“掌门说在江南一带有巨兽血的传闻，我和掌门商量了一下，改日出谷一趟，寻找这些药材。至于能不能找到，也就看她的造化了……”

闻言到此，花半阙心中满是愧疚与自责，忍不住回头，见师傅手握紫荆师叔的手，许诺道：“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他的目光温柔而镌卷，带着浓浓的愧疚。

紫荆师叔温顺的点头，缓缓靠在他的胸口。

花半阙闭上眼睛，将最后一丝眼泪压抑回去。冲了过去，跪在他们面前，叫道：“师傅，紫荆师叔，花半阙命薄，不值得你们这样做。”

紫荆师叔吓了一跳，慌忙离开墨丹青的怀里，脸颊微红。

墨丹青抬眸淡淡的看着跪下的人，开口道：“你，这是何意？”

花半阙忍住心中的涩意，说：“师傅，是徒儿不好，徒儿福薄，承受不了师傅这么大的恩情。求师傅不要出谷，求师傅能够开心的和紫荆师叔……成亲……”最后一句说完，花半阙深深地埋下了头，感觉有泪水肆意的流出，而她不想被他看见。

他沉默良久，开口道：“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劝阻。”

“师傅，在万花谷的这几年，是阙儿最开心的几年，师傅为花半阙所做的事情，阙儿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今，师傅大喜，却因我……”她忍住悲伤，哽咽道：“阙儿惶恐，徒弟不值得……”

“什么叫值不值得？”他骤然发怒，冷冽的眸光里满满的失望，“你是我的徒弟，只要你一日活着，我便一日是你的师傅，哪有师傅会抛弃自己的徒弟独善其身的。”

花半阙把头深深的埋在草地上，紧紧咬着唇，不言一发。

对峙良久，紫荆师叔温柔的嗓音宛如古琴上的音璇，安慰道：“阙儿，你听你师傅一言，不要辜负了他对你的心意啊。”

花半阙沉默了许久，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对着师傅的方向重重的嗑了三个头。转身轻功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