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情深何堪(1 / 1)
昭阳殿内,从此夜夜笙歌,纸醉金迷。惹得成帝日日专宠,留恋不去。
整座绚烂的昭阳殿,其奢华耀目简直使皇后的长秋宫黯然失色。据《西京杂记》载,成帝在昭阳殿内摆置的一切都可谓万份奢贵,史无先例。不仅设置了九只金龙,皆衔九子金铃、五色流苏。带以绿纹紫绶金银花镊,每好风日,幡旄光影照耀一殿,铃镊之声不绝于耳。殿中设木画屏风,文如蜘蛛丝缕。玉几玉床白象牙簟,席毛长二尺余。人眠而拥毛自蔽,望之不能见,坐则没膝。其中杂薰诸香,余香百日不歇。有四玉镇,皆达照无瑕缺。窗扉多是绿琉璃,亦皆达照。毛发不得藏焉,椽桶皆刻作龙蛇萦绕其间,鳞甲分明,见者莫不兢栗。
为更能感受宜主绝世舞姿,成帝还特意命人,从西域之处带来一件冰丝莲脉织就的透明舞衣,那舞衣薄如羽翼,清凉温润,穿上去更显出人飘逸如仙。宜主本来就身姿娇小玲珑,待舞衣入身,简直如天外仙子般清丽脱俗,使成帝痴迷不已。
然而,待成帝已龙心大悦,准备一饱眼福,好好欣赏一下宜主的舞姿时,宜主却突然垂首,道:“妾有话欲对陛下言说。”
成帝慌忙拉起佳人,将那娇小身躯完全置于膝上,笑道:“爱妃有何事?但说无妨。”
宜主将小脸凑到成帝颈旁,以香甜温软的鼻息厮磨着成帝的耳垂,一边略带遗憾道:“贱妾虽略通舞艺,然每每苦于难得一好琴音伴妾沉醉。及至先前,于班婕妤那处,见得婕妤之琴音质清响,实在是上等好音,况那琴做工精致,实在令妾欢喜不已。不知陛下可否说服婕妤,令之将那琴赠与贱妾?”
成帝爱怜地以大掌抚摸着宜主身躯,温软滑腻,幽香扑鼻,他已然神魂颠倒,道:“此非难事。婕妤向来体谅寡人,寡人这就命人让婕妤把琴送来。”
宜主一听,却将那张樱桃般红润甜美的嘴唇轻烙于成帝额上,幽香愈浓,宜主笑道:“哪敢劳烦陛下?那琴是贱妾所需,自是要让妾亲自去与婕妤说。不知妾说的可有道理?何况这几日离开婕妤,妾还颇有一丝想念呢……陛下就应允贱妾吧!”
成帝为宜主那一吻,更加魂不守舍,只道:“既然爱妃如此说,那寡人就待爱妃回来。”说罢,恋恋不舍目送那窈窕身影走远。
宜主显然已思念班朱许久,待得两人再见时,已是秋色绵延时分,露凉花谢,叶残云淡,天边一派萧疏。增成舍内,班朱正自抚琴自吟,却突听得侍人禀告道赵婕妤到来,却连眼也未眨一下,仍奏着琴,听那琴音绵密飞扬,如同蔓延开来的心事一般,忧愁哀怨。
赵宜主方踏步进来,班朱已然挥手命令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
侍女们都纷纷退下,赵宜主却仍立在原处,一双杏儿般凄迷的双眼,只是一动不动凝视着榻上那女子,眼眸中无限柔情,只是脉脉不能诉。
“成帝很是恩宠你。”班朱淡淡叹口气,说道:“大汉气数渐次耗竭,即使上苍,亦是无能为力。而你,你便是那红颜祸水。”
那边的女子只是凄凄摇头道:“不,你根本不懂。真正的祸水是你!我的到来全是因为你!……你懂不懂。如果你现在愿意跟我走,我们可以一起回到仙山上去,那时,你仍是英姿俊逸的凤凰,我也仍是那株茂密繁盛的梧桐树,我们可以相亲相爱,厮守到老。这样不是很好么?”
“梧桐……”班朱的手指微微一晃,纤细白嫩的指尖顿时溢出一股血来:“已经回不去了……我们既然寄身于凡人之躯,只有任其终老,然后灰飞烟灭……再也回不去了……”
“你骗我!”赵宜主浑身一颤,眼眸中蓄积的泪已然不可遏制地滑落。
“你痴情太深,又过于任性地追随我而来。你的这份情,我终究是要负了你。但是梧桐,你所要负的,恐怕不会只单单一个成帝,还会有整个天下……”班朱语气极淡,然而心中却是剧痛侵袭,她缓慢起身,道:“我断然不会跟你厮守到老。望你还是对我死心吧。”
“哗——”地一声,赵宜主只觉得全身都像被劈开了一般,疼痛无比,心好像在流出血,一滴一滴,滴落在这间她们曾经拥吻过的地方……她怎么可以如此无情?
眼神恍惚,心神错乱,她最终幽幽道:“凤凰,我不信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就算是石头……我也会把它融成了水……”她轻轻探身,玲珑手指一动,班朱怀中的琴已为她抱至怀中,她幽幽道:“你的这把琴,我会为你保管着。以后若思念你,我就看着它,看着它,我就不会寂寞。凤凰……”她突然语气哽咽,目光虚茫道:“……是成帝,是成帝使你抛弃了我……对,一定是汉成帝害了我们!……”她说至最后已然是心神凄惶,如坠虚渺:“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说罢,那身影已然间飘忽而去,只剩下掉落在冰凉玉石板上的眼泪,晶莹冰凉。班朱俯身,以手指轻触,细腻温润。班朱亦是心中一痛,手指颤动不已,咔嚓一声,那食指的指甲已然断裂,一小块透明的指甲如尘埃般,落至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