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八章（1 / 1）

灼烧，撕扯，尖锐的疼痛。

伴随着让人喘不过气来般的窒闷感，秦楚在一片嘈杂声中恢复意识。

身下紧贴着坚硬冰冷的铁皮，并且在持续地抖动着。

耳边不断地响起清晰的枪声，以及子弹打中金属所发出来的特有的撞击声。

他感到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过一次似的，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身体深处不知是哪里所产生的剧烈的刺痛感一直没有停过，全身如同被撕裂一般地痛，甚至是连呼吸都感到无比艰难。

秦楚深深喘了口气，猛地睁开眼睛。

齐燕和范蕊在一旁护着防弹衣下的约翰，吴浩军和夏斌挡在莎拉身前不断地开枪射击。

他们一群人正挤在一辆大卡车中，车尾还紧紧地尾随着一辆普通的警车，以及一架警用直升机。

秦楚勉强地感受了一下，似是能感觉到紧追不放的冰冷的金属压迫感。

大概两个都追来了。

“他醒了！”齐燕发现秦楚动了动，面上惊慌的表情微微变了变，轻声叫起来，神色紧张。

秦楚啧了一声，艰难地用手撑起身子坐起来。

范蕊皱着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倒下了……”

伸出手按了按额头，秦楚勉强地扯开嘴角笑：“你觉得我看起来像不像有事？”

“你烧得很厉害。”范蕊回答，担心地看向他。

秦楚低声笑起来，调笑般说道：“如果我说我快要死了，你们信不信？”

范蕊摇摇头，却紧紧皱着眉头。

齐燕也跟着摇头。

显然她们是不信的。

但是秦楚很清楚，以他现在的状况，大概也只能够撑上个十几分钟。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全身没有一处不在痛，这种尖锐的仿佛灼烧一般的疼痛既让他觉得此刻他正好好地活着，又像是某种预兆一般，昭示着这座肉身堡垒已经穷途末路。

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身体里的某些东西，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崩溃下去。

“砰——”

一声巨响。吴浩军反应极快地拉过莎拉按到一边，险险躲过了子弹，然后紧接着是另一声枪响，伴随着夏斌痛苦的叫声，警车里的另一台机器人杀手T-800开枪射中了夏斌的左手。

前座正在开车的终结者用力一踩油门，方向盘一转，车尾和冲撞上来的直升机狠狠地撞到了一起，连带着紧跟着的警车来不及避开，被撞毁的直升机波及。

然而，众人所在的卡车支撑不了这样连番的折腾，在开出一小段距离之后，终于坚持不住，翻倒在夜间的高速公路上。

由于翻车而造成的撞击让所有人都不怎么好受，车内的人都七七八八地歪倒在地。

“该死的，刚刚的子弹差点打中莎拉的心脏！”

吴浩军低声咒骂着，和夏斌对视了一眼。

夏斌痛苦地按着左胳膊上的伤，细细地抽着气，明白吴浩军那一眼的意义，心里显然还有些后怕。

确实，如果不是吴浩军反应快速地及时拉着莎拉闪避，那么她很可能就不像原著中只伤了腿而是当场死亡，那么连带着他们的任务失败，大家一起被主神抹杀掉。

这么一想，夏斌觉得自己手臂上的伤又痛了几分。

而另一边的秦楚的脸色却比车内的几个伤员还要苍白。

他原本就觉得疼痛难忍，现在这么一翻车，身体被狠狠地撞击了一番，顿时额上的冷汗就流了下来。

吴浩军见状皱起眉，忍不住关怀了他一句：“你怎么回事？”

秦楚并不回答，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摇着头笑。

“快点，我们得赶紧出去！”男主角小约翰被终结者拉起身之后，扶起莎拉着急道。

几人几乎是艰难地从破碎的车内爬出来。

“嗨，你们没事吧？”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头，就见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接近他们，看着这一群从车里爬出来的人关心的问道。

终结者看向他，走上前一步眉头微动，然而还没等到他实施什么行动，就见一声巨响，一辆巨大的运输车压碎了路边直升机和警车的残骸直冲过来。

仿佛是应验心中的不祥似的，约翰看见了运输车背上长长的管子上写着几个词——液态氮。

……液态氮气温度极低，不可燃，能使人窒息，皮肤接触可使人冻伤……

“该死的！”脑中的想法一闪而过，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忙不迭地扶着莎拉，快步朝几步外胖男人的车走去。

终结者旁若无人地越过胖男人，冷冰冰道：“我们需要你的车。”

还没等这胖胖的好心人反应过来，一行人直接飞速地上了他的车，大力地关上了车门，扬长而去。

秦楚将自己摔进车内，一番简单的动作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流。

吴浩军终于能够停歇一会，坐在车里看着秦楚不满地皱眉：“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在电梯里晕倒了？”

秦楚对他笑了起来：“正常生理现象。”

“这时候正经点！”范蕊也有些不满了：“说真的，到底怎么了？”

“没事。”秦楚露出一种高深莫测地表情，微微勾起的嘴角和眯起的眼睛竟让他看起来有些愉悦：“要知道，人死之前都得晕那么一会。”

“……”

“……算了，我也懒得刨根问底。”吴浩军不悦地皱着眉，“你现在的状况怎么样？能不能使用意念力？对付终结者杀手有几分把握？”

秦楚估算了片刻，然后放缓了语调慢慢道：“十分钟以内，我的意念力能有正常水准。如果是在炼钢池附近，我想我能够迅速干掉他。”

吴浩军点了点头，没有问十分钟以后怎么样。

一时间，车内的几人都沉默着。

看着运输车逐渐追上来，夏斌紧张地问：“对了，还有一台终结者哪去了？我不相信他这么容易就被车祸干掉。”

“你仔细看。”范蕊说，她摸了摸自己脏兮兮的脸，指着越逼越紧的运输车，“后面，还有另外一辆车追上来了。”

“到时候怎么办？”夏斌更紧张了，右手按着被绷带缠紧的伤口，痛得脸都扭曲了一下。

齐燕轻声开口道：“……我想，终结者是机器人，应该没有什么同伴意识，他们眼里只有任务。T-800这个型号比较死板，所以我们可以先想办法拖住他，然后对付T-1000，毕竟……”

大家都听明白了。T-1000是冲着约翰来的，而T-800是冲着他们自身来的。

如果能够先干掉T-1000，那么他们可以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对付T-800。同时，在他们对付那台更先进的机器人时，T-800绝对不会去杀约翰和莎拉——只要他们不对他构成威胁的话。但是问题是，谁去拖住T-800？怎么样才能够拖住他而不是让他像切菜一样一枪一个崩掉他们的脑袋？

吴浩军看向这个暂时组成的团队，一个受了伤，一个只强化过1000点的女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还有一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只能靠意念力的精神病人。

作为最有经验的资深者，吴浩军深吸了一口气说：“齐燕的提议很不错。夏斌，你和秦楚一起，掩护他干掉T-1000，我和齐燕还有范蕊想办法拖住T-800，我们只要把他的注意力放到我们这边——朝他开枪，然后想尽办法躲好！”

范蕊有些担心：“会不会……太冒险了点？”

“那么你有什么好办法？”吴浩军冷声道，看了一眼范蕊，“你想躲着直到被这些机器人杀死吗？”

范蕊哑口无言。

夏斌不情愿地看了秦楚一眼，不敢反抗吴浩军的命令，只得暂时跟秦楚组队。

秦楚笑：“放心，我能搞定。而且我们并不是孤军奋战，不是还有帮手吗？”他示意了一下正坐在驾驶座上疯狂飙车的终结者。

说话间，他们所在的小面包车突然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车内的约翰有些紧张地叫了一声。

两车交战。

一路的追逐与相互碰撞，终结者让出了驾驶座给了约翰，自己抽出枪对付T-1000，车内的几人也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紧崩着神经策应着。

终结者终于不负众望地跳上了运输车，让它翻倒在了炼钢厂门外。

液态氮霎时泄漏出来，从密封罐中撒出的液体迅速降低了温度，周围的空气中冒出了冰冷的白气。

从车内迈出的T-1000被液态氮包围住，金属所铸就的坚硬身躯碰到以液体存在的氮，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被冷冻住，但他仍然毫不畏惧地继续前进。迈一步，断了左腿，再迈一步，裂了右腿，全身都被冻得坚硬，他还是竭力向前，咔嚓一声，碎了右手，直到全身被冻结再也动不了。

“Hasta la vista，baby。”

终结者冷酷的声线和他新学会的俏皮话格格不入。

一声枪响，满地冰冻金属瞬间碎裂。

——但这远不算是结束。

无数的金属碎片受到了附近高温炼钢炉的影响，渐渐融化坚冰，重新融回了液体，一点一点地逐渐重组汇聚。

这时，或许是该托了那辆被他所抢来的车子的福，车速稍慢的T-800终于赶了上来。

一群人急忙下车往炼钢厂深处奔去。

“我自己能跑。”秦楚拒绝了范蕊想要拉他一把的好意。

“等一下！不，这里太热了！”莎拉握着约翰的手跟在终结者身后，当他们七弯八拐地接近一个温度高得不像话的小型炼钢池的时候，她阻止了终结者继续前进的行动。

“回头！我们回去！”莎拉紧张地喊道。

当他们回头的时候，突然从前方传来细小的声音。很显然，对方已经追上来了。

“约翰，你先走，这里交给我。”终结者冷硬的声音这么说道。

“不！我们要一起走！”

“约翰，你必须先走。”终结者这么说，面对着约翰打断了他的话，态度果断，“你们也跟着约翰保护他。”

齐燕和夏斌都看向吴浩军，吴浩军点了点头，扬了扬手中的手表，小声道：“我们必须到那里。”

他指的是他们最终完成任务的地点，原著里那个巨大的炼钢池。

范蕊他们交换了一下视线，拉着约翰和莎拉转身往更深的地方跑。

往左有个大机器，拐过去，那上面是个很大的台子，台子过去一点，就能够看见一个大池子，里面不断地冒出咕咚咕咚的声音，钢水融解散发出的高温如同岩浆一样，热得他们直喘气。

他们沿着楼梯上了台子，接着往右边的小缝隙里跑去。

然而这时突然猝不及防地一声枪响，范蕊尖叫一声软了身子倒在地上。

秦楚往后一看，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手握一把散弹枪，正朝他们缓缓走来，几步一枪，声音震耳欲聋。

夏斌一把捞起范蕊，跟着吴浩军迅速往障碍物后躲。

“范蕊！你怎么样？！”夏斌着急地扶着她，跌跌撞撞。

范蕊捉住夏斌的手不住地颤抖，痛得流下了眼泪：“我……我小腿被打中了……走不了……”

“妈的！”吴浩军低声咒骂道，“又多一伤患！”

秦楚眼神一暗，轻声笑起来：“看来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和范蕊留下，你们先走吧，保护好我们的小帅哥。”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夏斌顾不上计较前嫌，急忙道：“你有把握吗？”

“相信我。”他说，看着神色各异的几人笑了笑，“你们赶紧走。”

“也只能这样了。”吴浩军一手拉住夏斌一手抓着齐燕，示意莎拉他们跟上，绕过铁炉子急匆匆地拐弯。

看着几人的身影不见，秦楚将范蕊拉到铁炉子后，躲进更深处的缝隙里，低声说：“你在这躲着。”

感到秦楚抓着她的那只手在微微发抖，范蕊一把拉住秦楚，担心道：“你没事吧？真的能应付得来吗？”

秦楚对她笑了笑，满脸痞气：“你该感到幸运，这部恐怖片你遇到了像我这样的游戏作弊器。”

T-800提着枪一步接着一步地往前走着，开启了搜寻模式的眼睛四处扫视着目标的身影。

他听到了左前方有着细微的声音。

于是他改变了笔直的方向，向着十二点钟倾斜15°的方向走去。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仍然看不见人影，因此断定目标藏在障碍物后方的可能性为83％。

“砰——”

一声枪响，然后是子弹撞击在金属上的声音。

他被攻击了，但机体受损程度小于1％。

“砰——”“砰——”“砰——”

他确定了子弹射出的方向是在十二点钟倾斜18.3°的方向，同样是散弹枪的子弹从那边的巨大的障碍物后面射出，这次却没有打中他。

对方失误了。

他不紧不慢地朝那个方向走去，抬手一枪作为恐吓。

“砰——”“砰——”

“咔嚓——”“碰——”

子弹又从对方的藏身之地射出，两声枪响之后，不知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响起。

T-800来不及细想，整个人就已经被不知什么重物落地的余波所震动。

他转过身一看，那是一台沉重的铁架子，原本该是被电缆吊着的，这时却跌落了下来。

然后紧接着“碰——”地一声巨响，他整个身体突然震了一下，猝不及防地被撞到在地，身后突然浮起来的铁架子持续重重地向他撞击，然后这个庞然大物整个压倒在他的胸口。

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无法撼动胸口上巨大的重量，身体被压着，死死地钉在地上。

这个机器杀手躺在地上，由于改变了视角的缘故，此刻他终于看见了那个躲在障碍物后面的人。

那人正靠着障碍物剧烈地喘气。

他分辨着他的身形面貌，核对了资料库，确认了那正是他的任务目标之一。

于是他弯曲了手臂，举起还没有被压倒的枪，朝着目标扣动扳机——

然后他又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胸口的金属被撞得七零八落，但是仍旧一手稳稳地瞄准射击。

秦楚一边躲避着机器杀手的子弹，一边控制着被他射断电缆的铁架子来撞击他。

终结者不愧是终结者，作为来自未来最精密的人形智慧机器，他每次被撞翻，却还是准确无误地朝他开枪，并且找准时机避开手和武器被撞倒的可能性。

秦楚一边皱眉，强忍着身体中传来的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再一次敏捷地躲避，却感到力不从心。他现在也只能够控制着这个巨型钢铁架向着那个大致的方向撞击而已，他已经无法保证什么精确度了，这对于他目前的状况来说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砰——”“砰——”

他一个踉跄，T-800精湛的枪术和感觉不到任何痛苦的金属身躯终于起到了作用。

全身都在痛，所以中了几枪秦楚无法得知，却感到自己的腹部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出来。

秦楚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躺在地上剧烈地喘气，视线渐渐地模糊不清，他咬着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控制着钢铁巨物朝那块类似金属的颜色狠狠地撞去，一下，两下，三下——

“消灭追踪者T-800，获得C级支线剧情两次，奖励点数4000点。”

脑海里又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秦楚想，大概这就是那什么主神的声音？

那个支线剧情是什么东西，或许也是兑换筹码的一种？

算了管他呢。

反正他就要死了。

秦楚感到伤口中流出来的血越来越温热，大概是他的身体渐渐变冷的缘故。身上的疼痛开始一点一点地减轻。

秦楚模模糊糊的想起很多事情。

他想起那个冷冰冰的实验室，想起穿梭在阴暗的小巷子里时看到的冰冷的天空，想起硝烟弥漫的边境，还有那一张张饱含不同情绪的脸，看不清长相。

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他想。

无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一切感官都随着意识远去，他慢慢地觉得自己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痛楚了。

他的思维深处甚至浮现出一种难以克制的愉悦。

这个什么恐怖片世界，多有意思啊。

秦楚扯起嘴角笑，然后意识渐渐沉浸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