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番外三 关于那段已经湮没的过往（1 / 1）

「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金发蓝眼的白精灵女盗贼非常自动自发地坐到对面阶梯上，双手捧着优雅的下巴，俏皮的笑容让人无法心生反感。

正在保养剑的穆尘诧异地看向对方，他知道她，是最近新加入天下无双的会员，一个很有感染力的女孩，有个很棒的名字，名叫无忧。

「你别误会，你们外表完全不一样，他是我在校的一位同学，有很漂亮的金色头发和蓝色的眼睛，每当他笑起来，就会觉得那天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无忧用着很怀念的口吻，眼眉带着深深的笑意叙述一个记忆中的人。穆尘摸摸自己的头发，不以为黑色跟金色相差不远，更不以为自己笑起来会让人觉得今天是好天气。

无忧托腮，纵然对方没有开口响应她一句话，她依然非常自来熟道：「不知道为什么，你常让我有种错觉是他，虽然你比他成熟太多。他啊，就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大男孩；而你，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还是那种有故事的男人。」

这是穆尘跟无忧的第一次对话，在无忧非常唐突、且无厘头的搭讪下，展开一段时日不短的交情。

再后来，成为副会的穆尘，有次接到特殊任务兵分两路前往解任，其中一路会员们失手解开封印七大原罪之一利未安森的阵法，让出来解任务的人员都被困在不利的水牢法阵中被迫作战，情况一度危险至极。

烨烨大吼：「顶住，他们已经把海盗船开来了！」

众人拼命地催动能量石支撑着临时画出来的防御法阵运转，但是利未安森的攻击力实在太可怕，结界阵已经出现裂缝，随时都会崩解离析。

青霜：「撑不住，快点后退，能逃多少就逃多少。」吼完之后，青霜开始加持手上的阵法，发狠地催化能量石，贝齿咬住下唇迸发血丝。无忧也义无反顾地担任起断后的责任，为了保全大家，她已经有垫后阵亡的觉悟。

大家顿时红了眼，谁都知道青霜和无忧的打算，但他们连一秒都不敢耽搁，必须快速逃出去减少损失，才能对得起负责断后的同伴们。

随着同伴一个个的离去，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阵法，顿时失去所有效用，当防御结界阵撤去，青霜和无忧正面面对利未安森，那是一只难以想象巨大的鳄鱼容貌，就像是从旧约的乔布记描述的模样：「牙齿是可畏的，以坚固的鳞甲为夸，紧紧合闭封得严密。鳞甲一一相连，甚至气不得透入其间，都是互相联络，胶结不能分离。打喷嚏就发出光来，眼睛好像是早晨的光线。口中发出烧着的火把与飞迸的火星......在骄傲的水族上作王。」

无论青霜和无忧是多豪气的女性，亲眼看到恐怖的利未安森，她们的四肢不由得僵硬，摄于其压迫，当利未安森张开让人头皮发麻的大嘴，她们竟然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吞噬朝她们而来。

「霜姊！无忧！」穆尘应会员们的请求紧急赶来救援，就见两姝呆呆地愣在原地任凭利未安森张嘴，完全不知道要抵抗。

他以一般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冲到两姝中间，先是一把将青霜往后拉，打出一道水漩涡将青霜送进决胜万里怀中，再抱住无忧完全不考虑地往深海深渊中游去。

失去攻击目标的利未安森，立刻狂性大发，当下整片海域成为一片灾难。而抱住无忧的穆尘因为躲进危机四伏的深海深渊，倒是免去利未安森带来的波及。

在漆黑无边的深海深渊中，一种名为幻虫的发光水虫爬满四周的水岩上，散发幽蓝光芒，若非这个地方实在太危险，眼前的美景还真让人心醉。

「无忧，妳还好吧？吓傻了吗？」见着无忧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直盯着自己，穆尘一边警惕四周的环境，一边不放心地连问几声。

「阿......阿率......」无忧双眸迷离。

「！？」

穆尘心中大惊，他可不以为系统会那么不靠谱地把自己原来的真面貌露出来，那么无忧现在在唤的是......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似乎从某种状态回神过来的无忧，拢拢自己飘散在海水中的发丝：「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曾经跟你说过你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吗？」无忧幽幽地口吻，似乎有些哀怨又有些遗憾。

穆尘想起来无忧曾经形容过的晴天男孩，「妳要先下来说话吗？」

「嘻～虽然我这么说很厚脸皮，但是刚刚被利未安森吓到软脚，所以委屈你再多抱着我一会吧。」

「......」穆尘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忧常常语不惊人死不休，而且每次碰上自己都特别无赖。

「他们都叫他阿率。」

「他们？」

「就是阿率的死党们都叫他阿率。」

「喔......」

「有一次我从学校的墙头上掉下来，他刚好路过接住我。」无忧笑得很甜蜜。

「为什么妳会在学校的墙头上？」

「我们学校是住宿制，想出学校需要登记，不想登记就只好变通他法啰。」

「......」

这是第二次，穆尘从无忧口中再度提到那位晴天男孩，一个叫阿率的男孩。

穆尘的剑术非常好，这是众所皆知的事，但很少有人知道，穆尘勤练剑的地方是一个叫做荒园的副本内，要向斯格里纽市的一位名叫康纳的ＮＰＣ接的低阶任务，可以重复无限刷的副本。

荒园的时间被定格在萧索的秋季，无论一年四季何时来到这个地方，都可以看到同样不变的景色，茂密的竹林内有漫天飘落的秋叶，天色永远都是橙黄色的，是一个待久会让人感到窒息的场景。

穆尘舞着墨剑，扬起的剑流带动空气产生流动的风，落叶被舞在半空中迟迟不落地，他在这一场剑舞中领略剑意，挥洒间是不显山不显水的平凡无奇。

约一个时辰过后，他才收起墨剑，无声地叹口气：「妳怎么会在这里？」

无忧笑嘻嘻道：「我偷偷跟在你身后来的，盗贼的潜藏技能是不能小觑的喃」

穆尘也不说破他早就知道无忧跟在身后，反正练剑是个枯燥乏味的过程，无聊了，无忧自然就会离开。只是，他还真没想到这个活泼、好动的姑娘竟然能在这里一待就是两个小时。

「我刚刚做支笛子，还取个名字，你猜猜叫什么名字？」无忧从怀中拿出一根浑色碧黄的竹子，在手上把玩着。

「......」让他猜这个姑娘的心思，真是太为难他。

「就叫沐澄，嘻～跟你的名字的音很相似，但是尾音不同，而且字也不一样喔！」

「......」

「吹给你听。」

「......」

无忧也不等穆尘的回答，径自吹起一首东方乐曲，高亢的笛音顿时缭绕在竹林内，隐隐有几分说不出的洒意。

「以后我都来陪你练剑。」那天离开荒园之前，无忧是这么说的。

之后，荒园这片竹林似乎成了无忧最喜欢徘徊的地方，甚至几次公会的人找不到无忧，还是穆尘来到这个地方才见到。而他也慢慢地知道更多关于那位阿率男孩的事情，从无忧的叙述中，不难发现她对阿率怀抱特殊的情感，只是他们之间没有更深的交情，一直维持不冷也不热的同学关系。这场单相思中一直持续到毕业，无忧都没有告白过，这一点让她非常遗憾。

在无忧一次次的主动靠近，穆尘也慢慢地重视这位朋友，无忧的热情的确带给穆尘某种程度以上的困扰，但是除掉这份热情，无忧确实是一个非常体贴的朋友，因此他们的交情一直延续到盛皇和涟歆大婚时。

进行各种交接工作，穆尘才赫然发现自己在天下无双担任何其重要的角色。也好，藉由这场忙碌，让他可以不必去面对心中难以排解的情感。

当所有一切安排好，在要离开奥特兰大陆的前夕，他来到荒园。

荒园依然萧索，而他的心境更老，慢慢地踱过满地落叶发出碎裂声，看着天色昏黄，他就像一个即将迟暮老人。

「你要离开了？」无忧一袭紫衫伫立在竹林中不知道多久了。

「......」她的出现在穆尘心底是情理之中，问的问题却是意料之外，除了盛皇之外，他并没有告诉谁要离开的事。

「也好。」无忧负手转身过去，抬头看向满天的落叶：「你走之后，我也要离开了。」

闻言，穆尘诧异。

「这里很好，但是不适合我，我想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不说这个，既然你要离开，身为朋友当然要为你饯行一番。」

「？」

无忧顿时笑着拿出当初她在荒园随手做出的笛子沐澄，将操作界面拉出来，一个包装的非常西洋风貌的礼物盒，忽然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

穆尘静静地看着无忧拉开礼物盒上的缎带，清澈悠扬的笛音突然传出来，是沐澄的音色，然后无忧缓缓启口，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听到无忧唱歌：

离原茫，易水寒，草偃避急风肃杀；雨打萍，千层江，不寻常。

东西难，青丝绾，恨无知音赏，一句一伤断续唱。

素手香，五台伞，岳重路迢鸿啼昂；疑步迟，余一笑，轻疎狂。

七月流火生灭转，春城柳絮墙，暮鼓钟传夜岸流萤棂下梵。

「喜欢吗？这是我亲手为你写的词，词牌名叫做『七月流火』，送给你。还有这支沐澄也一并送你，祝你此去千重万水一路平安。」

云清问：「她就是后来无忧蔓蔓的会长？」

阿率点头，珍惜地抚过手中浑身碧黄色的沐澄，任凭无忧再古灵精怪，必然也猜不到这支沐澄至今依然还在他手上。

「恩，一开始在封测的时候，她是加入天下无双，后来游戏正式开跑之后，她就跑去创造公会。」

原来如此，无怪乎当初阿率会婉拒无忧蔓蔓的同盟邀请，就连云清也看出来无忧对阿率的心思不同，他能明白阿率的「既然无意那便无情」的作法。

「她喜欢的那个阿率是你吧？」有话就问是云清的特色。

「......恩。」真是尴尬的事实啊，后来他才从无忧的叙述中发现，原来他与她是同班同学。

云清蓦地笑开一脸清爽：「她一定没想到你就是她口中的阿率。」两次单相思都喜欢上同一个人，结果都没有告白，这样的缘份和巧合，说出去还真让人难以置信。

「她是个好姑娘，总有一天会遇到一个懂她的人珍惜她。」

这是阿率长期以来对无忧的祈祷和祝福，自和她离别后，每回想起这个姑娘，流淌在心中都是暖流。

他非常谢谢她，曾经她的热情给他带来困扰，但是也因为她的热情，温暖那段孤寂的日子，大约没有人能知道，身边总是围绕很多人的穆尘，不单因为涟歆的关系而无奈自伤，也因为隐瞒试打员的身份而无法真正的坦率，双重的隔阂，纵然与人来往无碍，但是他的心里负担一直都存在着，而无忧直率、没有目的的好，让他不知不觉地，卸下层层的武装，可以安静地做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