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1 / 1)
“你疯了吗!”安然红了眼,朝着上官云方向冲了过去,上官云一手将血莲藏在身后,一手紧抓住安然的手腕,笑道:“没疯,我没疯,我只是觉得在这么无趣的活下去,总有一天会疯的。”
安然挣脱上官云的手腕,抓紧了上官云的衣领,上官云没疯,她却快要疯了。她想起了蒹葭,想起了蒹葭死前,想起了蒹葭的心甘情愿,她从没想过,上官云对自己也如此深情。
她紧抓了上官云的衣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只是垂下头咬着嘴唇,颤抖着哭泣,上官云没有说话,他看起来似乎还有些高兴,对于自己的存在,安然一直都是熟视无睹,当年他在天山脚救她一命,她铭记在心,不过是不想欠人人情,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心意,可今日,上官云想,她终于知道自己心意了吧。
“上官云,你真的是疯了。”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作为一个亡国之人,无家可归,在外漂泊,我的家人朋友全数在十年前屠杀殆尽,你觉得,这世上,还有谁留恋我吗?”
“就算没人留恋,你也不必如此!”
上官云将那朵血莲拿到身前,手腕脉搏上的伤口还血流不止,他将血莲递给安然,眼中暗含了些许的黯然:“我如同行尸走肉般活了二十几年,与其浑浑噩噩过一生碌碌无为,还不如痛痛快快,为你做些事,你能开心活下去,我便安心了。”
安然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落雪一把扶住她,眼中沁泪,低声在安然耳边道:“姐姐,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不如……”
安然如何不知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只是她看着那朵血莲,看着上官云手腕上的伤痕,却是那般刺眼,她那天救上官云出狱之时,就说过,与他再无相欠,可如今,却叫她又欠了他,再也还不了的情。
“我从始至终,都只爱过一个人,以前我是上官家的嫡子,从小和冷月公主有了婚约,可我和她之间仅仅是婚约,她待我如兄长,我待她如亲妹,她胸怀仙弄,两军交战,她伤害你,无可厚非,你杀了她,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安然,你是不是在怨我当年三缄其口?”
安然没有回答,上官云的深情她无福消受,不止是他,还有顾明朗、瑾轩……,他们为她做的一切,安然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知道又能怎么样呢,无法阻止,亦无法回报。
安然已经好些年没有回过圣清山了,在帝丘之时,她一心一意只为报仇,将圣清山忘得一干二净,而到了圣清山,她却一心一意只想着以前在圣清山的点点滴滴,将那些仇恨抛之脑后,她站在圣清山的悬崖边上,看着腾空万里飘忽无影踪的浮云,心中一片宁静。
或许只有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大劫大难之后,才大彻大悟。
安然的心内,一片清明。
什么国仇家恨,满身抱负,什么为国献躯,战死沙场,什么艳绝后宫,帝王恩宠。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捧黄沙,埋葬故人。运气好的,史官笔下留名,流芳百世,运气不好的,死无全尸,遗臭万年。
她看着远处渐渐升起的旭日,撩了撩裙摆,理了理青丝,整了整发饰,她有几日没去见过瑾轩了,她今日想去见见,可她刚准备转身,却被一股大力紧紧抱住,那温热的身躯仿佛还颤颤发抖,将她带离崖边。
“安然……你是又想……”
看着上官云后怕的眼神,安然就知道他误会了自己,他以为自己要跳崖。
可自己经历了那么多劫难,哪会如此想不开轻生呢?
“你想多了,我不过看看日出,看看云海。”她指着远处渐渐消散的薄云,笑道:“你看,是不是很美?”
上官云送了口气,松开紧抱着安然的腰身,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像在追风崖一样,想……”
上官云不敢说下去,而安然也没有接话,她看着远处的薄云,眼神虚无缥缈,不知看向何处。
“人总要向前看,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两人一阵沉默,等那片浮云消散,看见了山下的浩瀚江山,上官云才轻声道:“据说,谨喻已经回了帝丘,还带了一名少年,那少年是当年郡都郡守的儿子,那少年为自己的父亲还有付氏一族翻了案,当年,并未意图谋反。”
当年谨喻凭着一纸书信,断定付氏一族与郡都郡守勾结,意图谋反,不顾朝中大臣劝阻,杀了几百余人,而五年后,谨喻在付府门前长跪,在冤魂碑面前宣读自罪书至泣血,可任然无法改变他曾经做过的血迹斑斑,无法擦去付府门前殷红的鲜血。
“你想回去看看吗?据说他重新修缮了付府。”
“重新修缮了又有什么用?修缮的再好也没用,人不在,空留一座府邸,不过给后人一个能凭吊的地方而已,我父亲为安国付出了一生,或许到他临死,都不知因何而死吧。”
八岁生辰,她被父亲举过头顶,充满怜爱与宠溺:“我女儿天资聪颖,国色天香,乃是世上不二之才,娶我女儿之人定是要那配得起我女儿的不世之材!”
后来,凤冠霞帔,大红花轿,她的娘亲在身后欣慰的笑道:“我的女儿,多年的奔波终于熬出头,这一去荣耀加身,以后定是个有福分之人。”
可是又有谁能料到,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能给自己一世幸福的人,转眼间便要了自己和全族人的性命。
“我付氏一族几百上千年,最后竟在我手上断了血脉。”安然笑了起来,笑声如风铃般轻灵,可上官云却察觉到了几分伤感,若是没有那场战争,若是没有那场逐鹿天下的野心,没有人会家破人亡。
“上官云,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你为我做了很多事,我也想为你做些事,可我想来想去,却无能为力,今日,血莲嗜血,你……”
“我能抱抱你吗?”他笑着打断,眼神清明看着安然:“我想保护你,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的事,可我怕今日之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以前在战场之时,我就想抱抱你,可你总是拒我千里之外,防贼一般防着我,我只想……”上官云话还没说完,安然投入了他怀中,抱住了他的腰身,上官云闻着安然身上的清香,放佛做梦一般,不可置信,手都不知如何安放,他犹豫了好久,似是试探,轻轻将手放在安然后脑勺,笑得比那旭日还灿烂,浑然不知,在他怀中的佳人悄悄流下一行清泪,湿了他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