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 有些誓言并不是立下便能实现（1 / 1）
她一直在失去，家人、住所、朋友、搭档、生命、归属，最后……是她没有料想到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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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暗沉的铅色云层之间，不知何时泄开了一丝缝隙，阳光仿佛从手指漏出来的沙子一般倾泻而出，给这个压抑的地方添了一点亮色。
……不过也只是一点而已。
因为鞋子不合脚，早以‘妨碍行动’的理由扔掉，女孩子赤着脚踩在黑红两色夹杂的土地上，溅起的细微泥土粘在白嫩的脚踝和小腿上，脏兮兮的。对比着她瘦小的身体显得过于宽大的衣服可以看到有用刀砍过的痕迹，边缘参差不齐，斑驳的血迹已经半干，很是狼狈。
女孩子脸上也是如此，很显然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外表，还不到会让她不舒服的地步，也就任由泥土和鲜血覆在身上，只有一双如血的红眸冷清无波。
行走在这样废弃的战场上的她，看起来就像亡灵一般。
女孩是在一个月前在这个荒凉血腥的战场醒来的。一醒来，入目的漫天血色就给了她强烈的刺激，残留隐藏于心间的情绪一股脑地宣泄而出，在她体内肆虐，明明身上没有了伤口，却依然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然而……她想不起来是为什么。
她失去了自己曾经的，所有的记忆。
这个发现，再加上她如同心脏被挖走了一块似的空洞与绝望……她几乎要疯掉。
就这么在空洞与绝望中挣扎着的，连自己为什么要活着的意义都完全不明白的她，行尸走肉般度过了两天后，忽然就在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念头——
她不能死。
虽然不知道自己忽然这么想的缘由，但是结果就是这样，深刻到已经深入骨髓的执念告诉她，她不能死。
绝对绝对不能。
于是……活下去。
随即在一个月后，遵循着本能在战场上顺利活了下来的她，捡到了一个银发小鬼。
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人类——她之前杀掉的那些，虽然未曾有记忆，但是本能在告诉她，那些并不是人类，至少不是她认知中的人类。
人类……
一瞬间，涌到她心头的情绪很是复杂。
心底有个声音在警告她远离，但是她知道，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并不是如此。另外就是……她也在不忍心，那个孩子独自一人流浪着的样子……
像极了曾经的她。
——女孩莫名这么觉得。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清楚地明白，在看到那个男孩的银发的一瞬间，有什么喷薄的情绪几乎要破体而出。
一点都不讨厌……倒不如说，最喜欢了，最喜欢那样的颜色了。温柔而明亮的，只是看着就能让她平静柔和下来的耀眼光芒。
她几乎是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的身边应该有那样的银色。
——所以最后并未强硬阻止，那个男孩跟在她身后的举动。
然而……这是不应该的。她最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迅速远离他，越是想亲近就越应该远离才对。
这样才是对他的保护，这样才不会让他走向毁灭而自己却无力阻止。
那是因为曾经失去过太多，而早就在灵魂最深处刻下的烙印。
是由最惨烈的经历而磨砺出的本能。
痛不欲生。
女孩停下脚步。她转身看向沉默着跟在她身后的银发男孩。
“……最后一次了，你真的不离开？”
银发男孩——也就是坂田银时抱着一把破破烂烂的刀，也抬头看了一眼走在他前面的女孩。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想要和这个女孩一路同行，虽说若是有同伴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活下去的几率也会增大，但自己的冲动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是因为她看起来小？她救了自己？她分给自己食物？还是……和他相像的境遇？
诅咒什么的，他才不会害怕啊，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光棍，顶多也就丧命罢了，虽说他很惜命，但这种情况下，他才不会害怕。
这个家伙明明看着一幅强的不行的样子，到头来还不是个胆小鬼嘛，不过没关系。
反正他会追上去，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算是……对那个饭团的报答好了。
坂田银时定了定心神，毫不回避地和女孩目光相接，“不会走。”
他不会离开，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只是，现在的坂田银时还不明白……有些事，并不是只要立下约定就一定会实现，更多时候，却都是让人猝不及防的意外。
世界太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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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女孩子带着坂田银时去的地方，是她找到的休息的地方。
战场是很危险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人出没，不管是之前遇到的天人，还是有可能路过这里的村民，对他们来说都是危险的存在。
之前遇到的两个天人，要不是对方之前就身受重伤，以女孩现在的样子，绝对没那么容易解决。
想到这里，女孩忽然停了下来。
坂田银时怔了一瞬，“怎么了吗？”
“……没事。”她垂下眸子，摊开双手看了一眼这双属于孩童的，小小的手，轻轻握了握拳。她刚刚好像能感觉到，自己之前，并不是这个样子才对。
多想无益，女孩沉默着继续往前走，银发男孩也跟上。
一路顺利带着男孩走到了自己在小树林发现的一处比较隐蔽的角落，打算在晚上休息。
怎么说呢，两个同样在战场流浪，无家可归的孩子，像这样彼此依靠活下去是如此理所当然。
至少坂田银时觉得一切顺理成章，但是女孩自己知道，不可能一直这样。
他们才刚刚开始，她却已擅自定下结局。
不是他们有谁离开，而是她会主动将他推离这个战场。
原因？哪有什么原因，只是想到了，就决定这么做了，这么简单。
也不过是觉得，不适合。
“早点休息吧。”
女孩淡淡开口，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匕首也握在手中，方便她随时战斗。坂田银时看了看，发现这里有很多落叶铺成厚厚一层，简直就像天然的床铺，而且因为最近没有下雨，加上这里白天采光也不错的原因，没有多少腐烂的味道，淡淡的味道反而有些清新，并不讨厌。
——有压过的痕迹。
坂田银时很容易看出了这一点，也很清楚这里大概就是女孩平时睡的地方。现在她一幅理所当然的样子靠着树睡了，反而让他有些进退两难。
他才不想欺负女孩子！
“喂……”坂田银时开口喊她，却这才发现他还不知道女孩的名字。
“别吵。”女孩打断他，一派闲适的样子闭着眼睛，“不要吵我睡。”
坂田银时默默看着女孩，生平第一次有了手痒的冲动。虽然知道她是想让自己睡得好一点但……果然还是好欠揍！
坂田银时最后还是躺下睡了，抱刀蜷缩在落叶堆上。即使完全看不到未来，即使身处环境恶劣的战场，即使黑暗中或许还会有未知的危险在，他仍觉得一直漂泊无依的心，稍微踏实了一点。
明天一定要轮到他守夜。
迷糊中的男孩闪过一个坚定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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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好大的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如上天派下来的精灵般飘落而至，平等包容地覆盖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欢笑的人们幸福地赏着雪，偶尔夹杂着完全没有分量的抱怨，小孩子们更是激动的跑来跑去，要不是还有大人的呵斥，恐怕早就玩得一身雪。
——也只是对幸福的人们来说而已。
小小的女孩裹着单薄的衣服，表情漠然地缩在一个稍微能挡风的黑暗角落里，沉寂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东西。
……其实是很羡慕的。
但不知何时就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对于她的【诅咒】，像噩梦般缠绕在她身边，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
不过也是，身为异类，被排斥也是应该的。只是，只是有点不甘而已……
而再多的不甘，随着时间推移，也就只剩下麻木。
反正一个人也没关系，与其让周围的人受她连累，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加深彼此的羁绊。
黑发女孩缩在角落里浅浅安眠，就像缩成一团的小小幼兽，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让她警惕地醒来。藏在怀中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精巧锋利的匕首，丝毫不敢放松。
咯吱。
女孩耳尖一动。
咯吱，咯吱，咯吱。
女孩清醒过来，她没有马上睁开眼，而是依然保持不动。……是踏雪声，有人在向这边走来。声音很轻，从她听到的结果判断……似乎是个小孩子？
心里没有危机感，或许来人对她没有恶意，但女孩没有放弃警惕。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来到她身前，停下。
她终于睁开眼。
首先进入她视野的是一双小靴子，随后抬头，托她良好的夜视能力的福，面前的小孩全貌也被她看清。
那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有着耀眼的银色长发，眼睛大大圆圆，本是很冷清的冰蓝色，却由于她温暖的笑意带上了温度，冻的有些发红的小脸被围巾遮住一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白色的雾气呵出。
仿佛没有看到黑发女孩对她的警惕，她依然眉眼弯弯。
“终于找到你了。”
女孩向她伸手，笑容温暖灿烂。
“你好，我是你的搭档，我叫雪儿。”
“我喜欢你，特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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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猛地从梦中惊醒，大脑空白一片，周围的黑暗一下子涌了过来，将她淹没地丁点儿不剩。有些急促的喘了几声，女孩慢慢地反应过来现在是在哪里。
……做梦了吗。
女孩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黑暗发呆，许久才注意到脸上一片冰凉，伸手去摸的结果却是指尖的湿润触感。她这是……哭了吗？
啧。
女孩茫然而疲惫地靠在树上，任由那汹涌而至的空虚感吞没自己。
……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究竟是梦到了什么，会让她这么想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