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是男朋友也好，不是男朋友也罢（1 / 1）

他却仿佛完全无心理会她这些细微的心理变化，直直地看着她，“你先别问，去了就知道。”

因为沫沫的事情，他还没有好好地看过她，此刻的伊伊脸上少了血色，然而在白天，亮堂的天气将她身上阴郁妖异的气息冲淡了不少，她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就像一个单薄而倔强的孩子。

“那好，你等等，我给顾叔叔打个电话。”她从来不知道怎么拒绝他，何况这来之不易的独处，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你这是在报备我的行踪吗？”顾离专注的看着她，罗亲伊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果真还是被他看穿了“没，没有，只是顾叔叔约了我下午和他去见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最好没有，但是你刚才的举动确实让人怀疑。”顾离玩笑似的说了一句，他就知道爸爸不会这么好心，安排她来公司上班，无非就是让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罗亲伊显然被抓包，心情很复杂，只得乖乖跟在他的身后，任由他使唤。

罗亲伊没想到顾离要带她去的地方并不是适合独处的地方，而是去了医院，他们走出医院大门，他们绕过门诊大楼，直接走到后面的住院部。走进电梯的时候，顾离按了7楼。他对这里是轻车熟路，7楼是医院肝胆专科的重症病房，她有些诧异，“顾离哥，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又没有生病，难道是你哪里不舒服吗？”罗亲伊一脸的紧张，她侧面对着他，好像在专注地看着电梯的指示灯，并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电梯并没有在中途停下来，一路直升上7楼，他们穿过长长的光线昏暗的走道，一路上只听见两人的脚步声。同样是医院，这里相对于其他地方要多了一分死寂。

顾离这段时间来医院久了，所以他知道，肝胆科的重症病人死亡率通常比较高，住在这一层楼的很多都是该科的肿瘤晚期患者，几乎每天都会有病人死去，然后新的病人填补进来，一个地方少了生机，自然就会显出几分阴森。

她跟着顾离往前走，疑惑和不安同样困扰着她，可是她什么也不说，只是跟着他往前，最后，当他驻足在713病房前时，她才感觉到她抓着自己的手是异样的凉。

“顾离哥……”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了她的惶然。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似在做最后的挣扎，最后还是毅然跟着他推门进去。

出现在她眼前的病房格局跟她熟悉的双人病房并无二致，只不过原本两张床之间的地方横着一道厚重的屏风，站在他们的方位完全无法窥见里边的情况，屏风外原本应该摆着另一张床的地方被一张简单的长沙发取代。

如果说这些都不足以让罗亲伊惊讶的话，那么此刻坐在沙发上的人着实让她吃了一惊。冯大腕丝毫不理会罗亲伊的惊愕，他只是在看到罗亲伊之后，缓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来了？”罗亲伊表情惊讶，顾离他经常来吗？

顾离抿着唇地点了点头，他拉着罗亲伊走到屏风的旁边，问冯大腕：“你妈妈，她醒着吗？”

冯大腕无声点了点头，遂对着屏风内的方向，略提高音量说道，“阿离，他又来了。还带了一位美女呢？”从他们的谈话中，罗亲伊简单的明确了他和屏风里女人的关系，她是他的妈妈，他是她的儿子。

冯大腕是顾离的初中同学，那会他俩是很好的兄弟，刚才在来的路上顾离已经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据说是演一下她失散多年的女儿，来了解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

顾离望了罗亲伊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平心静气地等待里边的反应，很长时间，屏风内半点动静也无，就在冯大腕脸上也露出了焦灼之后，才有一个声音说道：“大腕，你去帮我叫护士。”那个声音很低，语速也很慢，但字字清晰。

冯大腕会意地按亮沙发旁边的呼叫灯，很快，一个三十出头的护士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也没说什么，便直接走入屏风背后。里面依然没有传来对话的声音，好几分钟后，才听见病床轻微的咯吱声。

那个护士走了出来，对冯大腕说：“可以进去了，但以她现在的状况，最好还是不要逗留太久，千万不要让她激动。”

冯大腕点头，也看向顾离。罗亲伊觉得自己的手被顾离暗暗地捏紧，被他不由分说地带进了屏风内，冯大腕只是继续坐在了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手机，并没有跟他们一同进去。

里面的设施相当简单，只有一张病床和床头的一个矮柜，窗帘是拉开了，腊月的阳光投射在半坐半靠在床头的人身上。那是一张枯瘦到难以想象的脸，此刻上了一层淡淡的妆，远远看起来气色还不算太灰败，头上戴着一顶相当别致的帽子，但是细心看不难发现，帽子下残存的头发并不多。

顾离往前走，他的手没有从她手上松开，所以他只有跟着上前。床上的人很明显已经十分虚弱，就连这样半坐起来的姿势对于她来说都是一项艰巨的工程，她看着床前的顾离，连呼吸都清浅到微不可闻。

“幸越阿姨，我帮你。”顾离上前扶着。

疾病和死亡对于罗亲伊来说都不是出奇的事，想起去世多年的爸爸，不由得心疼起来，她从走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从那双已经混浊的眼睛里知悉，病床上这个被顾离称做幸越阿姨的人、那是不管多么巧妙的妆容也掩盖不了的弥留前的死亡气息。她见过无数的病人，其中不乏将死之人，但他从来没有看过眼前这样的情景，嫣红的唇衬着枯败的脸，真真有一种强烈到绝望的视觉反差，所谓的红粉骷髅，莫过于此。然而，这本应是可怖而诡异的一幕，却因为那张脸的主人奇异的平静通透的神情而变得耐人寻味，让人感觉到即使眼前这个人虚弱到连呼吸都困难，骨子里那份骄傲依然还在。

刚才的起身和妆扮似乎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此刻的幸越阿姨通过顾离的帮助，已经靠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凝视眼前这个女孩，忽然扯动嘴角，笑了一笑。

罗亲伊像出了神似的同样看着那张脸，直到床上的人微微张口，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你真的是我女儿。”

她没有询问，而是用一种平静到冷漠的语气陈述着一个事实，罗亲伊也不答她，站在一边，倔强到近乎无情。顾离觉得自己的手微微地疼，她的指甲几乎嵌进了他的肉里。

幸越阿姨浑不在意，她看着罗亲伊，却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是我的女儿，你真的是我的女儿，可是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没有奢望你会来看我，我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自作自受，但是我希望你能健康的活下去。”顾离没有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他忽然觉得心很痛，望着伊伊。

心里有说不出的酸味。

罗亲伊，知道自己来的目地，这样子骗一个即将死去的人，到底是残忍呢？还是........她的声音有些喑哑，“真好，我也没有把你当做我的什么人。我也没有想过世上居然还会有我的母亲，我一直以为我是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罗亲伊试着她女儿的口气说话，就算满不在意，但是心里还是虚的慌，听顾离说她的女儿就是经常用这样的口气跟她的妈妈说话。

幸越阿姨闻言再次笑了，上过妆的红唇愈加妖艳，“不管怎么样，你真的太像我。很难说，你不是我的女儿。”她的目光开始从伊伊的身上移开，转而投视在一旁的顾离身上，竟然有些怔忡。

顾离在她的注视下有些尴尬，用罗亲伊来代替她的女儿，并非他的本意，一则是让她了却对女儿的思恋与愧疚，二则是想让罗亲伊试着去看看别人的世界，然后他听见幸越阿姨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啊离是你的男朋友？”说完........

幸越阿姨没有什么反应，那点怔忡散去后，只余漠然，她没有再说话，眼睛渐渐地呈现半开半合的状态，最后竟连胸口的起伏也看不见了。她知道她累了，罗亲伊带了点惊恐地看着顾离，他上前察看了一下幸越阿姨的情况，然后将罗亲伊拉到一边，低声道：“没事，只是过于虚弱……你不要太过于紧张。看情形应该是不舒服好一阵子了。”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带着点小心翼翼，害怕看到她伤心的神情，他只是低头，然后说：“才刚见面，你们都不要那么倔强，阿姨，我不是他的男朋友，我们是很好的兄妹。”

“你们走吧，我想休息了。”幸越阿姨好像不再想探讨他们之间的事情，是男朋友也好，不是男朋友也罢，她现在没必要关心这些，她明白他们的好意，可是她并不是她。

“也好，我知道阿姨你很累，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就在他们走到屏风边上的时候，他们听到病床上传来低到微不可闻的声音，她说：“大腕能替我送送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