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四十章(1 / 1)
从女友颇为不屑而又略微藐视的神色里,大胖不得不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他转身离去……走着走着,又略动嘴齿,自言自语的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这时刚好一个历史系的老教授从他身旁走过,又恰巧听到他这一句“世人笑我太疯癫”,那个老教授是个老顽童,什么都爱插科打诨,只听他笑吟吟的道:“我就笑你太疯癫。”
大胖听他嘲笑,也没在意,只似问非问的说:“……现在的人都是长得什么心,爱一个人就那么多变么?”老教授接道:“人就两种变化啊,一种是静态,一种是动态,静态是睡觉,动态是翻身。”
大胖苦笑一下,说:“真要有那么没心没肺的人,也是教人羡慕的。”老教授听他说到没心没肺,就把他拉到一旁,给他讲了半天比干挖心的传奇故事来证明历史上确实是过有没心没肺人的存在。
时间一天天流逝。不许久,几股西北风一刮,落叶萧萧,一翻日历又到了冬至。
冬至,肃风不止,气温乍寒。将尽傍晚的时候,漫天又下起了小雪。陈诗鹏站在窗口,不由自主的用手去触碰那飘落的飞雪。那雪落在他掌心,受到温存,瞬时便化作一颗晶莹透彻的小水滴。
五伯见他在站在窗口发愣,笑了笑,说:“这可是上大学以来第一次看见下雪啊!头三年冬季都没下过,偏偏今年,我们大四这一年,居然下雪了。”陈诗鹏远眺窗外,缓缓的说:“这南方的雪就是润,粘到手上就化。不像我们老家,下的雪是又沙又糙,落到手上还能抖到地上了。”
五伯说:“那是肯定了,古人都说:‘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地理纬度要高一些,下的是沙雪,不奇怪。”
陈诗鹏点了点头,道:“嗯。以前书上说晋朝的谢太傅寒日里集儿女讲文论义,雪下的大了,他就问‘大雪纷纷何所似’,大儿子就说:‘撒盐空中差可拟’,小女儿却说:‘未若柳絮因风起’,公正妙对,被后世传为佳话。把大雪比作空中撒盐,想必那雪就是北方的沙雪了。”
五伯微一颔首,突然话题一转,说:“怎么最近都没见你去找青娟了,她不是说要你追她一次么?如何?”
陈诗鹏顿了一下,说:“青娟说她想留在这个城市,……我还是要回老家吧。都说毕业季是分手季,可叹就是了。”五伯微笑道:“分手,你忘得了啊?”陈诗鹏沉吟道:“忘不了又能怎么样?”
男人之间往往难得认真说上一回话,陈诗鹏和五伯之间这种难能可贵的氛围突然就被楼下大胖跟牛小浩的对话声音打破。原来大胖跟牛小浩本来在操场上赏飞雪,但大胖见那茫茫飘雪,斗然诗兴大发,朗诵几句后,又对牛小浩咿咿呀呀的唱起戏来:“少东家,大雪封山十几天,家里没米又没柴,好几天都揭不开锅啦。”牛小浩就回道:“杨白劳,欠债还钱,乃天经地义,这有什么可说的。”……
他二人有模有样唱的正是京戏《白毛女》中的选词,这一喝一应的,惹得站在阳台上的五伯、陈诗鹏哈哈大笑。五伯大声的打岔道:“杨白劳,这才下了半天的雪,就大雪封山了啊!”
苗仔抱着照相机从操场那边奔来,气喘吁吁的说:“哥几个,今天是冬至,咱寝室要出去吃羊肉火锅才爽了,在俺们山东,冬至这天都得去吃羊肉的。”
陈诗鹏在二楼大声回道:“今天去不了啊,老吴陪他女朋友,人都不齐,有什么意思啊,刚好明天是周末,就明儿去吧!”五伯看了一眼陈诗鹏,说:“是你有事吧?”陈诗鹏晃了晃手里的木匣,说:“今天约她了,要把这个木匣子给她。现在就去。”说着哈了一口气,转身朝楼下跑去。
五伯见陈诗鹏朝楼下奔去,笑了笑,说:“兄弟,好好对你媳妇,争气。”
窗外雪花飞舞,远方传来哔哔啵啵的迎接冬至的炮竹声。陈诗鹏大步雪中走过,薄薄的雪地里留下他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浅浅的脚印……
陈诗鹏和张青娟约定荷塘书吧相见。陈诗鹏提前十分钟左右到达,略微等了一下,张青娟才收了雨伞,走近门来,她边进门边说道:“好大的雪啊。你这么早就来了。”
陈诗鹏站起身来,微笑道:“诗云:‘漫天皆白,雪中行军情更迫。’天降大雪,情况紧急,我就只能提前来了!”张青娟笑了笑,说:“你一说下雪诗,就让我想起《诗经》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小时候特别喜欢。”
两人点好咖啡,喝着润了润喉咙,先是各自寒暄了几句。然后陈诗鹏又说最遗憾的事是在大学里没给张青娟过上一个生日。张青娟说她的生日在寒假里,又不在学校,不必遗憾,又说陈诗鹏的生日也在寒假,他自己过一个生日就算给她也过一个生日了。
陈诗鹏听她言语温馨,心中说不出的温暖受用。他顿了一顿,突然从咖啡桌下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木匣子递给青娟,说:“给你的礼物。”张青娟一惊,缓手去接过木匣子,说:“什么东西,过个冬至也送礼物啊?”嘴角一翘,又极是得意的道:“我们又没什么关系了,再说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你干嘛要送我礼物啊?”陈诗鹏笑了,道:“你打开看看嘛,特意为你准备的。”
张青娟和他知根知底,也不以为异,很自然的打开木匣。见那匣中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叠卡片,她拿起卡片细细的看起来。看了几张后,但见她面露微笑,又是感动又是喜悦。那卡片上是什么?原来那叠卡片上是画着张青娟和陈诗鹏二人从大二一直到大四相亲相爱的点滴。那第一张卡片上画着张青娟跳高、陈诗鹏奔跑的姿势,下面配着这样一段文字“大二那年,你是校体育部部长、跳高女王,我是400米的体育特长生,同属经管学院,我们兴趣相同、气质相融,我们开始相爱……”第二张卡片画着陈诗鹏和熊鑫为了张青娟打架,张青娟责怪自己幼稚;第三张,第四张……
张青娟看到这里,脑海中放电影式的一幕幕闪过曾经两人那些欢乐时光,心中倍感温馨,说:“都是你画的啊?”陈诗鹏欣然的说:“我们的故事当然是我画的了。”张青娟有些惊奇,说:“你什么时候学会画漫画的?”
陈诗鹏温言说:“这学期特意学的,艺术系一个朋友教我的。”张青娟微一沉吟,说:“艺术系啊,男的女的啊?”
陈诗鹏笑而不语,好一会儿,说一句:“你猜?”张青娟怎么猜的上来,两个眼睛把他一瞪,傲娇的说:“你不说,那你以后不用来找我了!”陈诗鹏端起咖啡又放下,轻轻“嗯”了一声,不复言语。
张青娟见他心事重重,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啊?”陈诗鹏怔怔的看着她,说:“没怎么,明年6月就毕业了,多看你一眼吧。”这就话当真是煽情到了极致。一说起毕业,青娟如何不知,他在北方,她在苏南,两人各卷行囊一走,今生要再见一面恐怕是比中国足球出线还要艰难了。
青娟沉吟许久,紧紧握住他的手,缓缓的说:“我们不要放弃,要看到希望啊,我需要你,我们两个一起努力,不要放弃。”她说的坚定恳切,陈诗鹏一愣,下意识的半握住她的手。张青娟看了看他,说:“你的礼物我很喜欢啊!”说着依偎在他的胸口,不复言语。
陈诗鹏摸了摸她的额头,彷然若失的看着窗外飘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