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二.（1 / 1）
“那，分手吧。”
不记得是谁先说出口这几个字，只是梦境里苍茫而空荡的白，大雪纷纷扬扬湮没了所有来时路。想起来那应该是吴清歌自己的声音，软糯的年糕音反复回荡在心田。太冷，动一动感觉骨骼在响。
吴清歌倏尔睁开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发觉那是一场梦。空调静默无声地运作着，好像温度开得太低了，难怪明明是八月烈日酷暑，梦里却感觉是一月鹅毛大雪。条件反射地抹摸了把身旁的床畔，和往常一样空空荡荡不带温度。
到底在矫情个什么劲儿，既然他已经走了。
想起来，当时就不应该一时负气到商执家。
大概也就是一个星期前，他们又吵架了。起因完全是因为吴清歌拉着商执去天街逛，顺带去了那次顾锦年带他去的面店，然后就看到了顾锦年和一个男生坐在一起举止亲昵。当时大脑就像“轰”地一下炸开，不顾商执的劝阻就冲到那一桌前气势汹汹：“顾锦年你真行啊。”
那个男孩子抬起脸，一双眼睛清澈中满满讶异：“你是，吴清歌？”
“我是。”吴清歌倨傲地扬起脸，据商执转述他那时就像个来抓小三的正宫，一脸中气十足。不过对面的这个男生论起模样来，倒是完全不输给吴清歌的，单看那一双眼里的琉璃光彩，也够让人心动了。他身上的香水正好是那天吴清歌从顾锦年身上闻到的，该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
没想到那男孩倒是绅士地点点头伸出手：“你好，我鹿晗。”
“和你没有关系。”吴清歌看也不看鹿晗，后者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吴清歌虽然怒气当头，却也没有忘了这是公共场合，“顾锦年，我们到外面说。”
“别闹了，吴清歌。不是你想的那样。”当事人却一脸无关神情，看了就让人生气。这么一闹他们这边已经被不少人瞩目，更何况有些事太过特殊，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放在这里并不好。
他叫他吴清歌，不是平常去掉姓氏亲昵的清歌。
鹿晗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把眼底的情绪悉数切割，“顾锦年，你还是先出去解决一下个人事宜吧。有些事改日再说也不迟。”
顾锦年看了鹿晗一眼，那里面包含了什么旁人看不真切，此时此刻吴清歌倒像是插足小情侣的恶毒配角，瞅着他们情深意浓的戏码只觉得恶心。好不容易才走出面店，正好外面是居民区，就随便找了个无人的拐角。
“你什么意思？”吴清歌微微抬头，眉头拧在一起一脸平静。
顾锦年其实很怕他这种平静，所以没敢看他的眼睛，“没什么意思，是你想多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在他面前躲躲藏藏？你不是一贯不那么叫我的吗？”吴清歌偏头笑，“顾锦年，到底该说你爱我呢还是你恶心？鹿晗对吧，他和我长得很像，你不会看不出来。不是我想的那样，可那天我闻到的香水明明就是鹿晗身上的！”
吴清歌一字一句道来：“那，分手吧。”
他回过头不带任何感情地离开。顾锦年没辩解一句，像是默认了他喜新厌旧的事实，好像从头到尾都是吴清歌一个人的多情，一个人的自作自受。
明明知道他是太容易受伤的人，明明知道当初在一起是付出多大的勇气才决定如履薄冰地肆无忌惮一场。最后他还是在自己手中被打碎了。不过这样也好，有些事，他不需要知道。顾锦年叹了一口气，侧脸轮廓在光线包裹里看不真切。
面馆里商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很无奈地坐在鹿晗的对面。这个男孩子挺好看，眼眸里像洒了星光。鹿晗抬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低下头划拉手机去了。这种气场太微妙，他商执，吴清歌的竹马竹马，此刻和鹿晗——这个拆散竹马姻缘的小三坐在一起。
最后还是商执先开了口打破沉默：“鹿……鹿晗？”
鹿晗点点头，收了手机抬头看商执因为害羞而红起来的耳廓忍不住笑出声：“我是鹿晗，没错。看你和吴清歌关系挺好啊。”
“嗯…我是商执，和吴清歌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商执挠挠头，此刻暗自庆幸自己肤色深，看不出脸红的痕迹。毕竟和鹿晗是第一次见面，商执又实在是个慢热内向性格。
“那叫你商执，可以吧。”鹿晗故意凑近了些许，有些暧昧地道，看商执手足无措的神情才停下恶作剧的行为，“不过，你真是想太多了。”
并不明白鹿晗这句话什么意思，“…我觉得，你和吴清歌很像。”商执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太妙，果然对方也是一脸阴晴不定。
“顾锦年也这么说过，”鹿晗无奈地摊摊手：“不过商执，实在是你想多了。我和顾锦年不是那个关系，和你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吴清歌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商执抱歉地笑笑转头滑下接听键。只听了半分钟他的脸色就有些阴晴不定，连刚才鹿晗的话里什么意思也忘了探访。挂掉电话，他对鹿晗点点头：“我先走了啊，后会有期。”然后就匆忙离去。
怎么说，鹿晗这两个字，就像一池温润春水。
出去见到吴清歌以为会看到个哭花了脸的小孩子，他却一脸让人害怕的平静。他的声线平平没有任何起伏：“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商执欸，你陪我去搬家吧，搬去你家。”
商执没说话，静静听着吴清歌的絮叨一起往家走。
只是一起住了不到两个星期而已，就暴露出这么多最脆弱的不堪一击。吴清歌也终于明白，那天他要他不离开的承诺，顾锦年眼底一刹那的慌乱是什么。他以为他看到的是错觉，其实完全都对。也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庆幸，还好及早发现了他的背叛，才让自己输的不太狼狈。再一晃仿佛又看到那天兴高采烈搬过来憧憬着美好未来的自己，前路心事已付水东流。
再看看身边的商执，虽然有的人会在中途离开，至少有的人会一直都在。
——后来商执说，你还爱他。
他终究面冷心热，在搬到商执家里住了四五天就忍不住回到L，想悄悄看看顾锦年，他现在好不好。结果是大失所望，那种看到L已然空空荡荡人去楼空的心情，即使到现在也形容不出来。他去了他家，久久敲门没人应。
那天下着一场暴雨倾盆，繁华大街上空无一人。吴清歌从他以前居住的地方出来连伞都拿不稳，摇摇晃晃就摔在地上。心口荡漾着的巨大的悲伤，几乎快把人压垮了。他如同镜花水月只不过持续三个月的爱情，终于连最后一点子期望也被撕碎。
回商执家的路上雨水顺着脸庞连成一条线滴落下去，脸上的水不知道是雨还是泪。当天晚上吴清歌就因为淋雨感冒了。人已经走，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傍晚雨停，空气里又迅速地升腾起热度，雨后的霞光更甚美艳动人。商执拎着一包药丢他身上，“这种狗都不感冒的季节你居然…吴清歌，你还是醒醒吧。他已经不在了，走得干净彻底。”
“你知道是不是？”吴清歌的眸光扫向商执。
商执盯着吴清歌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算被他眼底的倔强打败，递过自己的手机：“你自己看吧。”
“商执我要走了，麻烦你不要告诉吴清歌。你说的没错，我们不会有未来的。不过还是谢谢你了，之前你和他看到的，我和鹿晗，其实是误会。鹿晗是我乐队的主唱，那天我是在和他商讨乐队的事宜，真没什么的。
“我现在在机场，一个小时之后就登机了，我想去南方。如果可以的话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终究是我负了他。你不用说什么，也别挽留我，机票钱可不便宜呢。
“只是也许再也不会有这么一段刻骨铭心了，我爱他，你让他忘了过去吧。”
南方。大概艳阳里四季如春的美景醉人，不比北方的时光被越来越快地翻过。一遍遍晦涩梦想里望不清楚的夏天，都会忘了彼此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滴水砸到屏幕上，吴清歌若无其事地揉了揉通红的眼眶，终于沉默了。
再见不再见，如果明天梦里还是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