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五.(1 / 1)
“诶诶商执,我跟你说,我上次去L的时候正好碰上一个女生,应该是我们学校高一的小学妹吧,她正送给顾锦年一个包装挺精美的礼物盒。啧,没想到那家伙桃花运那么旺盛啊…”刚打过放学铃声,吴清歌边收拾书包边迫不及待地和前排商执说起话来。
“吴少爷!你看看你抽屉里那一堆粉红色少女心事,还好意思说别人桃花运旺盛!”商执有些没好气地答道,吴清歌一天说那么多次L,作为听众他都有些腻烦了。
吴清歌慢腾腾地收拾好书包,站起身来和商执并肩走出教室。刚刚放学铃打过后,所有人都一窝蜂地冲出了教室,很快就只剩下他俩,连值日生都赶着去走廊尽头拿清扫工具了,本来拥挤不堪的教室此刻很快就显得空空荡荡。
“那怎么能一样——”吴清歌拉拉书包带子,“而且顾锦年竟然就那么收下了!”
“所以呢?”商执翻白眼,下一句话顺理成章地脱口而出,“吴清歌,你是不是喜欢顾锦年?”
所谓喜欢去L,其实只是想看那个人而已吧。
“什…才没有!商执你别瞎扯!”吴清歌吓了一跳,嗓门不由得高了一倍。
“那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你每次撒谎,声音都会变得特别大?”商执苦笑道。
然后气氛突兀地就被沉默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已经是五月末的天气,即使是在傍晚,太阳也依然热辣辣地挂在天边,逼得人身上出了一身热汗。算来这是和顾锦年认识的第十一个月,将近一年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也不是太短。吴清歌低下头,随商执一起下楼走到教学楼外面,目光落到前面商执的影子上,他的很多事哪怕隐藏的再好,哪怕瞒过了所有人,也都唯独骗不过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包括自己因为顾锦年而没有发觉的无数改变。
快到校门口,吴清歌停下了脚步,叫住前面的好友:“商执。”然后商执的动作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他。“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商执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然后又继续前进。他很清楚,吴清歌需要一些思考的时间和空间,至于别的什么,他也只能帮到这里了。“同性恋”不是一个太愉快的词眼,但商执还是希望他能幸福,尽管对方是顾锦年。
毕竟吴清歌从十二岁开始,就再也没有真正而纯粹地快乐过了。
而今天晚上他何去何从,商执也不知道。吴清歌的家,不过就是一个冰冷的居室。除了钟点工会按时来打扫,其他时间都只有他那个疯子母亲郑兰智,吴盛延在郑兰智疯了之后就很少再来N城了,除却有一些商业场合需要携带妻子儿女出席,他和吴盛延从来不联系。那种商业场合也是极少数,所以吴清歌自有记忆以来,见到吴盛延的次数基本上一只手都能数的清。那样的家,对他来说回不回去都无所谓吧。甚至大多数时候,因为两家挨得近,吴清歌总是选择住在商执家里,住在竹马充满人情味和温暖的家里面。
再说顾锦年。吴清歌挠挠头发,他对于自己来说无疑是不同寻常的,甚至有的时候,商执的地位和他的地位能摆在同一高度上,虽然一个是爱情,一个是亲情,但也都是他不可或缺的存在。“喜欢”这样的认知,未免让心脏怦怦直跳。那种时刻都想见到他的心情,那种只在脑海里幻化出他面容就情不自禁嘴角上扬的动作,那种每次站在L门前都会有的转瞬即逝的小小紧张情绪,都能算作“喜欢”吗?
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算不算爱情,吴清歌也说不上来。
只是这种感情有种很强烈的占有欲,好像随时都能左右自己的情绪。每天看到他,左心房里的那种感情都快要爆炸了,却不敢说,让人苦恼。
不过商执唯一不知道的是,在吴清歌最近一次的梦境里,他梦见顾锦年神采飞扬地对自己盈盈笑道:“清歌啊,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不是自己,却比自己更体贴温柔。然后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看着他谈起另一个人时眼角笑得温柔,看着他避嫌似的对自己若有若无地保持着距离。感觉就像往心房里到了几杯柠檬汁,酸涩得让他几乎要流泪了。
——暗恋大概就是求而不得,是放不下自己那可悲可恨又恼人的自尊。
结果还是百般思索里走到了L的门口,估计是心里一直想着他,才会不自觉地朝着心之所往而去吧。等到回过神来,坐在柜台旁边的顾锦年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他,于是也就只能进去消磨傍晚的时光。
因为今天是星期五,学校里是没有晚自习的。大多数学生此刻早就前往回家的路,就是连商执也快到家了。消磨时间这件事,吴清歌可以随意。
顾锦年看吴清歌的神色就猜到眼前少年正处于心烦意乱之中,不知道是在为谁这样,也许是因为家庭和学业吧,他这样想,也不打算刨根问底。吴清歌随便找了把椅子坐在自己旁边,顾锦年抬起头来,关掉电脑屏幕上的网游,起身冲他笑笑,“需要来点儿酒吗。”
吴清歌点点头,就见他绕到后门的储藏室里去了。再出来时顾锦年手中多出一袋啤酒罐,他把手上那一罐丢给吴清歌,后者正好稳稳地接住。吴清歌拉开易拉环猛灌一口差点呛着,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才问道:“你哪来的酒。”
“买的啊当然。”顾锦年的回答让吴清歌不免想翻白眼,又听他补了一句,“清歌啊我早就满十八了好吗。”
“可是我没有啊,”吴清歌举着酒笑容像是只得逞的小狐狸,“我今年才十七呢,顾锦年你诱拐未成年人喝酒!”
…诱拐这个词放在这里真的合适么?!
顾锦年嘴角抽搐,“那你拿来吧。”劈手假装要夺走吴清歌手中的酒罐,“既然未成年人不应该喝酒。”他脸上那种贱表情让吴清歌差点没克制住想泼饮料的冲动。
“呀!谁说我不能的!”吴清歌赶紧护住手中酒罐,“顾锦年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还!指不定我酒量比你还好呢!”他噘着嘴的样子像是在撒娇。
话虽这么说,吴清歌的酒量并没有他说的那么雄心壮志。半罐下去吴清歌的脸色已经有些微红,但还好理智仍然清醒,他可不敢保证一会儿要是喝大了说些不该说的话。顾锦年单手拉开拉环,仰头一饮而尽的动作很帅。这酒的烈度不算高,入口仍然是辛辣。顾锦年又猛灌两口,又坐在吴清歌旁边。吴清歌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他的神智还没有被酒精完全淹没,万一,万一顾锦年不喜欢他,那至少从现在就该断了这念想,不该让自己多想。
这样的感情太沉重,顾锦年身上背负了他的梦想,吴清歌怕他不堪重负。所以宁愿让它腐朽在心里烂在肚子里,他也忍住不说出口,尽管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忍不住向眼前人倾泻而出。
谁知道顾锦年忽然就抓住吴清歌的手:“清歌,我有喜欢的人了。”
吴清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半晌才回过神来,这是自己梦里出现的那句对白。他害怕了,抿着唇等着顾锦年的下文。
“你别觉得恶心,但我就是,喜欢你。”
之前和吴清歌有聊过同性恋的话题,吴清歌说他不是很介意。顾锦年在他人生的前十八年里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词,只是遇到那个喜欢的人之后,才逐渐地发觉到不该。其实本来没有什么禁忌非禁忌,他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像小月牙的少年恰好与自己性别相同。爱情不应该划分界限,只是我们被世俗眼光束缚了太久。
吴清歌深呼吸一下,“你酒量也太差了吧。”用的是半开玩笑的语气,幸福来得太不真实,怕他刚才的话只是自己想多了。
“我没醉,”顾锦年目光炯炯,“我说这些话需要喝酒来壮胆,清歌呐,我的人生,我不想让它留遗憾。你觉得恶心也好,我只是想就这么放任自己一次。”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腔,“不然这里燃烧的情绪,太他妈折磨人了。”
吴清歌没说话。他反手擒过顾锦年刚才紧抓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心里因为刚才的告白紧张得都出汗了。吴清歌把自己的左手扣进去,一根一根十指相扣。好像这样,彼此就能心意相通。
“哪怕是疯狂,我吴清歌,也愿意陪你放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