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章 眼中钉(1 / 1)
平岁城外就是广袤的沙原,乌那族每一代的头领都铁了心要长驱直入杀入中州富庶之地,掠夺数不尽的财宝和女人。这一觊觎,就长达四百多年。乌那族人工于骑射,骁勇善战,嗜血好杀戮,让历来的中州统治者做着同样无边的噩梦,但风水轮流转,到了这朝这代,大衍国皇帝派来的一个女人,却让乌那族的头领做起了噩梦——
两年前最激烈的一役,足足战了三天三夜,平岁城以寡敌众,四十万边城将士力抗乌那百万雄兵铁骑,付出二十四万人战死的惨烈代价,将乌那大军杀得仓皇四逃,损兵折将达七十万,术真海通天大汗勃然大怒,当下就命帐中两员大将集结四十万悍兵猛将再次发起攻城战,这一夜,平岁的将士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就又跟着浑身染血的女将军投身于激烈争战中,凭着哀兵坚强的信念和一股子惊人的毅力,又一次打退如潮敌军……据说,术真海汗听闻第二次败兵之讯,气得连摔了好几个酒杯,以手指天道:“本汗也不要求谁能一时夺下平岁,只要有人能把阿澜那个属狼的女人先给本汗收拾了,本汗立刻封他做镇国大元帅,赐南边山麓最肥美的河源草地,赏加二十万、不!赏加三十万部众!”不过,自打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乌那大军只要一看见阿澜挂帅亲征,连半刻的思量都不会有,直接扭头就跑……
术真海汗大下血本的悬赏竟无人有福消受。
再后来,乌那人小打小闹时来进犯,阿澜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由了底下将士们去应付,但每次凌昊出城迎敌时她必然观战,终于有一次,凌昊冲她发了火,偏偏那么巧,仅此一次的忍无可忍,却刚好被有事前去找阿澜的恩泰撞见。
对于凌昊,恩泰是以诚心相待的,无奈凌昊依然态度冰冷,爱理不理之外还总寻着机会编排他、给他难堪,次数多了,恩泰脾气再温和也到了忍耐的极限,就在偶然一次凌昊去军医处拿金创药时,两个人狭路相逢,一语不合、互不退让竟打了起来,最后双双鼻青脸肿地站在了阿澜面前,阿澜当时就懵了,嘴角抽了抽,看着恩泰是又气又好笑:“把我们中郎将打成这个样子,你也真够能耐的……”
营中有明文规定,严禁滋事斗殴,违者重罚。在大家围在帐外偷偷猜测阿澜会怎样重罚二人时,英明神武的大将军却没有像以前一样遵循旧例一人给几十军棍,而是让他们回去各写一份悔过书了事。
又如这次,凌昊一瞥见恩泰,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转身狠狠一把推开他,甩了脸色离去。
一举一动都落进了那冷厉的女人眼中。
斜靠在将军座上的人不动声色地端着茶盏,低头挑眉讲道:“千辛万苦救你,当然不想让你把好端端的一条命拱手赠给乌那人,你要改得了冲动和好胜的性子,我就不用看你看得这样紧了。”
纵然言语冷清,实则是关切容忍。这样的偏袒纵容,恩泰也不是第一回觉察,他看得出来,相比于别的将士,阿澜更在乎凌昊的死活。
心思沉郁地出了中军大帐,恩泰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虑着阿澜和凌昊两人间的因故,越想就越觉得心下发堵,趁着分拣药材的空档,踟蹰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旁敲侧击问了阿照:“你觉不觉得,阿澜待凌昊……似乎比旁人更亲厚些?”
阿照头也不抬地认真切着草药,朗朗答道:“那当然了,凌大哥是被将军从匪徒手里救回来的嘛,之后就一直跟随着将军啊,将军到平岁城五年,他就跟了她四年,一路从普通士兵擢升到中郎将的位置,都是靠战功垒起来的,将军向来不把凌大哥当外人看,我们也都知道凌大哥是将军的心腹、将军的左膀右臂啊!”
“还有呢?”
“没有了呀,就这些。”
“我是说……凌将军年纪也不小了吧?他有没有意中人?有没有娶妻呢?”
阿照有些茫然:“他和将军同岁,也有二十五了,唔……大家都说,凌大哥喜欢将军,所以……”
话只说了半截,恩泰已然惊起:“他果然喜欢阿澜!那阿澜呢?”
“不知道。”
“你长不长心眼的啊?”
“你长心眼你去看啊,你去问啊!这么长舌,看将军知道以后会不会扭断你的脖子!”
“要问我什么?”一声泠泠的发问从身后响起,恩泰顿起一身冷汗,僵硬地转过身,只见阿澜神色浅淡,一面拨弄着竹篾里晾晒的草药,一面慢慢走来抬头询问,“什么事情会严重到让我想扭断别人的脖子?”
“将军,他刚才问我……”
恩泰急忙扑上去捂住阿照的嘴:“没什么,就问你凶不凶而已……听阿照这样一说,我觉得你还是挺凶的。”
“是么。”
“嗯,就是这样。”
深邃得似乎可以洞察人心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心虚着又无处可躲,干脆脸上又是一阵滚烫……
“你脸红起来真像个姑娘家。”阿澜悠悠笑道,“放开阿照吧,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啊?”
恩泰转头看到满面通红、翻着白眼挣扎的小少年,吓得不轻,霎那就松了手,手忙脚乱中,等想起阿澜前半句话时,惊觉抬头,空荡荡的场院中哪里还有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