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为何活着(1 / 1)
谢浣凝一瞬间呆若木鸡,似冰雕木刻,怔怔道:“北掌门,你......别,别来无恙。”这种时候,他连逃跑的意识也没有。
上官澈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又或许一直都泛着寒光,等待刺出,他朝余生血微微颔首,道:“大师有劳了,千秋泪在外面等你,只怕是有些等急了。”
余生血眼睛一眯,笑了笑道:“北掌门,这里就交给你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和尚我这便去了。”他大步行云,与之前的不卑不亢,不喜不悲大相径庭,尤其是一听到女人,这“春宵一刻值千金”,出在他口,就像释迦牟尼去青楼,端的令人匪夷所思。
谢浣凝又是一怔,忙叫道:“大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还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都忘了吗?”谢浣凝眼见自己这一次大祸临头,又见这和尚与之前反差那么大,想用言语拉住他为自己挡一挡。
哪知余生血似乎没有听到,迫不及待地闪出门外,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女人温软的喘息之声,谢浣凝缓缓后退,此时屋内只有上官澈,应该可以逃走,若是那个和尚空闲下来,只怕自己是难逃厄运,他四面看过,只有左手一扇窗可以逃脱,眼见上官澈步步紧逼,安了安神,道:“你为何要杀我?当初可是你求着我要我坐流刃护法,是不是我犯了错,你觉得耻辱,想要杀我这个江湖笑柄?”
上官澈怒号一声:“错!”
谢浣凝见他满脸杀气,如同将要扑上来的雄狮,勉强站稳了脚跟,道:“难道真是为了秋夫人而来?她死就死了,你杀我她也不会活过来,不对,他是主公的女人,你为何要杀我?难不成是主公派你来的?”
上官澈低低笑了几声,道:”她是主公的女人,也是我上官澈今生最爱的女人,你可知因为你的肮脏下流,害死了她!”
谢浣凝心中一凛,道:“这些事情,天知地知,我不说,她不说,是没人知道的,这些事情是见不得光的,她断然是不会说出去的,我......”他突然想起刚刚承认的事,一时间想不住理由可以掩饰过去。
上官澈咧着嘴无声地笑了笑,道:“她为了讨好主公,竟然怀了个孽种,这个蠢女人,主公练功走火,早已不能再延续香火,她......自作孽不可活!”他心中很疼,很怒,手中的剑贯注所有的真气,朝谢浣凝胸口刺来,这“快剑绣花针”的威力谢浣凝虽没有见过,但听也听了不少,但眼前的剑,如电如光,瞬息万变,不是一个“快”字可以一笔带过,他不敢思索,急身后退,阪上走丸般避开剑锋,飞身跃出窗户,岂知,他前身探出,便已经后悔,火光之中,两条肉身此起彼伏,污乱不堪,他不敢再看,提气翻出,余生血双眼一斜,弹身将要抓上,哪知头顶一矮,一个人影兔脱而去,他这一手抓了个空,另一只手抄起胯下的女人仰面抛了出去,这女人合着劲风,身子一翻,双臂如猿,几个左牵右攀,追了上去。
上官澈料想谢浣凝看到窗外一幕,身手就会本能地慢下来,哪知不但不慢,反而更快,他估摸余生血已经穿好衣服,才神色匆忙地走了出去,急急道:“大师,他若今日逃了,以后就不好抓了!”
余生血身上还残留女人奇异的香味,贪婪一笑,道:“不急,我这位红颜知己是不会放过他的,你且放宽心。”他的”红颜知己“就是刚刚追出去的千秋泪,这女子不过二十出头,婀娜多姿,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偏偏看上这个五十多岁的死秃,余生血虽然相貌平平,但言谈举止还算从容潇洒,能看上他,也算是够瞎眼的。
上官澈见他面露得意之色,道:“千秋泪姑娘真的能制住她?那大师可是佳人在怀,风流倜傥,让我这些凡夫俗子好生羡慕。”
余生血淡淡一笑,道:“阿弥陀佛,色即是空,我已经忘了刚刚发生过什么,阿弥陀佛,哈哈哈......"
上官澈也笑道:“大师难得糊涂,那少林主持之位,迟早还是大师的。”
余生血呵呵笑道:“好,爽快,和尚我多谢北掌门了!”
上官澈笑道:“好说,好说,只是千秋泪姑娘去了这么久,会不会出什么差错?”
“谢浣凝喝了我的肉汤,那汤里面下了药,这会儿肯定软成一滩沙,只是北掌门想要亲手杀了他,不然此刻,他已是一堆灰。”余生血目光带刺,冷森森的盯着千秋泪追去的方向,拍手笑道:“快看,回来了。”
上官澈定睛一看,千秋泪五指如刀般扣在谢浣凝头顶,就像牵一只木偶似的走了回来,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赞道:“妙极,妙极,大师高明,高明。”
千秋泪衣衫不整,松开手指,左摆右摇地走到余生血面前,抚摸着他的胸脯,娇声道:“和尚,这个人我替你抓回来了。”她边说边瞟着谢浣凝,一脸的高傲。
谢浣凝自认倒霉,好不容易逃出去了,竟被一个没毛的野鸡给捉了回来,他突然觉得头重脚轻,好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他下意识地拍着头,感觉身子发冷,上官澈死冷的剑似乎已经穿过咽喉,这种时候,他谁也没有想到,只是破天荒喊出了三个字:“第--五--命!”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张口就是这三个字,这噩梦一般困扰他的那个人。
上官澈听他这么一喊,这才想起第五命就在附近,为免夜长梦多,长剑一抖,刺向谢浣凝咽喉,此时的谢浣凝中了毒,他想反抗,可只能等待宰割,生死,只是一个呼吸间。
千秋泪摇着头道:“这个人死之前,为什么会想起第五命?他连下跪求饶都不会吗?”
谢浣凝好像听到了这句话,又好像没有听到,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已经裂开,又好像没有裂开,但手上却真实地触到血的湿滑,血的温热,这是自己的血吗?曾经有人为他算过一卦,他不是一个这么容易死的人,他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完,老天怎会轻易就让他死了?若是没有死,为什么自己会倒下?会看到漆黑夜空别人看不到的那颗星?
这么累的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名利?权势?第五命?什么时候,第五命与名利权势划分到了一起?是自己萌生“理想”的那一刻还是证明自己“出类拔萃”?
像自己这样活着是不是很蠢?第五命是不是因为太出色才会使自己这般痛恨?
可,到底有没有人看到一个乞儿被唾弃的眼神?他本是二十年前与第五命一起被抓到流刃派的“苗子”,就仅仅因为自己一身的臭味,被无情地扔下鸡角尖峰,他发誓活下来,爬上去,站起来!
他或许是真的做到了,又或许做的太无情了。这无情,到最后伤的不是别人。
朝霞满天,上官澈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千秋泪衣不蔽体,她懒懒地打个哈欠,蜷缩在余生血怀中,道:“和尚,这里死了人,不吉利,我们下次幽会去别的地方。”
余生血低着头,凑近她的耳边,道:“好。”说着,拦腰将她抱起,跨过谢浣凝冰冷孤独的躯体,摇摇晃晃没入密林之中。
荒草萋萋,朝阳使整个人间都变的异常清晰,那些你我不愿看到,不愿回忆的如同料峭的寒风,就算自耳边一闪而过,还是会刺痛脸颊,冷到心骨。
“你我本不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水颜似乎忘记如何落泪,一张脸苍白如纸,如同结了一层不愿融化的霜。
第五命轻轻抚着她的背,低声叹道:“这一切是一场梦,梦醒后,是喜是悲,都忘了吧!”
丁之逸也叹了口气道:“这地方风景还不错,就地将他埋了!”他一心想要谢浣凝死,终于如他所愿,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世间似乎有了坟墓,才有了阴阳两隔,才有了“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的无奈,蓝大人突然呜呜咽咽道:“这么坏的人,说死就死了,我们还要不要去边关了?我好想去那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