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女人的心(1 / 1)
等第五命与石小齐再赶回来的时候,就只见到一匹马,而水颜的人却不知道在哪里。
石小齐道:”水姑娘她......"
第五命焦急地大叫道:“水颜!水颜!......"
他俩将这方圆百里能站人的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可硬是不见水颜的踪影。
石小齐道:”她该不会是被什么人抓去了吧?“
第五命现在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几十岁,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他的心突然变得异常的空虚,好像连石小齐的脸也看得不太清楚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跌进了万丈深渊,连站也站不稳了。
石小齐扶他坐下来,道:”傅湖说你要到明天才会醒来,你偏偏不听,现在好了,伤了元气又碰上天黑。我石小齐大侠还从来没有在这么荒凉的地方睡过觉,想想都挺恐怖的。“
第五命的眼睛已经闭上,对他来说在外面过夜这种事情就像吃饭一样平常,在屋檐桥头,山间水道,枯洞冷穴,甚至是绝壁悬崖,但在以前他并不觉得孤独,现在,自从离开流刃派后,他的一切都变得寸步难行,是不是以前杀过太多人,现在便是遭报应的时候了?
石小齐看着他,想了半天,才问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谁?从哪里来?还有要做什么?"
第五命睁开眼,笑了笑道:“我已经忘了与人相处还有这么多问题要问。”
石小齐道:“你以前是个杀手自然不用问这问那,但现在你已经不再是杀手了,就可以多交些朋友,就像我,我的朋友有很多,他们的身世背景等等等等,我都是倒背如流。看你现在的样子需调养一段时间,明天一早,我便带你去个地方。”
百丈凌霄峰上凌霄庄,若空中楼阁,天山共色,奇山异树,青白色干净石梯,延至绿暗红明,登风踏云,如沐浴在春水中,让人叹为观止。
突然山头飞来朵莲花,搅得山风激荡,打在第五命臂上,第五命一托,托在手里。
有衣袂响,是个紫衣少女,眼角印着玲珑的小莲花,柳眉大眼,挺鼻樱唇,很是水灵,发髻也欲待放,她就像眼前这朵让人赏心悦目的莲花。第五命的眉却突然皱了起来,傅湖也喜欢莲花,看到它就像有人在胸口重重打了一拳。
石小齐抢过来道:“你原本是想打我的对吧?哈哈哈”
紫衣女子娇笑道:“第五侠怎会交了你这样的朋友?”
第五命道:“姑娘你....."
紫衣女子道:“我叫凌含儿,家父已经等候第五侠多时了。”
凌霄庄百丈厅内,正厅之上,端坐一位五十有几的深袍中年人,面色红润,留着短短的小八字胡,袖下白皙的双手长指甲微微泛光,正闭着淡眉之下的一双肉眼,神情安静。
其下左右为二,一则为其兄凌志,其子凌云、凌波,都是身着白衫,身材挺拨,相貌英俊的年轻人,手无寸铁,不是好斗之人。
二则为其姊凌三姑、凌八姑,其女凌冰、凌还,个个生得水灵妙曼,纤腰细身,头上也都有各色的水莲头饰,目不暇接,有沉鱼羞花之色。
深袍人敢情是凌霄庄庄主凌霄。
“爹爹!”
果不其然,深袍人睁开眼,凌含儿已与厅下之人施礼问好。
“在下第五命,久仰凌庄主大名!此次前来拜访!”第五命拱手一礼,目光落在凌霄脸上。
厅下一片安静,等着凌霄发话,良久,凌含儿甜声叫道:“爹爹,怎么不说话?”
石小齐暗骂:臭老头,摆什么臭架子!也已上前,拱手道:“石小齐拜见老大,祝老大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在天做玉皇,入地做阎王。”
在厅之人神色大变,石小齐不以为然,第五命低声道:“石小齐,不得无礼!”
石小齐双手叉腰,指堂厉声道:“你这什么态度?告诉你们姓凌的!我石小齐大侠不是耐性之人,要么回个话,走人,要么大爷大闹一番,也得走人。所以,识相的想好点!”
凌家偏旁小厮家丁暗自偷笑,凌八姑沉声道:“你是哪个门派的,敢在此地撒野?”
凌含儿又气又急,人是他带回庄的,若有差错,自己定是罪人一个,个自急得乱跳,凌志抬眼望着木然的凌霄,不好发话。
石小齐道:“我就是我,你不要仗势欺人。早知道你们今天架子这么大,我就不来了!”
凌八姑粉脸涨红,正要出招,第五命道:“我这位小兄弟虽然有些口无遮拦,但也绝无恶意,希望各位不要放在心上。”第五命转过身,正欲离去。
凌霄叹了口气道:“第五侠,你请留步。我凌霄庄近来只怕会有些变故,在这变故之前还请第五侠多陪陪老夫。”
石小齐心中乐翻,悠然道:“庄主讲了,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石小齐此话一出,第五命不好谢绝,也只揖让着称是。凌八姑眉头一皱,一双眼狠狠地瞪着石小齐,双颊泛红。
凌含儿微闭着眼,长长叹着气,轻拍着脑袋,惹得凌还掩面偷笑,低声娇叱道:“你呀!把这只猴子看紧点!”
凌霄庄的夜似只在水潭沉睡的麒麟,屋前的树上,阁楼及亭台都燃着荷花色调的纸灯笼,在这片天外的水域里给人一种桃源的真实感觉。
谁也想不出凌家的祖先是怎么迁到这里的,但无论身居闹市还是归隐山林,简单的生活情趣才算重要。
风,似从冰天雪地里刮来,在夜里更凉。
凌八姑隐在走廊拐角的大柱旁,挑着双眉,伸长脖子地睥睨着高亭台上那个白衣垂发的女子,这个女子是凌夫人的妹妹李教娥,自从凌夫人在房间里突然暴毙之后,她开始变得孤僻,抑郁,时不时还低头咳嗽。
凌八姑诡异一笑,喃喃道:“李家的人永远都是这样,老病缠身不说,还阴魂不散!”
不知道她都看到了些什么?这个大山庄都呆了三年了,什么不知道?白天还没看够么?
凌八姑厌恶地撇着双唇,发髻上的莲花饰和风干的血一个颜色,右袖下隐隐闪着发亮的尖刀。
“教娥,还不睡吗?”
李教娥回过头,凌志正俯身看着水池里的一片烛光。
李教娥轻声问道:“你也不睡么?”
凌志看着她,道:“你在想你姐姐,对吗?”
凌八姑双眉突沉,脚底生寒,顾不得再听,抽身退了回去,退得疾快,生怕一个不经意撞见个孤魂饿鬼。
李教娥眉宇间升起死死的伤,哽咽中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凌志上前一步,问道:“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把凌霄庄当作是非之地?”
李教娥远远看着庄外黑作一团的野山,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回答?你还在对嫂嫂的死因耿耿于怀?”
凌志无奈地摇摇头。几年来,她时常坐在某个角落里对着什么发呆,静得如淡水墨素描。可,这更让凌家的人难以摆脱“负罪”的阴影。
李教娥轻轻拭了几下眼角,道:“凌霄庄不是我的家,我总有要走的一天。我走后,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凌志支吾道:“我并没有要赶你走,只是不想每天看到你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我......”
李教娥勉强一笑,道:“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时候不早了,我回房去了。”
凌志欲言又止,只呆呆看着这么个女子眼角挂着泪从身旁走过。
酒香肉香满齿香,石小齐捏起一片沾着葱花的牛肉,仰着一张油油大嘴,一松手,牛肉在嘴里“吧唧”“吧唧”嚼得特香。
脖子一伸,牛肉在喉咙里一个打滚,滚了下去。
整个人仰面倒在床上,一张口,酒“咕咕咕”地在嗓子眼打漩,“嗯啊→→”看他美得。
石小齐眸子失神,身体像在梦游。
老半天,呆滞的眼珠子骨碌一转,一瞧,就瞧见凌云那一双冒着火星的双眼。
石小齊問道:“你來這里多久了?”
“半個時辰。”
“來干什么?”
“找你算賬!”
凌云那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不像開玩笑。
“算賬?什么賬?”
“今曰你竟敢在大厅之上出言不逊!看来是活腻了!”
凌云执手一拍,一记耳光生生朝石小齐面门掴来。
“呀,一个大老爷们儿怎生得像个娘们儿?”
石小齐长腿一伸,一脚踢去,口中呵道:“看你那胳膊能否硬过我这大腿?”
石小齐就像条在水里滑不溜湫的鱼,按不住,擒不得,扣不往,抓不得。
“告诉你,我有一段日子没洗澡了,全身上下臭得很!你若不嫌脏,那我也倒无所谓。”
石小齐凌空一翻,岂料,一头撞在墙上,竟直直地摔了下来。
“看你的功夫也不怎样。”
石小齐孤身站起,道:“我来不是吵架或打架的。”
“你休想在庄上混日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凌霄庄在我眼里不算什么,要我走,你直说便是,何须拐弯抹角。”
石小齐又一躺,倒在床上,褥上散发着清幽的香味,很凉。
“难道又舍不得走了么?”
”走,也要凌霄请我走。”
“你好大的面子!”
“你无须在我这里白费心机,我不想与你大动干戈。”
“你已赖在这里了么?”
石小齐不答腔,似已睡去。
凌云本想激他与自己较量一番,这下倒大为不妙,石小齐一觉醒来忘了也罢,若心眼小追究起来,怕要施家法。
“我可不想挨爹的鞭子抽啊!”凌云探身一看,石小齐早已沉入梦中,却又不好叫醒,只得一抽身,向门外退隐。
凌云虚缈缈地掩上门,缓缓吁口气,正身将去。
“云儿!”
啊!三姑!凌云陡然心惊,原地呆若木鸡。待凌三姑自身后打量到胸前,自头上扫视到脚跟,才笑道:“三姑,天都这么黑了,你老人家还不休息?”
凌三姑白他一眼,问道:“谁教你这样对待凌霄庄的客人?”
凌云一激灵,辩道:“谁让他白日里口出狂言,目中无人?”
凌三姑道:“我不想教你与谁争斗,可你暗处招惹人家太是不该。那石小齐真与你动起武来,你定败下风。传出去,说凌霄庄教子无方。”
凌云懒懒应道:“三姑教训的是,云儿下次不敢了。”
烛光是团毫无温度的火。
第五命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突然“唿→→”的一声,窗外响起乱风之音,是谁?
也就窗外,“救→命→”凌八姑似被人掐住喉咙,提上了屋顶。
风被人一搅,卷成一漩,撞击在窗子上“吱吱”作响。
第五命一提剑,疾步推窗欲出,又听到门大破,涌进股冷风,一个人影只一闪,一把尖刀已刺入腰间,第五命就只觉得腰间一麻,凌八姑已轻吹着手中尖刀上的鲜血。
血。一滴,一滴,又一滴,是上当受骗的感觉。
伤口开始愈来愈让人恐惧,女人有时真是个比猛兽更猛的暗夜杀手,一下决心,不曾落空。
凌八姑用块干净素洁的绸子轻拭着尖刀上的血,像擦自己那张冷冷的脸,悠然道:“你想去救我么?”
第五命扭着头,看着一望无尽的夜,紧闭着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