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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碧色幽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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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里四散着腐烂了的头颅和四肢,一滩一滩的腐水缓缓流动着慢慢汇集到一处。大抵是因了蚀尸粉的缘故,腐化成水的行尸们又开始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恶臭。

白色粉末围成圈越来越小,尘扬小侠一脸哀怨:“唉,没想到小爷我居然会和你一起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路,呕……,梁任,我们下辈子有缘再见吧!呕……”

我:“……”再也不见好吗……

我蜷缩了双腿,抱着膝盖:“尘扬小侠。”

尘扬小侠偏头:“干嘛?”

我将头埋进手弯:“我好想再见重晔一面。”

尘扬小侠:“……,小爷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想想小爷我吗!”

我抬起头来,看向尘扬小侠,顿时怔住了,他身后,有一抹幽幽的绿光闪过,那张妖娆的脸依旧是笑得醉人,“就那么惦记着他?”

尘扬小侠吓了一跳,诧异地转过头往身后看去,“你、你是谁啊?怎么进来的?那边也没有门啊!”

我浑身不自觉地开始发抖,不受控制地一把夺过了尘扬小侠手中的小刀,直扑离玉而去。

尘扬小侠片刻松征,赶忙一把拖住了我,“梁任你疯了!那边有蚀尸粉!”

我拼命挥舞着双手挣扎,像个疯子一样地大吼:“你放开我!放开我!”

尘扬小侠愣了一瞬,随即更加用力地抓紧了我,后来是干脆将我摁倒在了地上。我又使劲挣了几下,最后整个人都瘫软到了地上,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尘扬小侠怔了怔,赶紧松了手,又赶忙将我扶了起来,“梁任,梁任你怎么了?是不是弄到你的伤口了?”

我悲痛地大哭,又狠狠地将手中的刀扔向离玉:“你去死!你去死!”

尘扬小侠赶忙捉住了我的两只胳膊:“梁任,你发什么疯啊!你给我清醒一点啊!”

我脑中一片混乱痛苦不堪,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只一个劲地朝离玉那扑。挣扎之际,恍然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地下室的门突然塌了,一道柔和金光伴随着清风笼罩而来,金光所耀之处,所有的行尸全化为了一堆散沙。一个白衣墨发的年轻男子肃然而立:“王上,我早就提醒过你,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迟早是会天怒人怨会遭天谴的,你怎么就这般执迷不悟!”

我依旧是不管不顾,拼命挣扎着,只是渐渐脱了力,“放开我,放开!”

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惊讶:“小、小余儿?”

我愣了愣,讶然地看向眼前那模模糊糊的人影,随即“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师父!”

墨发男子愣了一愣,下一瞬他便已是到了我身前,抱住我:“小余儿,真的是你,你这是怎么了?你看清楚,我不是师父,我是乘厘。”

我胡乱地抹了两把泪,意识不清地:“乘厘?乘厘师兄?”

墨发男子似乎有些吃惊:“师、师兄?”

我抓住他的衣襟想要爬起来,可眼前笃地一黑,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腹部的伤也是莫名其妙的好了。我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恰逢屋外面有人推门而入,“小余儿,别乱动!”乘厘师兄端了碗药走到我床前,“虽说你伤口是已经愈合了,可这身子却还是虚弱,来,先把这碗药喝了。”

我端过药,闻了闻,天淖子、氾叶、服常,再配以天息水作药引,这正是师父所创的用以调息身体的明决汤。我鼻子酸了酸,哽咽地:“师兄……”

乘厘师兄抱了抱我:“好了,别哭了,先把药喝了。”

我端起药碗,将那碗苦涩的药一饮而尽,也将眼泪一并咽了回去,“师兄,伊人师妹她……”

乘厘师兄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嗯,我已经知道了,我明天就为小师妹普法超度,你不要太过担心,先好好休息一天。”

我点了点头,突然浑身又是一紧,那抹可怕的幽幽绿光,是离玉,他不知道何时已站在了屋子的角落里。

我怔了怔,战栗大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还没有死!”

乘厘师兄忙抱住了我的双臂:“小余儿,你冷静一点!”

离玉声音冷冷:“我一直都在这里。”

我奋力地挣脱双臂,又拿枕头砸向离玉,“师兄,杀了他!杀了他!”

“小余儿!”乘厘师兄突然大吼,“你给我闭嘴!”

我怔怔地望向他:“为什么?为什么叫我闭嘴?他杀了伊人,难道他不该死吗!他是个妖孽,难道他不该死吗!”

“住口!”乘厘师兄握着我双臂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小余儿,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好,我告诉你,小师妹行的是续命之法,不是什么祭兵之术!”

“小十!”离玉突然怒吼了起来,又冷冷地,“别说了。”

我愣愣地望了他们俩一瞬,双手扯住乘厘师兄的衣服,“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离玉突然快步过来拉过乘厘师兄:“跟我出去。”

乘厘师兄甩开他,“你看看她,都成什么样子了,善恶不明,仇戮蒙眼,”他看了我一眼,“小师妹没有被祭兵,她是为了续你的命……”

“小十!”离玉怒不可遏地抓住他的衣襟,“别再说了。”

山河图,山河渡气,续命之法,血,离玉咬破了我的手。我瘫软在了床上,脑子里一片轰然,“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是我害死伊人的,我才是该死的那个人……”

离玉过来扶住我:“小余儿,不是你……”

我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们都出去,你们都出去……”

乘厘师兄叹息一声:“离玉,让她自己静静吧。”

之后,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只留下了我一个人,那天,我缩在床角一夜未眠,头痛欲裂,就像是要炸开了一样。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怎么也懊悔不过来,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发现。我恨自己,为什么没能阻止她,可,我即便是这样的恨我自己,竟还是下不了手杀了自己,我舍不得重晔,为什么我可以这么自私。

第二天,尘扬小侠端了碗药进来,走到我床边坐下,“梁任,昨天、那个,你突然发了狂,差点拿刀子捅死小爷我,小爷我是不得已才把你摁到地上的,你不要怪小爷啊!来来来,先把药喝了。”

我没有理他,依旧缩在床角,也依旧是把头埋在手弯里。

尘扬小侠扯了扯我的衣服:“喂,梁任,小爷我都给你道歉了,你怎么还是这幅死样子?”

离玉突然从门外进来,声音沉沉:“你出去吧,我来喂她。”

尘扬小侠闷闷地“哦”了一声,把药放在了桌子上,关门出去了。离玉走到床边,硬是将我从床角拖到了他身前,“小余儿,伊人把命给了你,你就要这样糟蹋掉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将头埋得更低。

离玉硬扶起我的头,朝我怒吼:“你这是什么鬼样子!”他默了一会儿,冷静了些,“今天小十会为伊人普法超度,你去是不去?”

我摇了摇头,声音嘶哑:“我没有资格去见她……”

“啪”,离玉突然抬手狠狠扇了我一耳光,我愣愣地望向他,他用手指着我:“这一巴掌是替你师妹打的,她在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你没有资格谁有资格!她是为你而死的,你难道就不该去送送她!”说着,他又是抬手给了我一耳光,“这一巴掌是你之前打我的,现在还给你。”

我默了半晌,又抬头望向离玉:“伊人给我续命,我是不是也可以给她续命?”

离玉过来摁住我的肩:“小余儿,你振作一点,伊人的尸身都灰飞烟灭了,你拿什么给她续?”

我木讷地摇头,喃喃道:“乘厘师兄会有办法的,再不行,师父总该有办法,我去求求师父,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离玉扶着我的双肩摇了摇我:“小余儿,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尸身都没了,别说你师父了,就算是玉皇大帝来了也同样没有办法,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我又默了半天,失声痛哭了起来:“离玉,伊人是我的妹妹,是我除了师父以外唯一的亲人,我怎么能害死她呢,我怎么能害死她……”

离玉抱住我:“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不关你的事,是我,是我告诉她你寿命将近,也是我把山河图给她的,这不怪你,不怪你。”

我扯住离玉的衣襟:“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告诉她,为什么我会死,为什么你不让我去死,为什么你不早一点告诉我她是被我害死的……”

离玉沉默半天:“我怕你会死,我怕你会难过……”

我扯住他衣襟的手松了松,哭得更厉害:“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打你,不该说让你去死,明明都是我害的,你骂我吧,打我吧,对不起离玉,对不起……”

离玉抱紧了我:“不是已经打过了吗?”又温柔地捧起我的脸,笑了起来:“脸都被我打肿了,小余儿,疼不疼?”

我猛地摇了摇头:“不疼,你多打几下,替伊人也多打几下。”

离玉笑笑,又抱紧了我:“笨鱼儿。”

四月初,化寒雪,芳草湑湑青柳垂;明艳天,暖初阳,细雨烟烟纸鸢飞;轻染唇,熏娥眉,粉颊晕晕眼儿媚;执子手,目含泪,伊人丽丽莫忘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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