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1 / 1)
肉在寒武纪年吧发图惹!记得去吃!方墨岚一出门便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
屋外大雪纷飞,寒风直往方墨岚领口里钻。
哥舒夜见方墨岚瑟缩了一下,心道亏得方墨岚是个大夫,现下正是最寒冷的时节,也不知多加件衣服。
哥舒夜解下了自己的白狐裘,几步上前,将它披在了方墨岚身上。
“近日天寒地冻的,长安不比万花,记得多穿点。”
方墨岚抬眸看着替自己系着领子的哥舒夜,垂眸道:
“离我这么近,就不怕我动手么?”
哥舒夜一边替方墨岚系着领子一边笑道:
“我这条命是你的,你若拿去我别无二话。”
哥舒夜说着忽的迎视方墨岚那双因醉酒而显得有些潋滟的瞳沉声道:
“你若是想杀我,亦不过弹指一瞬罢了,我现下也没带着火龙沥泉,这命不是握着你手里?”
哥舒夜说着忽的低笑了声,旋即压低了声音靠在方墨岚耳畔道:
“再说墨岚,你舍得动手么?”
方墨岚像是被针刺了脊椎一般警醒过来,猛然推开哥舒夜。
哥舒夜闷哼一声,却是紧紧的拥住了方墨岚,垂眸笑道:
“你看,你还是舍不得用力对不对?”
方墨岚被哥舒夜按在肩头动弹不得,忽的嗤笑了声:
“哥舒夜,你也就仗着我爱过你——”
“你现在做成这样又是给谁看?”
“即使你对我有过一丝情意,可你现在跟我说那些海誓山盟又有什么用?最初到最后,背叛的永远是你。”
哥舒夜闻言低低的苦笑了声,他低头在方墨岚耳畔低声喃喃道:
“抱歉,是我不够坦诚。可我对你的情意从不假,只是我懦弱的不敢去承认啊......”
“等我承认的时候,已是圣命难违,也许你我最大的不同,便是你能肆意江湖而我不能罢了。”
“我承认我对你有占有欲,后来我明白,我对你的占有欲是从第一眼看见你便产生——”
哥舒夜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
“墨岚,若说你爱了我四年,那我亦是如此。”
“初见那天,我看着你的眼睛,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人必须是我的。”
你可知每当午夜梦回,无论梦境如何,梦的尽头都会定格在你的瞳里。
我在梦中无数次的告诉你,我亦爱着你。
同你分别以来,不知故人可曾入梦——
哥舒夜说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些话,他憋了四年才说,可惜晚了。
若是他早些说,会不会不一样?可换而言之,他即使说了,又有什么用?
方墨岚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哥舒夜的低喃在风雪中听不真切,像是时光湮灭了一切痕迹一般。
方墨岚抬头看向这个紧紧搂住他的男人——
他眉目俊朗器宇轩昂,可眼神落寞的却像是条败狗。
“什么爱过,若是不爱,你为何不杀我?”
哥舒夜用力的搂了搂方墨岚,苦涩道:
“今晚你歇在暖玉阁吧——”
“我先走了。”
哥舒夜说罢便放了手,他对方墨岚抱歉的笑了笑,转瞬之间又成了那个风流的世家公子。
他还得回去应付那些老狐狸些——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刹,方墨岚忽的握住了哥舒夜的手。
“那在下请极道魔尊来暖玉阁一叙,不知可否赏脸?”
哥舒夜心头一震,转身看着方墨岚——
可方墨岚低着头,长发遮住了他的眼,亦看不清他的神色。
哥舒夜咬了咬唇,声音却是有些喑哑:
“好。”
——————————————————————————————————
方墨岚已是不记得如何走到暖玉阁里的。
今夜长安大雪纷飞,他只感觉哥舒夜站在他身边,挡住了飘扬的雪花,吐息的白雾将眼前一切晕染的模糊不清。
暖玉阁里红烛寥落,烛火昏黄。
暖色烛光下,哥舒夜总觉着方墨岚脸色泛红,瞳眸潋滟——
想必是喝多了,现下酒劲上来了。
哥舒夜正想去给方墨岚整好床铺,若是放着方墨岚自己来,他怕是连衣服都懒得脱便往上倒。
就在哥舒夜替方墨岚解下狐裘时,他的手忽的被方墨岚握住——
“阿夜,你说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了?”
哥舒夜一愣,却对上了那双眼角绯红潋滟无双的眼。
“其实也不久,可我总觉得过了很久。”
方墨岚微微眯着眼,唇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哥舒夜的喉咙不禁滚了滚——
不知为何,他忽的想起了多年前他给方墨岚上药时,雪肤黑发和艳红的血,是那么的旖旎。
可那时候再旖旎,也比不过现下方墨岚的一个迷离醉眼。
哥舒夜思绪恍惚间,忽的听见方墨岚低声笑道:
“你就是这样,给我一分希望,又附赠十分绝望。”
“可我能怎么办?我杀不了你,更拒绝不了你。”
哥舒夜咬紧了牙关,几近是将字从齿缝中逼出来:
“墨岚,你真的是醉了吗?”
------------------------------------------------------------------------------------------------------------------------------------------------------
鲁镇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温酒。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四文铜钱,买一碗酒,——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碗要涨到十文,——靠柜外站着,热热的喝了休息;倘肯多花一文,便可以买一碟盐煮笋,或者茴香豆,做下酒物了,如果出到十几文,那就能买一样荤菜,但这些顾客,多是短衣帮,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长衫的,才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镇口的咸亨酒店里当伙计,掌柜说,我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长衫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短衣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黄酒从坛子里舀出,看过壶子底里有水没有,又亲看将壶子放在热水里,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羼(chàn )水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掌柜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温酒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之乎者也,叫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描红纸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孔乙己。孔乙己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钱。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东西了!”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偷了何家的书,吊着打。”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窃书不能算偷……窃书!……读书人的事,能算偷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君子固穷”,什么“者乎”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读过书,但终于没有进学,又不会营生;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写得一笔好字,便替人家抄抄书,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喝懒做。坐不到几天,便连人和书籍纸张笔砚,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抄书的人也没有了。孔乙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窃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孔乙己喝过半碗酒,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认识字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秀才也捞不到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之乎者也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读过书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读过书,……我便考你一考。茴香豆的茴字,怎样写的?”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写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字应该记着。将来做掌柜的时候,写账要用。”我暗想我和掌柜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掌柜也从不将茴香豆上账;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草头底下一个来回的回字么?”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回字有四样写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写字,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多乎哉不多也。”
有几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给他们一人一颗。孩子吃完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豆,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掌柜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掌柜说,“哦!”“他总仍旧是偷。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偷到丁举人家里去了。他家的东西,偷得的吗?”“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写服辩,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过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温一碗酒。”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温一碗酒。”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还欠十九个钱呢!”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酒要好。”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偷了东西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偷,怎么会打断腿?”孔乙己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我温了酒,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年关,掌柜取下粉板说,“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
写于一九一八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