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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触手可及的幸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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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默发现,顾霁虽然回来了,可她却还是很难得能见他一面。他似乎比出去写生前更忙了,周一到周三他都会到那所专科学校去上课(她可是仔细观察了好久才抓住他的行踪的),周四杜默又满满的排着课,周末她也总是要回家或是去吴玮那边,而晚上的时间,她就从来没看见他在画室出现过,她常常好几天都见不到顾霁,更别说想要单独跟他在一起了。

顾霁仍然做着杜默的书法老师,在白天偶尔能见到他的时候,杜默就缠着他来指点她写字。在顾霁的“教导”下,杜默的字进步很快。与此同时,她心中对他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她的心绪也因此而变得复杂和矛盾。有时候她会狠狠的痛骂自己,别再这样下去,你已经有吴玮,不管你爱不爱他,你对他都有着不容忽视的责任!而有时候她又会不顾一切的想,管他什么责任道义,我不要想那么多,我只想要对自己的心勇敢一点,坦白一点!

再与此同时,她也发觉她很看不明白顾霁的言行——他有时候对她很冷漠,仿佛将她视为路人,她问他什么时候能带她去他上课的地方,或是想跟他单独一起出去吃饭,他都说有事而拒绝了。可每当他在画室的时候,他总会来她这边串门,也总会很热心的教她写字,甚至认真严格得令她有些吃不消。有几次她在走廊跟旁人讲话正遇上他从身旁经过时,她都发现他的眼神一直注视着自己,而当她转头看他时,他却又飞快的将视线隐藏起来。

还有一次,他们一群人一起吃过午饭往宿舍走去。路上经过杜默以前本科时住的宿舍,她指给大家看时,顾霁用低沉得仿佛自言自语的声音说:“原来我们以前居然离得那么近,唉,那时候我为什么不认识你呢?”

他话中隐藏着的某些东西让她有些许误会,也因这些许误会而有些激动,可那激动稍纵即逝,因为再下一次杜默要他陪她一块儿出去写生时,他又拒绝了!

那些日子里,杜默算是受尽了顾霁这种忽冷忽热的折磨,却不明白顾霁在对她忽冷忽热的同时,自身也在忍受着煎熬。

雪娆的腿伤在一点点好转,到十一月底,她已经能拄着拐杖去上课了。顾霁心中稍安,白天留在学校的时间也逐渐多了起来。

前一阵子因为忙着给学生上课和照顾雪娆,他很少有机会看见杜默,即使偶尔见到她时,他也竭力自制让自己像对待其余普通同学一样对待她。但他发觉自己总也掌握不好尺度,有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忘形的在远处凝视着她的身影直至失神,有时候又克制得太过,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态度冷漠得令人心寒。他真是痛恨这样的自己,矫情得令人恶心,他要是杜默,一定会觉得这样的顾霁反复无常得叫人讨厌了。

十一月底的一个周五,雪娆在湖南老家念大学的亲弟弟来看她,他便留在学校,没有如往常一样过去照顾她。雪娆和弟弟的感情格外深厚,腿伤以后怕弟弟担心,一直没有告诉家人,这次弟弟专程在C城找了个实习的机会,就是想顺便过来和姐姐相聚,顾霁便将空间留给了这对感情深厚的姐弟。

下午在画室里,顾霁一边对着苏轼的《赤壁赋》临帖,一边跟来串门的油画班的谢远讨论下周艺术理论课的课堂报告,这时候,杜默过来了。

又是好些天没有见到她,这一段时日,他也几乎没有正眼瞧过她,今天再看到她,顾霁心中颇有些酸楚苦涩。

最近她似乎有些变了,以往那种神采飞扬的模样少了,变得沉静了不少,偶尔还会流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不知道这与他对她的态度有多少关系,但他很为她的变化感到心疼。

见到杜默进来,顾霁还没来得及说话,身旁的谢远已经眉飞色舞的跟她打起招呼来。

“hello,杜美女!好难得见到你哟!”

杜默没作回答,只是微微点点头算作回应,随后便向顾霁的桌子走来。

一见杜默过来,顾霁如条件反射般移开视线,埋头专注临帖写字。她走到他身旁,他感到她似乎有话要对他说,但他没有抬头,杜默也就没有说话,只静静在他身旁站着。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一旁的谢远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于是对着两人打趣道:

“有美女站在旁边,顾霁写字都更认真咯!”

这个小谢,还真是对得起他“八卦王”的外号,顾霁在心里默默鄙视他,却不敢有什么反应,只装作没听到。

可那个该死的小谢却还不肯安静:“杜默很是活泼开朗呢!”

“谢谢你哦!”身旁的她终于有反应了,声音不冷不热的答道。

“正是顾霁喜欢的类型呢!”谢远继续大放厥词,顾霁恨得牙痒痒的,这家伙有完没完!

“不过,顾霁身旁的美女很多喔,可不止你一个!”他还说!顾霁强压住了将他按在地上暴打一顿的冲动,继续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冷静冷静,他反复告诫自己。

也许是实在受不了谢远的胡言乱语了,杜默没有继续待下去,转身回了自己的画室,她刚一出门,顾霁就直起身子面对谢远:

“以后,别在杜默面前胡说八道,否则我他妈一定揍你,记住了!”

他没有在意谢远听了他的威胁之后的神情,只是在想,杜默找她到底有什么事,她到底想对他说什么?

之后的一整天里,这个问题一直在他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杜默逃似的从顾霁画室里出来,真受不了小谢那张嘴,再待下去,还不知道他会说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来!

今晚学校研究生院举办迎新晚会,她借着这个理由才又留在了学校,原本想来邀请顾霁跟他一块儿去看演出,可在他画室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跟她说话,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再加上身旁有个讨厌的小谢,叫她怎么说的出口!

等到晚上,顾霁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她再也没看到他在画室出现过,隔壁老大过来叫杜默一块儿去看晚会,无奈之下,杜默只好跟老大他们一块儿去了。

坐在礼堂里,看着台上那些人唱歌啊、跳舞啊、穿着一些平庸的衣服走着台步啊,杜默感到无聊极了,她再也坐不下去,起身跟身旁的人说想到更前面看表演,却偷偷的离开了晚会。

出了礼堂,杜默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四处游走,走着走着却无意识的走到了美院楼下,楼上顾霁画室的窗口一片漆黑,没有人!她心不在焉的向宿舍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始往顾霁宿舍打电话,这一次她没有任何找他的理由,可是她想见他,好想见他,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

很奇怪,顾霁宿舍的电话一会儿说“用户忙,请稍后再拨!”,一会儿打通了,响了很久却没人接。杜默的倔脾气又发作起来,不停的按着重拨键,拨了无数次。

等她握着电话梦游般的回到了宿舍,还是没有拨通,她终于放弃了,将手机往床上一扔,随后将自己也往床上一扔,拿过iPod戴上耳塞跟着音乐大声唱起歌来。

枕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倩女幽魂》的铃声——那是吴玮专属的铃声,杜默躺着一动也懒得动,继续大声唱着歌。

《倩女幽魂》的音乐顽固的持续着,杜默闲它妨碍到她唱歌,便伸手拿过手机按下了静音键,然后又将手机抛到了一边。

几秒钟之后,铃声再度响起,还是《倩女幽魂》,她不想再理睬它,将iPod音量开到最大,用更大的声音跟着唱歌。

等到铃声第七次响起,杜默忍无可忍,终于接听了电话。

“你在搞什么明堂?”吴玮不耐烦的声音炸开了。

“没搞什么,只是心情不好,不想接电话!”

“又怎么啦?”

“没事儿,也许是今天看了《挪威的森林》,所以心情很压抑吧。”这也并不完全是借口,今天第二遍看那本书,看过之后杜默心里就一直觉得凄凄凉凉的。

“跟你说过叫你不要看那些书啊!再看那些低沉消极的东西你真的要成神经病了!你还是多给我看一点专业书,要么看看童话吧……”吴玮开始长篇大论的训起话来,杜默又自动开启了右耳进左耳出的屏蔽模式,思绪早已游离在外。

手机听筒里传来两下奇怪的“嘟嘟”声,杜默从耳边拿到眼前一看,屏幕上显示又有来电,看到那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杜默的第六感又发挥作用了——一定是顾霁!

“喂!”她急急的朝吴玮叫道,“我这边又有来话,我先挂了!”

刚挂掉吴玮的电话,她立即接通了另一个:“喂?”

“杜默,你在哪儿?”是他!她的第六感再一次胜利了!

“我在宿舍里啊!”

“是吗?我刚才还到画室去找你了。”

他在找她?他竟然也在找她!看来今晚他们俩一直都在互相找寻着!

“我也到画室去找过你呢,你在哪里啊,在陪女朋友吗?”

“没有啊!我就在你们宿舍楼下。”

“那……你可不可以陪陪我?”天哦,她竟然说出这么大胆的话来,她真是疯了!

“我打电话,就是想叫你下来。”

真的?!看来他们今晚好有默契,不是吗?

“那你等着我,我马上下来!”

杜默抓起外套便往门外跑,临出门前望了一眼镜子,她看见一张兴奋得微微泛红的脸。

“走,我带你登高望远。”顾霁对杜默说。

他带着杜默来到他上课的那所专科学校最高的一幢教学楼,登上了楼顶的天台。令他意外的是,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真是会凑趣——今天该不会正好是农历十五吧?

“这里视野很不错。”他一面对她说,一面极目远望。

与他远在山东乡下的家乡不同,山城的夜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无数闪耀着灯光的高楼鳞次栉比的布满深黑大地,车辆川流的道路如一条光带将或聚或散的楼群连接起来,这样的场景绵延不绝的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顾霁很喜欢站在这里俯视这座喧嚣繁忙的城市,这样的远眺,让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凡尘之外,远远的看着脚下的俗世,于是乎俗世的烦恼也仿佛悄然远离。

“这里真的很棒啊!”身旁的杜默与他一起靠在天台边沿的围栏上极目远眺,发出了这样由衷的感叹。

他没有侧身看她,但只要能感觉到有她在身旁,他的心头便一片澄澈安宁——自从雪娆受伤那晚起,他便一直处于一种焦虑狂躁的情绪中,这段日子,每每遇见杜默,他还要刻意自制与她保持距离,这令他的焦虑狂躁愈演愈烈。

而今天,当他在画室里遇见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杜默时,他忽然发觉,她的身上少了一种东西,一种令他最为珍视的东西——发自内心的快乐!他严重的意识到,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伤害了她,正是他自己,亲手无情的打破了他最珍视的东西!

这一发现令他瞬间感觉无比的疲惫,这段日子,他伪装得太久太累,他不想再继续这样压制自己了!

此刻,当她安安静静的站在他身旁,看到她脸上重又绽放出明媚的微笑,他感觉自己也终于恢复正常了,不再焦虑狂躁,仿佛被洪水没顶的人终于挣扎着浮出了水面,重新自由呼吸,那感觉,美好得犹如重生!

他心满意足的两手交握放在栏杆上,眼望着那轮圆月,开始与她自然而然的聊天,一切仿佛回到了他出发写生前,两人初识的时候。

“这是一个很宁静的地方,很适合思考。当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时,常常会独自一个人到这里,静静的坐着,思考着,有时候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是吗?”她扭头对他微笑。

他也对她报以微笑,随后抬手将眼前的建筑一一指给她看:

“那是这所学校的宿舍,那是办公楼,那是教学楼,那里就是我上课的地方。我在这儿都当了五年老师了。”

“真的?你都工作那么久了?唉,有工作真好,不像我,这么大了还要父母养着,真丢人!”

“你呀,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在蜜糖里泡大的孩子,一生都顺顺利利的,没经受过一点风浪。”

“切,说得你好像经受过不少风浪似的?”她似乎对他的话很不服气。

“我从小就是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供自己念书,你说我受过风浪没?”

“啊?那你家里……”她似乎担心提及到他不愿提及的心事,话说了一半便收了回去。

他于是接口说了下去:“我家里的情况很是复杂——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一共只见过母亲两次,而我跟我父亲……我长这么大,我跟他讲话的时间加起来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

“为什么?”杜默吃惊的张大了眼睛。

“我父亲在快四十岁时跟我妈结的婚,而我妈当时才十八岁。父亲是当地很有名的有钱人,他许诺给我外婆家两艘运输船,于是我外婆便把我妈嫁给他了。我妈生下我之后才几个月就扔下我跟别的男人跑了,父亲因此而迁怒于我,将才几个月大的我交给我姑妈,我就是在我姑妈家长大的。姑妈虽然还算疼我,但家里孩子太多,根本照顾不过来。等我长到十几岁时渐渐懂事,便不愿再继续依赖姑妈和她们一家,于是我一个人离开了家乡,开始一边挣钱一边念书。”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杜默一直瞪大了眼睛仔细听着,这也难怪,连他自己都觉得,他的身世离奇得简直胜过小说中的悲情人物,也难怪她感到意外和吃惊了。

“那……你一定吃过不少苦了。”

“是啊……我曾经在码头上扛过沙袋,在铁路工地上打过工……反正只要能挣钱,除了没偷没抢之外,我什么都干过——那种被生活逼入绝境的感觉,不是很多人能体会得到的。”

“所以能有今天这样的生活,我觉得很满足,很幸福。尤其是当自己挣了钱出去旅行的时候——背上一个大大的背包,肩上挎着相机,头上戴顶帽子,脚上穿上厚底的旅游鞋,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踏上旅途——啊,好自由啊!”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他面朝明月微扬起脸,任那月光直直投射进他的身体,将他的心底也照得一片清透澄澈,他好久没有感觉那么心情舒畅过了。

身旁的杜默似乎被他描述的那种生活状态迷住了,她直视着他,双眼中闪闪发光,好半天后,她才开口说话。

“难怪你这么与众不同——其实我好羡慕你,生活带给你的磨难没有击倒你,却成了你最宝贵的财富。你说得对,我真是蜜糖里泡大的,跟你相比,我的人生简直太无趣了!”

“小丫头,别不知足了。”听了她的抱怨,他不由失笑,“一帆风顺的人生不好么?有多少人都求之不得啊。”

“不!”杜默忽然升高了嗓门,一脸肃然落寞,“我并不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的无病呻吟,我说羡慕你,并不是安慰你,而是真的打从心眼里羡慕你的自由自在。从小到大,父母将我看管得像个囚犯,周末朋友约我出去玩不行,春游要在外面过夜不行,晚上回家想看电视想看小说,统统不行,因为这,我跟周围的同学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也交不到朋友。我只有天天月月呆在家里学习、画画,我喜欢画画就是这么给逼出来的。好不容易盼到念大学,觉得自己终于自由了,还有了个令身旁的女生们羡慕的男朋友,结果却发现,我只是从原来不见天日的牢笼换了一个大了点漂亮了点的而已。”

这还是她第一次提起她的家人和男友,原以为她真的是个无忧无虑天真阳光的小姑娘,没想到,她也有着自己的苦恼,跟她相比,他还真觉得自己反倒更幸福了。

“你男朋友也把你看管得很严?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离开他?”他说这话时,并没有什么私心,只是为她那样的不自由感到有些忿忿不平,如果是他,怕是早就受不了了。

“因为,他这座牢笼,太过安逸舒适,让我养成了习惯形成了依赖,越是在里面待得久,就越是鼓不起勇气离开——他对我太好,好得我担心永远找不到第二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他永远把我放在心里第一位,呵护我迁就我纵容我——说出来谁都不相信,他那样一个长相好家世好又世故圆滑的男人,却至今还是个处男,就因为我跟他说结婚以前想要保持完美……”

她说什么?顾霁被刚传到耳朵里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曾听翟鸣说过杜默和她男朋友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在一起了,这四五年的时间里,他们居然……作为男人,他当然知道这有多难。那个吴玮,他难以置信的想,要么就是身体有问题,要么就是真如外人传的那样,爱她爱到令人称奇了。而杜默,她单纯天真的守身如玉也同样令人称奇!

他心里的震惊还未褪去,听见杜默继续说道:

“即使这样,几天前,我也差一点就跟他分手了,可是……”她隐忍下去的后半段话令他的心悬了起来,然而她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向他发问起来:

“顾师兄,你爱你的女朋友么?”

她话题转得太快,令他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他还未从刚才的信息中回过神来。他在想,那个吴玮对杜默的,才是真爱,而他自己呢,他爱雪娆么?他爱杜默么?又或者,他有爱过任何人么?究竟什么是爱?爱上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他回答不出她的问题,只好反问她:

“你理解的爱情,是怎样的?”

杜默似乎也对这个问题颇为费神,想了一会儿,她摇摇头:“你觉得呢?”

她竟又将问题丢回给他,他无奈的苦笑,忽然忆起在川西的最后一周时,他常常想起她,想她的笑脸她对他说过的话和她慵懒的在画室沙发上午睡的模样,想着想着便会出神,一边想,一边脱口而出:“爱情就是很想念一个人,想到心都会发疼的那种感觉。”

“是那样吗?……那如果哪一天不爱了,就不会再想念了吧?一个人想念另一个人,可以想念一辈子吗?……”她声音低沉下去,仿佛对他口中诠释的爱情很是失望,然而“爱”这种东西,不是原本就是短暂得令人失望的么?

“时光,可以消磨一切,掩埋一切,包括爱情。”他缓慢开口,坦白的说出了自己的爱情观。

“是么?可我好想能够拥有一场刻骨铭心天荒地老的爱情,如果能够一辈子深爱一个人,那该多幸福啊!”

“那样的爱情,”顾霁嘴角浮起微笑,那是一个略带嘲弄的笑容,“除了在电影小说里,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见过。”他心里默想,如果真有那样的爱情,也许真的会让人幸福得无与伦比,但那也一定不会降临在他的身上,他已经过了浪漫的年纪,他的心已经被现实磨砺得如钢似铁,不再那么轻易被爱情俘获了。

“可是我还是相信有这样的爱情的”,身旁的女孩固执的说,“如果我真的爱上一个人,就一定要爱他一辈子,至死也不放弃,只有那样的爱过,才不算白活了一回!”

顾霁被她坚定的语气震住了,他扭头看着那个一脸肃然的女孩,良久,他才缓缓说了句:“希望能如你所愿。”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凉,一股带着寒意的夜风袭来,身旁的杜默不由打了个寒战。

“好冷哦。”她说。也不知是不是刚才的对话令她感觉心冷。

于是顾霁答道:“那我们再呆一会儿就回去吧。”

“好。”她口中答应着,但没作任何别的反应,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又一阵寒风吹过,杜默不由将脖子缩进她的黑色高腰小外套里,还作了个与时节不合的动作——将手放到口边呵起气来。

“手冷吗?”他说,随后还没等意识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再次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伸出右手握住了杜默的右手。

她的手的确很凉,那是一只纤巧灵秀的手,手指修长得令他惊叹,那只手似乎在他手里微弱的挣扎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抽离出去,然而最终留在了他的掌心里,任由他的体温温暖着。

在顾霁握住杜默的手的一霎那,他有点后悔自己的身体先于意识的莽撞,但随即他感到一阵朦胧的幸福,仿佛握在掌心中的,正是幸福那模糊的轮廓。他知道他应该做的是尽快放手,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因为明天,他还将继续扮演那个克制自己将她当作普通同学的顾霁。但他同时又舍不得放手,一旦放手,那幸福就会永远消逝,再也找不回来。

她就站在她面前,与他近在咫尺,她的手就握在他手里,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沉默,长久的沉默,沉默中他转过无数次念头——只需他稍一用力,便可将她揽入怀中。若能拥她入怀,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幸福?然而那幸福注定是短暂的,其中的代价,他是否负担得起?

他的沉默令杜默不安,很久之后,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低声说:“我的心跳得好快!”

他的心也跳得很快,他忽然发觉,如果错过了这一次能够感受幸福的机会,他会一辈子后悔的!

终于,他深吸了口气,随后张开了左臂,右手一拉,将她揽入怀中。

很久很久以前,当他还是个刚刚懂事的孩子的时候起,他便常常觉得自己是不完整的——在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一直都是空荡荡的。那个空荡荡的角落时常会令他感到空虚、失落、无助、甚至绝望——每当看到别的小孩子有父母疼爱而他受了伤只有默默的把伤口隐藏起来的时候,每当逢年过节家人团聚而他满怀恶意的在村里的小路上将鞭炮扔向行人恶作剧的时候,每当他在工地上辛苦整日累得趴倒在简陋狭小的工棚里的时候,那空荡荡的感觉都会格外明显。那个空的角落是他内心一切消极问题的源头。

原本他以为那就是所谓孤独,为了消除“孤独”,他试过很多种方法,从交江湖朋友到交女朋友,从读书画画到四处旅行,在他不断上进努力学好的过程中,心里的空洞确实被修补了很多,但总有那最后的一小块,怎么也无法消除。于是他不再强求,既然无法消除,就让自己习惯带着这颗有空洞的心继续生活就是。

而现在,当他将杜默揽入怀中的那一霎那,他感到那个空洞一下子奇迹般的消失了,就好像有一种魔法般的神秘力量悄悄的将它填满了,让他的心在长久的空缺以后第一次变得完整无缺。那种完整的感觉给他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令他觉得无比的充实,无比的满足。

他陶醉于这样的感受,更紧的拥住了怀中的女孩。

杜默在他怀里稍稍将头抬高,将她的脸颊贴上了他的,她在他耳边低声耳语道:

“我好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感觉像在做梦一样,我不敢相信!”

于是,顾霁侧过脸来,将他的唇紧紧的贴在了杜默的唇上。

她似乎对于接吻很是生涩,紧张得一动也不动,任由他双臂将她捆得紧紧的,他在她的唇上狠狠碾压,辗转往复,贪恋的汲取着她唇间的气息,他听见她的呼吸声,那么大声又那么急促,与他的呼吸声缠绵的纠缠在一起,那声音让本已跳得超速的他的心跳得更加狂野。

当他终于放开她之后,他将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他说:

“现在相信了吗?”

眼前的女孩闭上眼睛笑起来,两只手臂绕上了他的脖子。

“顾霁!”她凑到他耳边轻唤他的名字:“顾霁!顾霁!我好喜欢你!”

他更紧的拥住了她,心头一片幸福欢愉——原来,这就是幸福的完整模样!他的人生从此圆满!

吴玮在第二天过来杜默的学校,同行的还有他公司里的一位同事,杜默便带他们到河边游玩。

三人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玩牌,杜默老是出错牌,吴玮把她狠狠的嘲笑了一番。她便借题发挥耍着赖皮说不玩了,两个男人只好另找事做,到临江的岸边看人家钓鱼去了。

剩杜默一个人的时候,她终于可以有时间静静思考了。无需用心回忆,只需一闭上眼睛,昨夜的一幕幕便自动浮上她的脑海,每想起一次,她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便会跟着引起一阵不可遏制的悸动,那强烈的感觉迫使她不由更紧的闭上双眼——很久以前在看《勇敢的心》时,苏菲玛索扮演的王妃在与威廉华勒士一夜缠绵之后有那么一段情节:王妃回到皇宫独自一人在宫殿长廊上漫步,一边走一边忆起前夜与威廉在一起的情形,她双手轻抚自己的腰腹,闭着眼微扬起头,她脸上的那个幸福的微笑让作为观者的杜默印象极为深刻——那种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幸福微笑美得简直无与伦比!而今,她终于也可以真真切切的体会到剧中人物的那种幸福,她相信自己此刻脸上的微笑一点也毫不逊色!

哦!老天,她真的好幸福好快乐……

下午吴玮陪着杜默去修电脑,他忙里忙外在帮忙张罗着,杜默却呆呆的站在一旁。她很高兴没有任何事情来扰乱她的思绪,她在那里站成了一座雕塑,惟有大脑在激烈的运动着。

很不可思议的,在她脑中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不是他的拥抱,也不是那个吻,而是他拥她入怀时左臂抬起那一刹那的情景,还有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时她眼中的他的唇微带笑意的样子。这两个镜头像电影蒙太奇一样交替着在她脑中反复出现,每重复一次,她的心便跟着深深的颤动一次——这样的反复回忆给她带来的感觉甚至比事情真实发生的时候还要强烈。就在这一遍遍反复回忆中,她渐渐体味到了“刻骨铭心”这四字的深刻含义……

就在杜默像座雕塑一般站在那里的时候,电脑市场的大门口迎面进来两个人。她脑子里仍然反复上映着那两幅画面,对进入眼帘的一切事物通通都视而不见。当那两人越走越近时,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站着,突然心里好没来由的想到:右边那个男人该不会是顾霁吧?出现这样的念头她自己都觉得很荒谬——顾霁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会那么巧嘛,她真是想他想到有点发疯了!

当那个人走到离杜默仅有两步远时,她才突然惊觉——他,真的是顾霁!怎么会?!难道是老天知道她正想着他,所以成全她让他真正出现在眼前?

杜默站在原地,一时间竟连话也说不出来。

顾霁已经走到了杜默身旁,她除了呆呆的看着他,做不出任何别的反应,他微笑的样子为什么会那么的温柔亲切,他看着她的眼睛又为什么会那么闪亮深邃?

“噫,你怎么会在这里?”顾霁语气里带着些惊奇。

“我在修电脑呢!”杜默心跳又快起来。

吴玮听见了两人的对话,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嗨,这是我男朋友。这——是我师兄。”杜默有点慌乱的做着介绍,一时间竟忘了他们两人原本就认识。

他俩简单的相互道声好,然后顾霁快步走进了电脑市场的里面,消失在两人面前。

杜默不敢用目光追着顾霁,也不敢迎上吴玮的目光,转身坐到一张椅子上,低下头企图把一切隐藏起来。

吴玮走过来蹲下身望着她:“喂,你师兄喔!怎么了,连脸都红了!”

面对吴玮的调侃,一向最爱顶嘴而且顶起嘴来异常牙尖嘴利的杜默竟找不到任何言语,她好怕吴玮看出她的异样,可又觉得他一定已经看出来了,意外的,吴玮竟然什么也没有再说。

晚上吴玮的父亲从西欧旅行回来,他们一道到机场去接他。在回来的车上,他父亲从行囊里拿出从各国带回的礼物:比利时巧克力、法国香水、德国曲奇、还有好些各式各样小玩意——竟然全是给杜默一个人带的,吴玮和他母亲都没有份呢!感动意外之余,杜默心里升起一股内疚的感觉。

吃过晚饭,吴玮拉杜默去看他们新房装修的进度。在可以俯瞰山城夜景的卧室窗口前,吴玮从背后抱着她,轻声跟她说着话:

“我爸对你很好吧,我跟我妈都有点嫉妒了。”

“嗯……”

“他已经把你当作他的儿媳妇了!”吴玮微笑。停了一会儿,他又道:“这里夜景很美吧。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房间,我们可以一起相拥着看夜色,看上无数个夜晚……”

杜默无语,窗外璀璨的万家灯火在她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她拚命抑止住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拚命在心中呼喊: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吴玮扳过她的脸,俯下身吻她。杜默一时窒息,不是因为他的吻,而是因为有一块巨石,狠狠的压在了她的心上,直压得令她无法呼吸……

再回到学校时,杜默变得不快乐了。

她开朗,因为她光明磊落;她活泼,因为她热情乐天;她自信,因为她真诚坦白。她的心中是一片阳光,没有阴霾。可是现在,阴霾升起来了,遮住了阳光。她失去了骄傲的理由,她快乐不起来了。

中午接到顾霁打来的电话,说起昨天街上的偶遇,说跟他在一起的是他女朋友的亲弟弟,他带他来找实习的公司,还说起他原本就认识吴玮。

杜默对他态度冷淡,因为她心里满是矛盾,她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吴玮,也不知道要怎样面对他!

那些天里杜默背上了沉沉的包袱,不知该如何解脱。她开始强迫自己不去想他,整整一周,她呆在自己的画室里,绝不允许自己踏入对面的画室一步。即使顾霁来她的画室,她也总是态度疏离,他便不再来找她了。

奇怪的是,偏偏这段日子,顾霁似乎不那么忙了,他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在画室出现,于是杜默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晚走到教学楼下,都会先抬头看看顾霁画室的窗口,如果那里亮着灯光,她的心里就一片温暖,在画室里画画也更有劲头,即使她根本不会踏足对面的画室;如果那里的窗口一片漆黑,她的心里便跟着一片灰暗,即使到了画室,也打不起精神画画。

这个习惯,她一直保持了整整两年,直到顾霁毕业前,每一晚,那间画室里的灯光,控制了她的心情,整整两年。

杜默的低落情绪让吴玮不安,十二月里吴玮向公司请了假,安排妥当一切之后,他对杜默说:“我们俩出去旅行吧,想去哪里?”

杜默盼望了那么多年的外出旅行终于来了,可是,她却真的没什么旅行的兴致,不过,出去走走也许心情会改善一点吧?

临走那天,她经过顾霁的画室时看到了他的身影,他站在自己的画桌面前,默然而立,神情有些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杜默忽然一阵心酸,再也没有控制住自己,在与他疏远了一个月的时间里,第一次走近了他。

顾霁站在即将动笔的一张巨幅画布前,他需要投注十分的努力才能专注在自己的理想境界中,因为一不留神,就会分了心失了神。

这段日子他的情绪十分低落,雪娆的伤好转后,两人之间那种共患难的情绪逐渐褪去,又开始不时闹起别扭来,他顾虑着她的伤势和心情,都尽量忍让迁就着。而杜默这边……他在心里默默叹息,自从他吻过她的第二天,在街上偶遇她和吴玮以后,她就那么明显的疏远了他。他完全能够明白她的心情,即使只能隔得远远的看着她,她的那些矛盾挣扎他也感同身受,他不为她的疏远感到难过,却只为她的变化感到心疼,她就像是他的阳光一样,初识她的日子,是他一生中最阳光的日子,可现在,那阳光蒙上了灰尘,被乌云所遮蔽,令得他的世界也跟着一片晦暗。

忽然感到有人接近,他扭头看时,发现竟是杜默,那么久不曾离她这么近了,见她过来,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定定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向她微微点头。

“嗨,我要出去旅行了。”

“去哪儿?”

“桂林。”

“是吗?去多久?”

“不久,就三天。”

“跟谁一块儿去?”

“男朋友。”

“不错嘛,真幸福。”

对话就此中止,谁也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两个人默然对立了一会儿。

“我走了。”杜默说得很是突兀,然后朝门口走去。

顾霁注视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感觉心头空落落的。但她刚走出两步,却又忽然转身走回他身旁,踮起脚尖凑近他,他以为她要跟他说什么悄悄话,连忙向她俯低了身子将耳朵靠近她,忽然感觉到她柔软却有点冰凉的嘴唇印上了他的脸颊,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已经飞快的转身,逃似的奔出了他的视线。

他被她出人意料的动作惊得一愣,画室里还有好几个其他同学,他的视线飞快的朝周围扫了一圈,幸好没人注意到他们。他慢慢直起身体,呆呆望向杜默奔出去的大门。这姑娘今天是怎么了,竟然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

难道她的心结已经解开了?等她回来,是不是就不会在继续逃避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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