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七章 希望（1 / 1）
抬眼望去，山腰间，弯弯曲曲的崎岖羊肠小道回旋着。远处山丘起伏，山坡上的梯田一层一层的就像水纹似的，因为干旱却只有很少的树木稀疏可见，偶尔会有奇怪的鸟叫声回荡在山谷间，这里的气温干燥的热，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似的，让人一时无法适应。两人已经徒步走了一个小时。
“银锋~…我热…我要脱衣服！”
“不行！马上就到了。你看！已经可以看到房子了…”
“可是…你不是脱了么？！”
“不行就是不行！不许勾引我。”
“……-_-||”
胜屠焌的衬衫都已经被汗浸透，还黏糊糊的粘在后背，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晶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就连鼻尖上都冒着汗。看着默默走在前面的男人，一步一步稳稳的走着，似乎一点也不会累的样子，一只手提着包，一只手还拿着两人的衣服，并且还光着膀子，□□着平和匀称的肌肉线条，没有过分的紧绷感，完美的恰到好处，在这荒山野岭的，只有两个人悠悠的身影，缓慢的前进着。
虽然和古银锋在一起，不管去哪里他都无所谓，都愿意和他一起。只是当自己亲身体验到时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不悦。本来以为要去的地方就算是穷乡僻壤，最起码也是山明水秀的啊…
但事实是，走了一个小时连棵树都没见到！胜屠焌楞在原处喘了两口气，一手遮阳，眯着眼睛望了望万里无云的浩瀚天际…连只鸟儿都没有！在往前一看，古银锋已经走了好远，才急忙小跑步追了过去。
“银锋，这里有多久没下雨了？”
“不知道…今年或许又一滴没下吧！你看那田里的土壤都成了尘土，今年估计又没播种…”
“噢……看来只是需要下雨…”
闻言，走在前面的古银锋突然顿住了脚步，让紧跟在身后的胜屠焌差点没撞在他身上。
“怎么了？…”
看到古银锋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他不解的问道。古银锋知道他是那种不会随随便便就轻易这么夸口的人，既然他会这么说，就说明……脑子里瞬间将有关于他的所有惊奇之事联想起来。
胜屠焌是一个奇人，准确的说他本身就是一个未解之谜！这是古银锋认为的。一滴汗水从眼角倏然滑落，男人结实的胸膛微微起伏，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闪过，随即沉淀在深邃的黑眸里。
“你刚说什么？”
“…我说…需要下雨…”
不知为何，他的话让古银锋的心里泛起了不知名的紧张与期盼，又似乎像是在无尽黑暗的绝望里看到了唯一的，飘渺的一缕光亮，不确定的希望。
手里的包重重的掉在脚下，像烟雾一样的灰尘被瞬间溅起，弥漫着，随着空气流动的方向缓缓飘落，鼻口里都弥漫着尘土的味道，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呵…我真是傻！似乎遗忘了很重要的东西…你…可以的吧！我知道，就像你可以就鹏鹏一样…是不是？！”
由于天气的干燥，低沉的男音变得愈加逼迫。
“银锋…”
就算记忆很模糊，但是，我一定会努力的！为了这里受苦的人，也为了你。
在这地瘠人贫的山村里地广人稀。在一块比较平坦的阔地上落错着几个村庄，村与村之间有弯弯曲曲的石子小路路阡陌交错，应该是村民为了互相方便铺的小路。山脚下与山丘上成片成片的树木都已枯死，只有在村子里有几棵萎靡不振的大槐树，似乎是这里唯一的绿色。
一家农家院里，一个大约六十多岁的老人背着刚砍好的柴火在院子里刚刚放下，随手拿起搭在肩头的已经破旧不堪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的汗水，老人的体型很消瘦，花白的头发已经不剩多少，皱纹爬满了他被太阳晒的黝黑的脸颊，只有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在透露出内心对生活的渴望和热爱，尽管现实很残忍，是如此的差强人意，穷困潦倒…
“奶奶，爷爷好像回来了~”
女孩子大约十□□的样子，虽然穿着简单朴素，却长相清秀可人儿，她的皮肤倒是很白皙，应该是常年卧床不起，没有出门的原因。她是被收养的遺孤，从被奶奶收养的时候就不良于行。
“丫头耳朵真好！待会奶奶就去做饭去~”
奶奶继续着手里的针线活儿。
丫头一直挂在嘴边的温柔浅笑，目光不聚焦的似乎在寻找落脚点，她的眼神清凉空洞，仿佛沉寂千年的湖泊，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是的，她看不见。
无法行走，双目失明，对她而言唯一幸运的就是这个家，也是她唯一的依靠，还有那个好几年都没相见的哥哥，是她仅有的牵挂。
“奶奶~今天要做好吃的哦~”
“好！今天奶奶做好饭给丫头吃”
“嗯~不是哦。哥哥要回来了…我能感觉到…”
丫头看不到奶奶脸上的突然暗淡的表情，也看不到奶奶红了的眼眶，只是满脸洋溢着期盼，还有依旧挂在嘴角的那一抹清浅。
”老婆子！老婆子！你快出来！”
院儿里传来急切的呼声。
“鬼叫什么！见鬼了啊…”
慢条斯理的放下手里的活儿，委身往门口走去。
“你…你是小锋？…”
苍老的容颜近在咫尺，颤颤发抖的声音带着激动的惊喜，还有一份怀疑和不确定，她伸向男人的手僵持在半空中。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简单的几个字却包含了他对这个家和家人所有的感情。这个贫穷到被人遗忘的山村，就是他长大的地方。奶奶是老花眼看不太清，但是耳朵却很好，听到了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马上就更加确定了。
古银锋的到来让一家人都高兴坏了！奶奶握着古银锋的手将他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个遍，她苍老粗糙的手微微颤抖着，难以抑制内心的沸腾。
“小锋…奶奶都快想死你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们，也没想到有一天你还会回来…”
“这里永远都是小锋的家，当然要回来了~”
“嗯！呵呵呵~快把衣服穿上，像什么样子…这孩子~”
奶奶终于破泣而笑，看到古银锋没穿衣服，忙招呼着他穿衣服，生怕他着凉。其实他走了那么远，本来就热，哪里还感觉得到冷。
“奶奶…”
叫这一声的人不是古银锋，而是一直在身旁却完全被忽略的胜屠焌。这时奶奶老眼昏花的眼睛才注意到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闻言，才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观察着面前叫着奶奶的少年。
“哦…小锋是带着朋友来的啊！你看我，真是老糊涂了！光顾着和小锋打唠了。小锋~这位姑娘是不是就是你媳妇啊~要不然你怎么会带她一起”
奶奶就看到少年标志性的长发，精致绝美的容颜，还有刚才与他对视时的温润如玉的清浅笑容，就定格了他的性别。古银锋的嘴角明显的抽搐，头上冒出三条黑线，喉结微微的滚动，片刻才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奶奶…他是男的…”
男人的声音明显的僵硬，紧紧的，带着点尴尬。
“噗~呵呵~”一直在床上的丫头忍不住笑出了声，心想这个人到底长的什么样子，奶奶竟然能把他看成是一个女孩子，听他刚才的声音分明就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嘛！呃！嘻嘻。
“哦~呵呵呵，孩子快坐这边，你看奶奶真是老糊涂了…”
少年当然是宽宏大量了，怎么会计较呢。闻言连忙带笑的坐在了古银锋的身边。其实，奶奶也没有老糊涂啊！他还真是古银锋的“媳妇”…
爷爷正在院子里烫鸡毛，院里有六七只家禽还有两头小猪崽，已经养了一年多了，一家人还指望着下蛋呢！这一来爷爷就杀了两只，在他们这小村庄简直是过年的节奏啊！
古银锋把包里的东西翻开来，一样一样给奶奶讲解着。胜屠焌这才知道原来古银锋一直提着的大包里装满了各种药品，这里地处偏僻，所以药品就和水一样珍贵稀少，他可真是用心良苦啊！这么大老远的还提着那么一大包徒步走了一个多小时…
“那个…丫头，哥哥给你买的衣服，是冬天穿的棉衣…”
“谢谢小锋哥哥。其实不用给丫头买啦~反正丫头又不出门，不怕冷。”
丫头空洞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嘴角透出的弧度时刻都在表达着内心的喜悦！她是个懂事的孩子。
院儿里少年正蹲在爷爷的身旁饶有兴致的，认真的观看着爷爷杀鸡。
“爷爷…那个鸡血哪里去了？”
“鸡血啊~给小猪崽喝了，那可是好东西啊，便宜了两头小崽子了~”
爷爷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少年的话并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怀疑。
“爷爷~那我们山上应该有野生动物吧~就像兔子或者野猪什么的~”
“有是有，不过很少见！没饿死也渴死了！”
“噢~那就是有喽…看来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少年在房屋前悠闲的溜达，不远处有一条已经干涸见底的河床，一颗一颗忽大或小的鹅软石在河底孤寂的等待着曾经从它身上流淌过的溪水，日复一日的，可是就算是老天偶尔心血来潮的会刮几阵大风，乌云密布的。当人们以为要下雨的时候，愿望很快就会落了空。老天爷总是吝啬的舍不得都降几滴雨给这片干涸的土地。常常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落下来的雨滴连地面都没湿透，乌云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屋顶冒着的炊烟袅袅，还有柴房里飘溢出来的香味…
“咕噜咕噜~”胜屠焌摸了摸肚子，他其实早就饿了！此刻，他真的好想公寓好想韩姨做的香喷喷的饭菜啊。可是，在看看面前这个地方…
银锋…你真的是在这种地方长大的么？真的是，不能想象…
“蹲在那里做什么？里面有鱼么？”
熟悉的男音徒然从背后传来。
“一定会有的！”
他非常坚定的说道。男人闻言没有开口，嘴角凌厉的线条又紧了紧，倏然俯身拉起少年托在脸颊的手。
“吃饭去了！”
两人拉拉扯扯的回去了，行为举止说不出的暧昧亲昵。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屋子里飘溢着肉味儿浓香。
“奶奶做的鸡好吃吧？”
古银锋的目光有意识的飘向一旁，嘴角露出一抹不自然的弧度。
“嗯~”胜屠焌从咀嚼里发出一声，忙的都顾不上说话。一家人看着他吃的那个香甜的模样，嘴角沾的都是油，一点也不娇矜，像个孩子似的！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真是吃的好饱啊…
胜屠焌满足的舔了舔嘴角，回味无穷。古银锋给奶奶帮忙收拾碗筷去了，爷爷又去了后山砍柴，堂屋里就剩下少年，还有床上的丫头。丫头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感觉到有人，清秀的眉目柔和善良，空洞的眸子呆滞的凝视在空气中。
少年的目光静静的看过去，然后从板凳上站起来，抬脚一步一步走进。
无声无息的，丫头却在少年脚步停止的那刻，嘴角悠然弯起，说明她已经知道有人走过来了。
胜屠焌抿了抿薄唇，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抬手在丫头的眼前晃了晃，动作还有点偷偷摸摸，摄手摄脚的。丫头虽然看不到，却明显感觉到了空气的流动，凉凉的微弱气息拂面迎来，还有一股神奇的若有似无的幽幽清香，淡雅，而沁人心脾。
“呵…不用试了。丫头是看不到的。”
“…！噢。那你怎么知道我过来了？你不能走路吗？”
“我感觉到了哦，也听到了。丫头是个没用的人…很小腿就断了。呵~不过丫头还是很幸运的，因为丫头有家有亲人…只是…没什么啦。”
丫头的神色略显的凝重起来，但却在下一秒掩饰的不留痕迹，唇边的笑意刻意加大，表现出无所谓的姿态。
“其实你很想走路也很想眼睛可以看得见的吧…”
少年的话语一出，气氛瞬间一沉，云迷雾锁，就连空气都瞬间一滞，微微的窒息感压迫而来。
丫头唇边犹存的笑意变得愈加牵强，紧攥着被角纤瘦的手指缓缓收紧，微微颤动着。此刻，她的心里萌升起一丝厌恶！是对少年唐突的话语。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轻松的就说出自己内心的祈求和愿望！因为…就算说出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的啊！她接受不了的是现实的残酷和无情，也可以说，她在逃避。
胜屠焌感受着她内心的变化。纠结，无助，恐慌…
“丫头在生小焌的气吗？”
少年的嗓音缓缓流淌，那么好听，那么温心，仿佛在刹那间治愈了丫头内心激起的波澜，顷刻间，那一片心湖渐渐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没有。丫头…是在生自己的气…呼~”心里微微一怔，半秒后，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心底掠过一丝异样。蕴含着数不清的无奈，惆怅。唇边的弧度缓缓绽放开来，恢复了以往。
有谁可以了解她的痛苦，又有谁能够体会她的心情。
她多么想看看爷爷奶奶的脸，他们为了照顾她日复一日的含辛茹苦，再到积劳成疾。她多么想为他们分担生活的重担。从小就失去父母，亲情薄凉，家对她来说是万分宝贵的东西，也是最值得呵护的…
她也多么的想仰望天空，看看美丽的夜空，和这个世界…
这一切的希望似乎都太渺茫，这个心愿也太奢侈，让她想都不敢想。
丫头心底每一处的细微变化，都隐藏在那片水面看似平静的心湖，独自承受却无法改变。
不都说当上天对你关闭了一扇窗的同时，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那么，对于丫头，她的希望又在哪里。
胜屠焌的目光渐渐收回，心里堵堵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就是上天对她打开的那另一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