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过往（1 / 1）
开车的时候，苏洛寒有些心不在焉。
被沈雅碰触到的地方，到现在还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自己的腿根一直往上蔓延，就像庭院中那些牵牛花一样总会不知不觉爬上去，心在窸窸窣窣地蠕动着，不肯消停。
红灯在自己的面前闪烁，朦胧着人的眼，他把车停了下来。他的手半放在了车向盘上，苍白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打着节拍。
被雨水所覆盖过的玻璃，朦胧透出隐约的人。对面惨淡的橘色灯光投射而下，狭长的人影斑驳印射到了车玻璃上。
刷刷，那是雨水洗刷大地的声音，配着婆娑树木发出的沙沙声，宛如仙乐，令人愉悦。
苏洛寒小的时候很喜欢雨。他与父母那时候居住在小镇，青砖绿瓦，雨落如壶。小的时候，喜欢下雨，是因为可以逃课。而父母也不会阻拦，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让他披着个蓑衣，学着古人垂钓。
而现在，对于这雨天，他说不上什么感觉来，不是排斥也不是喜欢。总会想起过往，总会无意识得想到那时候的自己能够跑，能够跳，而现在，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无力的腿，时刻提醒着自己的懦弱。
双眼在雾气中渐渐地变得朦胧起来。
那女孩的眸子，却渐渐地浮现在了眼前。他仿佛还能够看见女孩唇边滑过的一笑，那翘起的弧度，迷离着，在自己的面前闪烁。
那女孩撑着一把油质小伞，站在了树下，冲着自己微微一笑。
似乎，鼻尖还若有若无萦绕着那淡雅的花香，不浓不烈。是什么花香呢
那久久盘旋在脑海中的画面，也不在那么鲜明，很快，就渐渐染上了发黄的底色。唯有那女孩的笑容，一如既往般清晰，在自己的眼底浮现。
这淅淅沥沥的小雨，轻薄而缠绵，很容易勾起人的思愁。
苏洛寒自嘲地笑了笑，只有败者才会将过往的荣耀反复重提。往事的落幕，开启的是新的篇章。
恰巧是绿灯现，车子便滑过了雨幕。他的脸上浮现的是坚毅的神情，磐石般烙印在人心上。
他，要握住的是现在，而不是过去。
车呼啸而去，细雨还在洗刷，似乎在洗刷着什么。
·
艳阳高照。
晒得人有些发晕，好在还有些清风可以缓解这样的氛围。
难得晴天，医院中的病人也趁机在公园中休息。
今天，轮到沈雅来进行巡班。
花园，树木勃发，一派欣欣向荣。
有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的衣服的男子坐在了长椅上，手中拿着画笔，沙沙做响。
男子面目俊郎，眉宇自有一股风流。那男子只随意扫了周围的环境，手下一动，落笔即成画。
沈雅笑着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示意他让自己一点位子，“顾宇，在画画”
顾宇淡笑，浮光游动，“嗯。沈医生，要看看吗”
沈雅闻言看了一厌恶，画中的女子温婉动人，最让人难忘的是女子唇边的那抹令人舒适的笑容。这是自己，看不出来，顾宇的画工如此出色。寥寥几笔就将自己的神态勾勒出来，只是没有想到在顾宇眼中的自己，是这么的温柔，连眼角都似乎渲染着温情。
“画的不错嘛。”
“以前，自己有过一段时间想当画家。学了一段时间的画，后来，也就没有了兴致再学下去。”他慵懒地撑起了下巴，唇边还是如同海曙般灿烂的笑容，眼里却凝结着破然而出的狰狞的阴霾。
“为什么不再学下去了我觉得你的天赋不错呀。你看，你的画画的多谢。”沈雅没有忽视顾宇眼中的冰凉，那种怨恨的，叫嚣着的怨念。
“刚刚不是解释过了吗”他凉凉地抬起了眼皮，看到沈雅的笑，就收住了口。
为什么不再画，他的父亲要的是一个继承人，而不是一个只会写只会画的浪漫家。
那零散的记忆，七零八落，而自己想要忘记得却怎么也忘不了。
有一个男孩蹲在了墙角，他的手中握着的是一张被撕烂的画纸。
男孩瑟瑟发抖，只敢用自己的余光看向那大人，那个微胖的男子，在小孩的眼中，是那么可怕。
那个男子，咆哮着。
我顾远山的儿子，怎么可以只会这些无用的东西。
你如果，再给我碰这些无用的东西，试试看！
那镶嵌着的红宝石皮带挥舞着，一下，两下……
他的肌肤立刻跳了起来，疼痛似乎又如影如随地包围着他。
可怕，好可怕。
“顾宇，镇定一点。”沈雅连忙扳过顾宇的头，他正在瑟瑟发抖，惨白着脸。她对上了顾宇的眸子，那双眸子空洞无神，这是害怕吗
“顾宇，听我说，如果听见了就照我的话做。”沈雅感到自己肩膀处被人用力地抓紧了，“深呼吸，1--对2--3。”
这样温柔的声音，也只有沈雅才有了。心渐渐地稳了下来，顾宇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神色渐渐清明起来。
“好，很对。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医院。”
“很好，这是几”沈雅伸出了三个手指头，在顾宇的面前晃了晃。
顾宇噗嗤了一声，但还是说了一句:“你把我当做了三岁的小孩，这是三。”
沈雅买了一瓶水，给了顾宇。
顾宇喝着水，半昂着头，周围的视线有些模糊，但自己能够准确地捕捉到沈雅，哪怕闭上了眼，自己也能够准确地描绘出她的面容。
沈雅并没有追问，顾宇看着默默地坐在了自己的旁边，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沈医生，不问我原因吗？”
“你愿意说就说。”顾宇也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和苏洛寒一样，这样的人不能够逼迫他们倾诉，否则会适得其反。
顾宇笑了笑，他转了一个话题，“最近看沈医生都是步行过来的，在锻炼身体吗？”
“现在，这是转移话题。”其实沈雅才在转移话题，她最近的手头并不宽裕，透支了一部分钱，但还是不够用。所以，能省的都省了。“还想要像上次那样吗”
“上次”疑惑浮上了眼眸，很快，顾宇就了然，他轻咳了一声“是我喜欢你那件事情。”
沈雅扯了扯嘴角，被一个小自己五岁的人告白给吓退，这种黑历史还是不提也罢。
“沈医生，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黑色的眸子就一直盯着自己，就像是黑曜石一般，旋转着灼灼的光芒，似乎要将她全部的注意力吸进去。
这样专注的目光，沈雅不着痕迹地低下了头。
“我信。”她敲了敲顾宇的头，“不过，等那天你真正把我当朋友，愿意和我聊天再说吧。”
顾宇送了耸肩，缤纷的笑容却显出了他的开心，“呀呀，这可是冤枉我呀。我怎么没有把沈医生当作朋友了呀，甚至我还想要一段超过朋友之上的感情，只不过，”他揉了揉脸，脸上的表情陡然丰富起来，拌了一个鬼脸，“反倒是沈医生你把我的心深深地刺痛了！”
“别皮了。”沈雅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对方的头，嗯，头发打理得很顺滑，摸起来很舒服。
顾宇甩开了沈雅的手，也不知从哪里来找到了镜子，对着镜子照了起来，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你把我的发型弄乱了。”
“乱就乱了呗。”
两人嘻嘻哈哈了一阵，顾宇望着手中的纯净水，发起了呆。他举起了手中的矿泉水，无数的阳光透过了这纯白的水，折射出了七彩的光芒。
这水，可真干净。但水里到底还藏着多少肉眼不可见的杂质，谁能够发现呢。
“沈医生，为什么不再当我的主治医生了。”顾宇忍不住问了出来，无数的人都说自己有病，用着那种有色眼镜看着自己，那个女医生也不例外，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都是用一副看着肮脏虫子的眼神望着自己，唯有沈雅从来都没有那样看着自己。
如同她那双眸子一样，干净，剔透。
手无意识地攥紧，攒成了一个拳头。
这是紧张。
沈雅收回了目光，“放心，祖医生的医术比我要高明多了，相信她就可以了。”
所以，不必紧张。
“那个祖医生，好像没有沈医生你的医术要高超，对吧？”顾宇唇边掠过了一抹讥笑，不过，很快消散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