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无字碑前诉衷情(1 / 1)
其实,萧景琰和柳欣怡之间的缘分,要追溯到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那时,正是赤焰案发生的第二年,柳欣怡只有六岁。
她跟着表哥表姐一同到西郊的湖边玩耍。那天的风很大,最适合放风筝。后来,每每想起那天发生的事,都让她如梦如幻。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让他们与最不可能的地方相遇,从此种下无法预测的缘分。
那天他们个个玩得都很疲惫,最后不知道是怎么的,柳欣怡躲在一处树丛里睡着了。当她睁开迷蒙的双眼时,才发现身边再无一人,而天已经黑了。
她不喜哭闹,虽然心下恐惧,仍旧大着胆子往前走。入夜之后的树林,鬼气森森,晚风夹杂着丝丝凉意,吹在她单薄的外衣上,不禁瑟瑟发抖。林子里很黑,她又没有掌灯,只借着朦胧的月色在林中穿行。
迷路,是在所难免。
欣怡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直接扑到在地。她觉得胳膊肘处火辣辣地疼,似乎被这山中的沙子,划破了大口子。她又急又怕,定眼一看,却见自己趴在一座坟头。
没错,这就是一座矮坟,立一块石碑,却并没有刻上逝者的名字。
欣怡吓得脸色煞白,怕惊扰了亡灵,只能忍住不叫出来。无意间打扰了长眠于此的人,她心中过意不去,在这无字碑前磕了三个头,心里祈祷着此坟的主人不要纠缠于她才好。
谁知她头才磕完,远处就响起了脚步声,还有断断续续地说话声,像是有人喝醉了酒的胡言乱语。她大气都不敢喘,连忙躲到坟丘后面的树丛中。
看来,这真的是一处孤坟,不然逝者的亲人也不会仍杂草如此疯长。
那人打着灯笼,渐渐走进,在这座无字碑前停住。忽而,他扔掉了手里的灯笼,另一只手提着的纸钱,也散落了一地。
欣怡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瞧见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他是个身长玉立的男子,似乎喝了不少酒,步子也不太稳健,一个踉跄,就跪倒在了坟前。
那是欣怡第一次看见他喝醉,也是这一生唯一一次。
“子清,我来看你了。”他对着墓碑,笑了笑,又像是在哭。
夜很静,欣怡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越发震耳。她双手紧紧地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了声响,惊动了在此祭拜的人儿。
可是这个年轻的男子却像是也化成了石碑,定定的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他说的,只是看看,所以连一句话也不说?
这个年轻的男子就是靖王,二十岁的萧景琰。
林子清是萧景琰的发妻,他们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是浓厚。不过,林子清身体一直不好,萧景琰去东海练兵的前几天,她就病了。她自小身体就弱,每年都要病好几次,谁知道这一病,便要了她的命。
萧景琰从东海回来,整个人生都像被人撕碎了一般。好似过去的十九年,都是一场梦。如今,有人打破了他的美梦,醒来,一切都消失了。
林子清缠绵病榻月余,本就凶险万分,又得知赤焰军惨案,更是急火攻心,从而香消玉殒。等到萧景琰风尘仆仆地赶回府,却只见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太医说,靖王妃已经怀有身孕。
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毁了他身边的所有人,连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都不曾留下。
当时的他不管不顾,冲到宫里,想当面质问他的父皇,究竟祁王和林家犯了什么过错,以至于遭此大难。可是他终究是没有见到陛下,也没有人能解答他的疑惑。此案牵扯了太多人,已然成为禁忌,从此无人敢提起。他本就身份敏感,没有被株连,全杖太皇太后相救。擅闯禁宫,等待他的只有陛下赏赐的一顿重重责罚,没有解释,只有结果。
林子清是罪臣之女,不仅死后不得入皇陵,连一块墓碑也不得树立。
还是太皇太后的求情,萧景琰最终才将爱人的尸骨葬在这座荒山上。也只有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能偷偷前来祭拜。
也不知道,他在这坟前到底要待到几时。躲在后面的欣怡感觉困意越来越浓,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一个哈欠,彻底把萧景琰的醉意给打跑了。他提起随身带着的配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坟堆后面,朝着树丛就刺了下去。
“谁?”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沙哑,由透着几分魅惑。
欣怡感觉他的剑就贴着她的脸颊划过,凌厉的剑锋割断了她腮边的几缕青丝。她吓得动也不敢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闪着寒光的剑身,生怕此剑的主人一个不高兴,就抹断了自己的脖子。
萧景琰扒开草丛,点亮了一个火折子,定眼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有个瑟瑟打抖的小娃娃,正抱着双腿,蜷缩在他夫人的坟头。他提着剑,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娃娃是人是鬼,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此时此景,难免有些瘆人。
“求求你,不要杀我。”欣怡恐怕只能说这句话了。
欣怡缩成一团,不敢看他,只是小小的身体,不停地抽泣。萧景琰片刻地犹疑之后,才渐渐确定,她确实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萧景琰有些不悦,这女娃娃怎么随随便便就爬上别人的坟塚。
欣怡先是抽泣,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别哭了。”哄女孩子,他一向不擅长,更别说是这样哭闹不止的小女孩。
欣怡是真的受了惊吓,也听不见萧景琰说了什么,从最初地低低抽泣,到最后扬天大哭。
萧景琰怕这孩子再这么纠缠下去,会生出什么事端,只能双手并有,捂住她的嘴巴。
“不许哭,听见没有。”他压低了声音,在欣怡耳边警告道。
欣怡心里怕的很,此时受了这陌生人的威胁,也只能乖乖听话。见她不闹了,萧景琰才松了一口气,将她自草堆里抱出来。
这个女娃娃衣着华贵,必然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如此生更半夜还流连在外,家里人一定着急的紧。此时已过宵禁的时间,他望了望那块无字碑叹了口气,转过脸对欣怡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