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秋日祭——(1 / 1)
还记得秋天的样子吗?大海变得清澈,在靠岸回澜的波纹中,留下清晰的白色浪线,在挂满长藻的礁石下,隐藏着肉质鲜甜的蟹类;云层变得稀薄,时聚时散,被风拖曳向前,在地面,留下稍纵即逝的痕迹,有成群的鸟群穿过,发出啼鸣。
在你每日经过的那片树林,从一片树叶中的一线红晕开始,不知哪一天,它突然跃上枝头,像在青砖白瓦间一藤迎风而动的凤凰花,接下来,便是你眼中整片的枫海,比春季的花期,更加浓郁,更赋韵味,只剩松的苍劲越发深邃。
来到小镇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温度不觉下降,略有觉知时,一件短袖单衣早已抵挡不住海面吹来习习凉风。
我穿着西杰的衬衫,望着海潮涨落,内心满是甜蜜的平静,没有因长期的不可外出,而愤懑心情。对他习惯与依赖,我竟是感到由衷安实,这一点都不像我。
不知不觉中,海风吹起偏凉的水汽,让夕阳变得沉静而晰透,绯红的霞光镶入薄云的边缘,泻下一道道璀璨光柱,似翩然起舞的一片片轻纱,徘徊缭绕;海面翻滚的微波,将铺散的霞光,一层层带入天边,堆积成夜的降临的征兆。
暗淡下的天气,我发现小镇的西南方,被火光映红,并传来熙熙攘攘的人语和拆搭建筑物的响动。
我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悄悄拉开门,将想一探究竟的脑袋伸了出去。
“回去”
西杰用胸口,将我探出的脑袋抵回房中,“说过多少次,要小心”语调温柔,没有责怪之意。
“那边?”我指了指小镇西南方的灯光
“小镇的秋日庆典。”
“放烟花、钓金鱼、烤花枝,还有很多贩卖物品的小摊位。”
“这些创意都是哪来的?”
“和我们有一海之隔的岛国。”
“没有那多花样,更多是祭祀活动,大家扮成各路神明,跳舞祈祷。”
我垂下眼皮,坐到一边。
“不要不开心,我有周全的计划,可以让荇已参加祭典”
“真的可以?”
诚恳点头,“已经和老人商量过了,装扮成他参加祭奠的样子。”
“没有很奇怪”
西杰失落的打量着一身老渔翁装扮的我,将自己稻草人的礼帽拉歪,
“没有,只是不能牵荇已的手。”他迅速把脸转向窗外,用手掌扇了扇四周透着微微粉红的空气。
我也连忙低头调整衣服细节位置,化解此刻的尴尬,用手抓挠发痒的后颈,
蓑衣翘起的一根茅草抵在那里,挠出一片处抓不到的痒,我滑稽的探手过摸索了很多次,
“我来。”
西杰指尖触到皮肤的感受,是一种紧张的甜腻,让这一刻变得漫长而又稍纵即逝。
“好了,不会再痒了。”
西杰深吸一口气,并没有看向我。
“谢谢。”
“准备好,要出门了。”
树林被祭奠的火光映红,影影绰绰在我们身边摇摆,会场的奏乐也飘忽入耳,击打出气势磅礴的鼓点。还能看到参加祭奠的装扮成各路神明的人们。
“小镇虽崇尚工业,却也敬重自然,每年秋季,都会举行传统的丰收祭奠,用来感谢土地,对食物、对生命的丰厚赐予,毕竟农业是工业的基础,就算科技在昌明,还是需要一些活动将人们聚到一起,让每一个感觉自己是小镇不可或缺的一份,信仰与亲赖是科学无法带来的慰藉。”
西杰边说边解释祭奠的由来。“传说中的丰收神,期初是身着一袭轻盈绿衣,就像未成熟庄稼,若遇到干旱和虫灾,就会在田间舞蹈帮助农人驱赶灾害。只因有一年蝗灾泛滥,丰收神竭尽全力才勉强让蝗虫褪去,却见千里沃野瞬间只剩草根黄沙,而她的最后一丝神力也已用尽,无法使田地恢复,只能将青色的衣衫幻化成满地的青苗,保护农人不受饥饿流离之苦。待秋季丰收之时,农人为了感谢她的恩德,就用色泽金黄玉米须编制成流光溢彩的新衣,才变成今天一身丰收一色的神明。”
“无论相隔海峡,还是相隔山脉,流传下来的故事,总是出奇的相似。”
“因为人们的愿望是相同,或安稳富足,或远祸纳福。
“也是。”
还有啊,切记不可与人交谈,不可离开我的身边,放轻松,尽量表现的自然些。”西杰又开始新一轮的叮嘱。
“我还是回家的好,万一被发现,西杰会受牵连。”
“牵连?这是不怕的”西杰假装对祭奠充满无限遐想,喃喃自语。“只能太担心你的安全”
“西杰,你最近都好奇怪。”我一副得逞的表情。
“有吗?”继续若无其事看向山下。
“千真万确”
“可能一直攻不破,飞行器的稳定性和抗摔性等技术上的难题有些焦虑。”
“可真是大难题。”
“嗯,想破了脑筋。”
“会场到了”他指着会场前硕大的篝火说。
“哇!”我不禁叫出来,“好壮观。”
眼前是像小山一样个篝火,温暖的火焰扑簌的灼热身体,身披玉米垂须的少女,围着篝火跳着庆祝的舞蹈,舞蹈动作虽只是单调的抬腿击掌,却在节奏澎湃的音乐下,显得庄严,带出浓重的仪式感。
她们的影子随火光散在树林、天光,仿佛瞬间微缩了世界,让我产生了,与古老的神灵共舞的错觉。
小镇居民的装扮,皆是农业时代各种不同职业特有的装束,腰挂着各式农具,一脸虔诚的庄严击掌。我们也不觉加入其中,声情激昂。
像是回到所有意义的根源,心灵被洗涤放空,只留下一片纯净如星空的欢愉。我试着摘下面具,向他们袒露我真实的面貌。
西杰握住我的手,阻止了我一时的忘乎所以。
舞蹈还在继续,祭奠尚在□□,我们继续随着澎湃的鼓点,用舞蹈欢庆丰收的喜悦,有新月涌出云端,有暗涌推向海滩。
直到我们再也抬不动手臂和小腿,才尽兴的坐下,看着对方忍不住笑意。
期间,有几位小镇居民,向老人问好,攀谈,都靠西杰及时解围,说我喝酒太多,伤了嗓子,无法与人交谈,又贪图祭奠的热闹,忍不住和众人一起舞蹈。
等篝火燃尽,祭祀舞蹈结束,众人皆点亮灯盏,色彩琳琅的琉璃灯,宛如繁星坠空,徜徉在黑色长毯,纵情顾盼身姿。
我陶醉在其中,不知如何形容灯海的澄明和璀璨。
“每年,吹制一盏新灯,将一家人的祈愿镶嵌其中,在流光溢彩,璀璨的变幻中,将心愿幻化成光,升到天际,那里有我们思念的亲人,他们的音容笑貌,会在光线消失的尽头出现,古老的流传中,他们手持杜鹃花,向我们挥手,面庞是没有等待、没有失落的安详。”西杰解释道。
“为什么是杜鹃花?”
“在传说里,杜鹃花可以承载我们为之心动,也为之心碎的回忆,将一个转身离开的背景,不舍却又决绝的告别留存在它的花枝中。”西杰动情说。
。
在朦胧的灯光中我仿佛也看到它留存下的记忆的片段,你握咖啡杯的手指,弯曲的弧度,肤质的色泽,指节间撑起的纹路,都成一种难以移开视线的吸引。
你的唇角在述说着什么,我听不到,着急的快要流出泪来。你露出笑容,眼睛弯成温柔的弧度,用手掌轻抚我的额发,
“荇已,我不知道我还能陪你多久,小镇之外是否可以如往常相伴,但你一定要相信我真实的存在过。”
“怎么哭了。”西杰用指节给我擦去眼泪。
我顿时从恍惚的状态中抽离。
“没,没什么。” 我掩饰的说
“听说,祭典后的琉璃灯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可以让陶醉其中的人看到未来。”西杰若有所思的说。
“”那西杰看到了什么?”
“焰火,还有梦想成真的惊喜”在他眼中的一抹泪痕还未褪去,向下扯了扯帽檐。“忍不住感动了一番。”
我还想继续追问,他是否也看到了。这时,一声厉喝从灯海的后方传来,
“站住!”紧接着是身体擦过灯盏,撞翻支架,璀璨流光的灯盏瞬间倾覆变成一片无光破碎的玻璃,被人群踩踏进地面,而扎进脚掌的不够疼痛,却不够停止这场追逐。
从喊声中,我辨别出,是小镇侦查者在追铺一名不慎闯入的外来者,外来者困惑不解的大喊:
我做了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没有回应,只剩背后,一片令人惊栗陷阱。
他跑过我的面前,目光满是惊恐,它在寻求帮助,试图抓住什么。
让我不自觉的想去帮他,西杰只能将我挡在身后。
“没用的。”他绝望的说。
不多时,他就被追上来人打晕,哄闹着被抬了下去。鲜血顺着额前的发缕,滴滴砸在地面,它在控诉,为最后的困惑申辩。
之后,祭典匆匆结束,人们摘下完好的灯盏,被吹灭光彩,小心的放回箱内。夜空也沉沉下降,四周回归平时的寂静无声。不久前的喧嚣,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掩埋,在我们的眼中留下晃动光影,逐步被黑暗取代。
“荇已我们回家。”
夜很黑,星光黯淡,垂不下一丝光亮,没有掌灯,在前的山路让我畏惧,那些藏匿在有暗处的怪兽,那些獠牙和利爪,伺机而动,冰冷坚硬,而我将没有勇气再次征服他们,但我已经坚定了决心,一定要打破工厂的囚禁。
可是,我这样的决定真的是对的吗,哪怕先不谈自己是否真的有这种能力,这是西杰的生活的地方,同样有它固有的居民,我又有什么理由让他们陷入流离失所的境地。
我不是天生的英雄,
越是鼓起勇气,越感到自己的卑弱。
我就是一个,擅长沉溺在自己卑微经历的弱者,甚至不能确实相信,我可以被你喜欢。
我无法猜度西杰此刻的心情,只能跟在他的后侧,不知该如何打破沉默。
就在思绪万千之时,一线光亮划过上空,绽放姹紫嫣红。紧接着,更多的光火,点亮了沉寂的夜空,绚烂出无法比拟的光彩。
“荇已。”西杰的眼眸中还烟花的光彩,当他看向我时候,紧张快要窒息,他却依然认真而真诚。
“是时候该说出我的心意了,对不起,是我自己没有勇气,坦白出心意,以为此后,日日夜夜的陪伴就可以把一切述说完毕,但是,有些誓言不需靠默契的揣摩,需要执着为其忠诚。荇已,我爱你,从初见,到重逢后的分秒,不曾有过怀疑。我只愿成为你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早晨,在黄昏,专心相守。我不怕面临生死,因为我坚信,以死亡为界,也不会分离结束什么。我会一直在这里,就在你看得见、感受得到的地方,分享承担你的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