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四十二章 真相露馅(1 / 1)
周围战友都在笑,唯独张冰面色难看。
在训练之前,张冰从宿舍后面的小树丛里采了一种叫“时榴”的野草,那是土话叫法,学名张冰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这种植物到处都有,挤出的汁能使人腹泻。而他以前曾经放入过班级饮水桶里,结果全班腹泻。
这次他又故技重施,趁着高大军穿着拖鞋被叫出去分配任务,他装作打扫,看到高大军藏进床洞里的鞋子中的确有块馒头。他左右环顾,悄悄将草汁滴在上面。
做着一切都像着魔,不真实。
还没等张冰忏悔,队伍的气氛凝重起来,似乎所有人都被生硬地夹在一块看不见的钢板上,所有人背都挺直。
从远处的石阶上,走下来几个规整军装的军官,胸前的军衔晃悠悠一大片。
挑兵的来了。张冰脑袋里铃声大震,用尽毕生所有,即便只是一个简单的站军姿。
那些军官在他们队伍前指指点点,似乎目光根本没留放在张冰身上就离开去了其他队伍。
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张冰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
挑兵似乎没什么影响,但高大军可不这么认为。一顿晚饭上,他的脸色像块着火的木炭,既羞耻又愤恨。张冰正好坐在他面前,坐立难安,还是迈不过心虚的一步。
晚上自由活动,班长稀奇地没有增加体能训练,而是各自休息。张冰坐在排在墙边的桌子前看书,突然被人戳了一下。
他一看是角力正冲他笑。
张冰很吃惊,下意识将身体往旁边挪挪。
“是不是你干的。”角力的声音很小,传播在空气中嗡嗡作响。
“什么,你说什么。”张冰揉揉眼睛,装作看书。
“我说什么,你自然清楚。”角力没走开,盯着张冰。
“我不清楚。”
角力似乎不尽兴,语气逼迫着:“今天高大军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拉肚子,贾相梦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摔到,怎么会有人的鞋底防磨被像刀锯出齿子。”
“我不知道,难道不是你干的。”张冰反咬一口。
角力饶有兴致地说:“你今天又是中午一声不吭地跑出去,又是扫地的,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难免会被人发现。你这个人,自以为聪明,实际上却是个笨蛋。”
张冰知道骗不下去了:“很多人都知道了吗?”
角力努努嘴:“接着看你的书,别被凡世影响了。”
张冰哪还看得进书,总感觉背后被人盯着。角力倒对他大加赞赏:“虽然不好说你对,但你也不错,反击也是应该的。”
角力见张冰久久没说话,便离开。可张冰的感觉却被焦虑占据,没有报仇的快感。
高大军很早就好了,坐在床上,张冰能看见他左顾右盼,眉宇间严肃着。高大军和贾相梦一起耳语,他们将班内的新兵一个个叫出去单独问话。
张冰能听到自己心砰砰直跳。
班长突然回来了,站在门口,走廊的灯把他的影子拉长。他问副班长人呢。
张冰看着班长仿佛觉得那是一道希望之光,可惜还没闪两秒,没得到答案,班长就走了。张冰瞬间又跌回冰冷坚硬的现实中。
角力被叫了出去。张冰不敢看他,心跳加速快要从嗓眼里蹦出来。他该不会出卖自己吧,张冰局促不安。
张冰捧着一本书,脑袋却像被上下颠倒,晕眩感沿着大脑表皮转圈,带着身体沿着房间旋转。恍惚中,张冰似乎能看到谎言被戳破后,面临的处境。衣服下伤疤都在隐隐作痛,令张冰胆寒,畏惧即将面临的不可预知的暴风雨。额头的汗珠硬生生冒出毛孔,颗颗打湿书页。
“喂喂。”面生的战友点了点张冰的肩膀,提示他出去。
双腿灌满了铅,身体都像被注射毒液般麻木,即便这样,张冰仍装作一脸懵懂无辜。
因为他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就算死也要试试。
高大军将张冰从门口拎出来,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扔到走廊尽头的角落里。高大军和贾相梦将他堵住,遮挡干净。
张冰世界里的光被遮挡住,肾上腺素飙升,心跳和汗液都成倍增加,每一口呼吸都拼劲全力,还要掩饰住呼吸的不安。
高大军首先开口:“今早是你擦的地吧,中午你还扫地了,怎么这么巧,他摔倒了,我······”他没好意思说下去,怒火都快烧红他的脸:“我就说这么巧,现在看来还就是你干的。”
“我,我干了什么?”张冰用胳膊护住脸,吃惊地说。
“你,嗨?你居然还装无辜。你真他妈是个操蛋的玩意。”贾相梦揪着张冰的领口:“装,接着装。”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张冰害怕极了,居然哭了出来。尿,赶快尿出来。张冰急躁地想,他那时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程序,自己只是一个不受控制的傀儡,由另一个自己操纵。
他真的尿了出来,都能听到裤裆滴水的声音。
“我的妈,他居然吓尿了。”贾相梦笑得很大声,太兴奋扯痛眼角,护着眼皮,立刻给了张冰膝盖一脚。
张冰借着力气倒在角落里,抱着膝盖蜷缩着,瑟瑟发抖。
走廊里弥漫着骚气的味道。
“你给我悠着点,闭嘴。”高大军给了贾相梦后脑勺一巴掌。
之前笼罩在高大军脸上的愤怒已经逐渐散腿,不过张冰见他的脸还是黑着的,所以他不敢松懈地缩着瑟瑟发抖。
高大军用脚尖踢踢张冰的脸说:“到底是不是你干的好事,害得我们这么惨。”
张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说:“你们别打我,求求你们了。真的不是我干的,你们回头生气了,打我,我肯定会说是我干的,不过真正作弄你们的人不就找不到了吗。没意义呀,不过我说不是我干的,你们可定不相信,可是我哪有那胆。我真不知道哪得罪了两位神仙,如果我有错,我给你们跪下,磕头好吗。”
张冰真的跪下,将头磕在沾有尿液的地面。
高大军和贾相梦看着他,都有点傻眼。
贾相梦说:“真是个孙子样,谅他也没那个胆。”
高大军久久没说话,稍后撤开身体,让张冰滚。张冰立刻爬起来,回到寝室,赶忙拿起换洗衣物去厕所。
高大军回到寝室,环视四周。该问过的话的都已经排查过了,除了在床上躺着,用衣服盖着眼休息的郁波。
贾相梦有点不知所措,犹豫地看着高大军。高大军不耐烦地示意他赶快去叫醒郁波。贾相梦犹豫地走到郁波床前,先是低声问候,喊了半天没见动静,才用手指戳了两下。
“干什么?”郁波极不耐烦。
“老大请您出去一下。”
“滚开。”郁波翻个身,被衣服遮挡看不见他的表情。
贾相梦悻悻地回到高大军身旁。高大军的表情不好,寝室里其他人虽说都各干各的,但余光都盯着。高大军不舒服地拧脖子,大步走向前。平日里给郁波的面子足够了,这把他放到最后问话还不是因为贾相梦认为他似乎有背景的原因,只是走个形式都这么不给面子,留着以后还能发酵当酱蘸馒头吃。
高大军立马掀开郁波披在脸上的衣服。刚见灯光,郁波一时不能适应光亮,但火气毛上来,腾地站起来一只手把高大军推到几米远。
高大军刹住,立刻冲上来。贾相梦吓得从背后抱住高大军的腰带,说好话:“咱别生气,回头闹出点动静,在班里都不好做人,这要是让班长看到了,不都完了。”
听到贾相梦的劝解,高大军迟疑了。郁波重新躺下,抱着膀子隐藏在上铺留下的阴影中。
“看什么,说你呢。”贾相梦指着一个新兵:“还不赶快写你们的报告,看个屁。”
一圈新兵没人说话,似乎都颇有遗憾。
往后三天里,大家都在等待随时可能来临的审查,都希望能被挑去较好的队伍,高大军尤其亢奋,甚至呼吸都似乎在引起他人注意。
张冰也老实很多,不敢做幺蛾子。前几天干的事仿佛是着魔般,身体根本自主行动。张冰这么胆小的人居然敢真正反抗,以前只是心底想想,真到做的时候,心跳都能达到260下每分钟。要是论及荣誉,张冰觉得自己已经达到坏心眼的巅峰了,以后也没必要更上一层楼,就此金盆洗手足够了。
而这三天里,都没有官员来挑兵,也没有体能审查。这令高大军变得暴躁,他一个人居然令不安充斥着新兵二班。
“高松、薛雨······”高大军拿着名单,几乎要把名单撕破的架势:“薛雨人呢?”
“报告。”
“你他妈地怎么不大声点,老子还以为你只是用屁/眼在放屁。”高大军骂骂咧咧。
空气分外紧张。
张冰视线平视,不敢左□□斜一度。他总感觉有人盯着他,当高大军点到自己名字时,血一下子冲到大脑皮层,晕眩着。还好,没发生任何意外。
可他觉得自己的嫌疑越来越大,自己越来越心虚。
晚上班长还是处于忙外务状态,班内由高大军进行体能训练的监督工作。
不少人哀叹连连。
高大军一声令下,所有人把脚摆到床架上,连续150个俯卧撑,这还只是开胃菜。
张冰二十个下去,汗水就已经从额头滚滚滴落地面,手心确实寒冰刺骨。冰火的双重折磨令张冰只能咽下苦痛。他细胳膊细腿,本身除了跑步这个强项之外,其他运动耐力和爆发力都是渣滓状态。他很快便被其他新兵摔下二十几个的差均,并逐步拉大。
张冰听到有人向自己走来。
“你以为我不识数吗。”高大军在张冰头顶上笑。
张冰也不敢抬头看他。他突然感到有人将脚踩到自己头顶,压着自己往下。张冰的胳膊快要抬不起来,支撑着浑身颤抖。高大军将脚移开,还没等张冰喘息均匀,他的脚又放在张冰的腰上,还狠狠碾了两下,将张冰的身体使劲往下压,将肚子狠狠扣在床檐处。
张冰颤抖着反抗,可支撑力快到达极限。头顶上的人呵呵笑了两声,微微用力,张冰的侧脸就摔到粗颗粒的水泥石地面上。刺痛、寒冷、屈辱交织。
张冰喘着粗气,支起自己,接着训练。高大军收起脚,朝其他人走去。
张冰不敢叹息,不敢做任何令高大军怀疑的举动。今晚高大军在特别对付他。
次日午饭后,高大军在门外堵住张冰。
张冰看着他,尽量靠自信撇清嫌疑,却见高大军嘴角一笑。他用手指弹着张冰的下巴。
“你,知道,为什么,我让你留下来吗?你知不知道,啊?”高大军笑笑,暗示性地将手放在皮带上,松松皮带扣。
张冰吓得腿都软了。
“我本来还真被你蒙住了,现在看来不是呀。你整天鬼鬼祟祟地看着我吃饭,是不是早就想下毒了。虽然我对你平日不太好,这我承认,我可不是那种不自知的人。但你也用不到用下三滥的手段吧。”
高大军狠狠地看着张冰,眼神里充满了威胁感。他接着笑,看着张冰宛如吃惊的兔子般的面容,两根指头掐着他的脸颊,将嘴巴嘟起。
“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我猜的。”高大军呵呵地笑:“知道我怎么猜的吗?你同伙蠢,可我不蠢呀。我问过薛雨,他说你跟我出去过两次。当时我压根不信,我觉得那是巧合。为什么我会这么想,多亏了你失禁的演技。我真为你感到可惜,你要是去了戏剧学院,肯定会是中国获得奥斯卡的第一位。可惜呀,来错地方了。幸好你同伴愚蠢。我之前问过那个矮人,叫什么,叫角里的吧,他说他有时看到薛雨把我的被子踢掉,在他下床铺的时候。是,薛雨住我上铺时,经常起夜。可早不踢晚不踢,怎么偏偏最近踢了,让我拉肚子呢,而且这拉得,真爽,有必要让你也感受一下。”
高大军舔嘴唇接着说:“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哪有拉肚子像吃了泻药一般。顺便说一下,这个薛雨就是揭发你晚上写信的家伙,能陷害我,再诬陷他,一箭双雕,啧啧啧,真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同伴。”
张冰的呼吸中枢已经停止,心跳快速得感受不到了。他唯独能做的就是使劲摇头,却逃不开高大军身影投下来的暗影。
“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入。我该说你什么好呢。算了,进去吧,别告诉其他人,我不说是你害得我惨,你也别说我以前欺负过你,权当是对我的惩罚了,好吧。”高大军拍拍张冰的白脸颊:“咱么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好吧。”
张冰不敢点头,更不敢摇头。他不知道高大军还有什么花招,以后的日子还有多少苦才能吃到绝望尽头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