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冬之一（1 / 1）
在漫漫的黑暗中，我以为我到了地狱，蜷缩着身体等待着对我的审判。
却被一双温柔的手扶起，那是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带着不羁的笑。
“怎么这么狼狈？”不羁的他却又是那么温柔。
我摇摇头不说话。
他拍拍我的头说：“又闯祸了？”
我木纳地点点头。
他突然抱住了我，说：“对不起。”
“你……”他熟悉的温暖，我此刻的脆弱，无法推开的怀抱。
“对不起，我应该在你身边的。”他说：“还好，有他守护着你。快醒来吧，我永生的爱。”
人生如雾亦如电，我想那一刀便能结束的生命却没有结束。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我是到了魔界。
自我醒来已经三天了，无数次在梦魇里被自己杀死欢喜的样子吓得退缩在床角，把头深深的埋进膝盖里，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姐姐脸上温柔的笑没有遮掩住她的悲伤，她小心翼翼的靠近我，把我拥进怀里，轻轻地唱起森林里的安眠曲。
我颤抖着颤抖着，随着她抚慰的声音渐渐地合上了眼睛。
可这几天却迟迟没有见到阿九。
后来，我躺在床上不愿睁开眼睛，未善和姐姐陪在我身边却只字不提阿九，我也就没有多问。
他一定是看到我杀死欢喜的样子了吧。
他爱的从来都不是那样的我吧。
他怎么会愿意爱那样的我呢？
不过能够得知他被不玄刺后依旧毫发无伤，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无数次的后悔，无数次紧紧的蜷缩成一团……不该凭着直觉就离开小镇来寻找什么宿命，不该一切都任性而为……
若是……若是当初不那么任性，不肆意而为，或许我能与常九永生永世的幸福下去吧。
可是，一切无法从头。
我紧紧的闭上眼睛祈祷一切都是场噩梦，只要睁开眼睛，就回到了小镇，可以看到凤仙花，可以看到重的快要垂到地上的云，可以看到无忧无虑的阿福……
但睁开眼睛，我依旧是躺在这里，身边是悲伤的姐姐与未善。
门突然被推开，我立马坐了起来，张望着是不是阿九来了。
可惜……虽然知道可能不是，但依旧失望。来的是个穿黑衣的小姑娘。
她笑容明艳，开心的一蹦一跳的跑到我的床边，叫道：“嫂嫂，嫂嫂！”
我心里一愣，虽有很多疑问，但依旧不想开口说话。
“嫂嫂，你知道吗？”她不顾我的冷淡接着说：“神无忌那个混蛋不让我来见你呢，说你需要静养几天，当初我哥都管不了我，他才管不了我呢！我刚带着亲兵把你们门口的人都清理了，看他能奈我何。”
“尊主，你这样……怕沈先生会不高兴吧？”大花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尊主？这个看起来还没我大的小丫头竟是魔族的尊主？
她撅起嘴，哼唧着说：“这说起来魔族我是尊主，可大家为什么都要怕他！”
说完，她拉起我的手，不顾我故作的冷漠，撒起娇来：“都怪你，都怪你，当初干嘛让那个混蛋来魔族帮我！”
看来我再冷淡她也不会放过我了。
我刚想礼貌地张口，却又被她的眼神打量出了一身冷汗，然后她悠悠的开口说道：“嫂嫂，你变了！”
我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我是心情不好才……”
“不是，不是，你以前刚来魔界的时候也总是不开心的样子，”她一副习惯了的样子，“我是说，你怎么变矮了，还没以前漂亮了！”
我腾的躺回了床上，不打算理这个叽叽喳喳的小屁孩了。
“嫂嫂，对不起……”她又软软的拉着我撒娇：“你以前不高兴的时候最喜欢我给你闹了，只要跟你闹了你就不生气了。”
“真的吗？”我还是没办法做一个冷漠的人，不由自主地坐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她用力的点点头说：“嫂嫂，你身体怎么样了？”
我摇摇头说：“感觉除了有些困乏，其它还好。”
蚩艾将一封信塞到我的手中说：“常九哥哥给你的，他中了不玄剑，神无忌那个混蛋在给他疗伤。”姐姐想阻止她说出后半句，却被她不以为然的没有理睬。
“你们不是说阿九他……”原来姐姐与未善骗了我。
“还有你们带回来的那个人类也快好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嫂嫂，等下……”
说着，她拿出一把晶莹透亮的剑对我说：“这把剑叫非白，是你当初留给我的剑，现在物归原主喽。”
我犹豫了下，想起自己不受控制的血腥，实在不应该再带利器在身边了，沉吟了下开口说：“还是你留着吧，我……”
她也没多听我解释，又拎出两个玉佩说：“那剑我留着了，这对莫失莫忘还给你吧，这是你第二次嫁给我哥时送给他的。”
莫失莫忘，真是有些讽刺呢，我根本连她哥哥是谁都忘记了。
“第二次嫁给？算了，先不说这些，你哥哥是谁？”
她歪着脑袋得意地说：“我哥哥叫蚩耳！是魔族最厉害的男人！不对，他是全世界最厉害的男人！”
“我爱他吗？”
“很爱很爱呢。”
“那他现在在哪里？”
蚩艾眼中的光骤然灭了。垂下了头：“哥哥他……去世了。”
我心里一紧，背后一阵凉意，不安地追问道：“那……他怎么死的？”
她沉默着把玉佩放在我手里，说：“嫂嫂，既然忘了，就算了。我还你这玉佩并非想让你纠缠往事，只是觉得，你会喜欢的。今天你还是需要静养，我先回去了，你读了常九哥哥的信就早点歇着吧。”
她转身要走，我不知从哪里生出了力气，一把抓住了她，声嘶力竭地质问喊出声来：“你恨我吗！”
蚩艾一愣，凝视着我的眼睛，摇摇头说：“不恨……我怎么会恨你呢。”
我不信。眼泪不受控的涌出，我也不懂我在悲伤些什么……
“你，你怎么会不恨我呢……”之前我还能把一切过错推的干净，可杀了欢喜后……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复仇的愉悦与罪恶感交织在我快要崩溃的意识里。
“因为，”她握住了我的手：“我知道，若是你，你也愿意为哥哥而死的。”
蚩艾走后，我握着那份常九给我的信，迟迟不敢打开。
手心里的汗渐渐地浸湿了信封。
他会说些什么呢？
一个不沾荤腥的人该有多恨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呢？
我若是他，也定不会爱如此的人吧。
我怕，即使我看到了绝情的话，我也不会放弃对他的爱。我怕，我会失去理智想要他回到我的身边，哪怕他已经不再爱我。我怕……
突然，我想到若我不看这封信呢，我假装不知道呢？当他冷漠的对我时，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再抱着一线希望阿！
想着，我就要撕掉，姐姐看到后赶紧夺了过去：“小白，你怎么了？”
“我不想看，我不想知道……”我恳求的望着姐姐，让她把信还我。
姐姐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未善拉了拉她，说：“姐姐，小白她怕。”
姐姐愣了下，叹了口气，说：“我替你看好不好，若是不开心的话，我就不告诉你，你就当作没见过……”
还没听她说完，我便使劲的摇头喊着不要……不要……
看着我那般失控的样子，姐姐连忙抱住我，哽咽着说：“好，那不看，不看……姐姐把信撕掉……撕掉它……”
在她带着暖香的怀抱里，我渐渐冷静了下来。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做错了那么多事情，我应该自己去承担后果，而不是还要让身边的人为我难过。即使他对我说出了绝情的话，我也是罪有应得吧。我应该承受做了错事的后果……
接过那封信，我颤抖着打开。
上面短短写了两行字。
“勿挂勿念。
等我回来。”
一瞬间，我所有的悲伤所有的脆弱随着我的眼泪不可遏制的奔涌而出。
我撕心裂肺的哭着，紧紧的抓着那份信，不敢松开。
将信放在了心口，我才肯睡去。姐姐也不与我拗，欣慰的抚了抚我的发，与未善睡在了外房，守着我。他们还是放心不下我呢。
香甜的梦里，突然被一阵恐怖的感觉惊醒。
常九不让我挂念他……他为什么不让我挂念他呢……而且他只说让我等他回来，却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吗？
还记得欢喜说过，没有人能在不玄剑下活下来的……
而且，即便常九没事，那信中也只是让我等他回来，只字未提他原谅了我……他那样善良的人，定然不会在我这个时候伤害我的，所以他是在避而不谈，他是在给我安慰……
我不再辗转反侧，披上一件衣服，便从屋里跑出去。在经过姐姐的身边时，望着她睡梦里好不容易舒展了的眉眼，我的愧疚却被我的癫狂击败。
义无反顾的推门而出，直到脚趾感受到冻僵的感觉才意识到自己光着脚跑在雪地里。
突然身后一双手紧紧的拉住了我。
“小白姐姐！”是未善。
他衣衫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显然是发现我跑了出来匆忙的跟着出来，连厚些的衣服都没穿。
“未善，你快回去，你身体不好，再冻坏了……”我想要推开他拉着我的手，可他手执拗的纹丝未动。
“小白！你要干嘛！”他的睫毛上落的雪花随着他起伏的胸口颤抖。
“我要去找常九……我要去看看他好不好……”
“还有呢？”他无光的眼神却能看透我所有的心事。
想到常九那信，想到他或许只是在安慰我，心里不由自主的一阵酸痛与癫狂，我死命的拉着未善，嘶喊着：“我想去找他，我想去问他还爱不爱我，我要去见他，现在就要去！一天、一分、一秒我都等不下去了，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
空旷的天地间，回荡着我撕心裂肺的声音。
我精疲力竭的吐着大团大团白色的雾气，望着苦笑着的未善。
他张了张口，猛然把我拉进了怀里。
“他怎么会不爱你……你个傻瓜……”他苦涩的说着。
“我……我杀了欢喜……我还杀过那么多神族……”我无力的靠在他的怀里，神思错乱地诉说着我已经崩塌了的世界。
“不会的……他会爱你的……即使你杀了全世界所有的人，他也会爱你的……”
“我不信……为什么，他还会爱我……爱那样的我……”
未善的身体微颤，将我抱的更紧了些，话语呢喃：“因为，无论你杀了谁，我都会爱你，哪怕你杀的是我，我也会爱你……”
我一愣，刚想推开他的怀抱，一阵奇异的香味从我鼻尖飘过，让我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