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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障雾
我们在海市待了三个多月,终于迎来了蜃楼的开放,蜃楼是一个极高规格的拍卖行,它位于海市城堡的尖顶位置,整个楼层,据说仅能容纳百人。
但是每年想要进入蜃楼参与拍卖的人,多不胜数,所以它有独特的门槛,这道门槛并非是以财富来衡量的,而是以个人的修为作为基准。
守在蜃楼门口的,有一位名叫采薇的妙龄女子,每当有人站在门口与之对立,就会陷入她创造的一个幻境。只要在她的幻境中,能够将她找到并击败,那么这位破解幻境的人,就有资格进入蜃楼参与拍卖。
在采薇的幻境中度过十年,现实只是一瞬,所以有许多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者,被困在幻境数年出不来,等他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变了,有的甚至疯掉了。
规矩公道合理,所以每年前来参加拍卖的人,往往不是这个世界最富裕的阶层,而是这个世界修为拔尖的强者。这个规矩,看人不看钱,保证了修为精深者在这里的尊贵地位。许多财阀,都喜欢供养一两位能够有资格进入蜃楼的强者,以便帮他们捎带出一些稀罕的宝贝来。
这点,充分证明了这个世界的一条铁律——只要你足够强,到哪里你都可以混得很好。
2.2.障雾
蜃楼是一层用无数坚韧的彩束编织而成的阁楼,犹如一个硕大的幻蝶茧,色彩斑斓,光华流转,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和归属感,就像是面对自己的母亲。
我、青魇、赤悼、斑刹、枫晚、夭妖、通臂灵猿,排着队相继站到了蜃楼的门口,与采薇对立。
第一个堕入幻境的,是我。
我周遭的场景变换了数次,终于,我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沼泽之中,是的,和养育我们夔蛙一族的沼泽很像,不,不是像,它就是我们的迷踪沼泽!
夔蛙一族被羽族捣毁的族务厅,又好端端地屹立在那里,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的样子。
哎,那个人不就是我吗?那个我好像在策划着什么,族中的精锐都聚拢在我的麾下,被架空的族长惆怅地坐在一旁,没有参与议事。
我想起来了,是那次策划进攻羽族的时候,天啊,我回到过去了!
我拼命呼喊那个我自己,但是我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发现原来自己只是一个接近透明的灵魂。
正当我焦急起来的时候,我一身戎装的妻子,似乎与那个我有些意见不统一,于是在场中跟那个我争吵了几句。她有些走神,然后一个激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就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众人也都跟着望向我这个方向,我高兴地冲大家摆摆手,但是大家似乎浑然不觉,很快又转过头去,跟那个能够看得见的我,继续探讨着对羽族的进攻策略。
我感觉身体阵阵发虚,心寒无比,这些往事不断翻涌上心头,纠缠着我,折磨着我,让我痛不欲生。
战略上存在错误,无论战术怎么精彩,最终都是会失败的呀,天啊,我该怎么办?
2.3.障雾
深夜,我孤独地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其实风并不冷,冷的是人心。我已经没有心,我只是一个徘徊在过去的游魂,永世不得超生。
众人议事已毕,约定明晚进军木精灵之森,都各自回去准备了。我的妻子跟那个我大吵了一架,心情不是很好,于是从族务厅走了出来,独自一人,出神地望着整片沼泽的夜景。她似乎要将未来的缅怀全都投放到今夕,因为她不知道犹如黑夜一般的未来,是否还有机会让她去伤感一回。
稀疏的磷火自沼泽深处升腾而起,犹如冤死的灵魂,自神识中发出的呐喊与呼唤,让人的心再也无法安定。
前路茫茫,是祸是福,又有谁能说得准呢?即使战胜了强大得羽族,我们夔蛙一族得到了广袤的木精灵之森,又能怎样?我族真的能从此兴旺吗?或是陷入战争的泥潭永远无法自拔?
这是没有答案的问题,只有走下去,才会知道答案,因为答案隐藏在凶险的未来。
我就是来自未来的游魂,我很想把一切真相都告诉我的妻子,告诉多年前的那个我,但是我无法表达我的心声。
我只是一个游魂。
2.4.障雾
战斗终于打响,其初我们几个小战役打得不错,羽族一退再退,将我们引入了森林地界。
我们的大军终于在森林中与羽族大军正面相抗了,我们气势如虹,一鼓作气杀了无数羽人,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退却,反而是拆散了队伍,运用车轮战不断从侧翼袭击我们,让我们疲于奔命,哪头都顾不上。
我的大军被不断切割,最后分化成了无数小军团各自为战,羽族开始对我们展开各个击破的战略,而我们的大军陷入了无指挥的状态,无法统一安排撤退。
当大军开始溃散的时候,羽族故意将包围圈放大,让我们不会拼死反击,并放出一个小缺口以便我们逃命,于是我族的阵脚被羽族散队肃清之后,又发生了可怕的践踏事件,前军冲垮后军,落单者又被化整为零的羽人袭杀。
祸不单行,慌乱中我族乱放的雷电攻击又引发了森林大火,羽人满天乱飞产生的大风催动着火势的增长,朝着最怕火的我们夔蛙一族猛扑,一路追杀了数百里。
我们被羽人向羊群一般驱赶着,一直退回到迷踪沼泽深处,这才短暂消停下来。事后我集结了部队,人数剩余不到百分之一。
第二天开始,便是羽族永无休止的袭击,我们受到了灭族的威胁,却再也无力与之对抗,只能苟延残喘在箭矢的阴影下,潜入沼泽深处躲藏。
这一战,我直系的家族全灭,妻子也因此殒命,我的一切丰功伟绩在一瞬间全部化为泡影,曾经让我引以为傲的一切,仅仅丧失在一次大意中。
恍惚间,我看见了我妻子那璀璨的笑容,她端庄地站在我面前,深情款款地对我说道:“夫君,你知道我怕见血,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坚持从军吗?因为我爱你呀,我愿意跟你一起承担你所肩负的一切,即使是死,我也无怨无悔。我不求种族的荣耀,也不求荣华富贵,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宁愿你是一个普通人。只要我们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我心中都是欢喜的……就这么,一辈子……”
当我泪流满面,想要伸手触碰她那甜美的容颜的时候,她便随风而散了,在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最终,我连她的尸体都没找到。
我安慰地想,或许我的妻子,在死的时候依然很端庄,她已经安详地被热心的木精灵们埋葬了,化作了一棵独一无二的树苗,从此将生命延续下去,从此再也不用过着担惊受怕的生活,再也不用跟随我南征北战四处奔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