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1 / 1）
东京下过那场小雪后，天气就变冷多了，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下了。
黑羽在教室里捧着热水杯，看着窗外冷风肆虐着的、有些阴暗的世界，叹了口气。
“叹气可不好哦，”坐在她旁边的忍足笑道，“听说这会让幸福溜走呢。”
听到这种话，黑羽白了他一眼：“这种话也就只有小绪会相信。”
忍足：“叹气会让面相看起来不太好，所以或许这是真的也不一定。”
黑羽：“没想到你还看起面相来了。”
黑羽决定转过头去不理会他，在上课前看看风景调养一下眼睛。
结果就看到了大风中，大笑着的樋口跟怒气冲冲的齐本教导上演着日常的追逐。
黑羽：“小绪妳又闹出什么事了OTZ……”
缺席期中考试的樋口在上自习课的时候，被齐本教导拉去没什么人的办公室补习，顺便把考卷做一做。
速度很快地做完卷子后，齐本教导本想着要给她挑错，出乎意料的是这家伙果真是完全的天才，答案完美得他这个从事教育几十年的老教师都挑不出一点问题。
就在齐本教导再三琢磨着考卷会不会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时，樋口就在旁边的位置喝汤。
那汤还是齐本教导他老婆做了两份，一份给樋口的。
虽然齐本太太没有见过樋口，但是从她老公口中一天抱怨一次的频率来看，某种意义上算是十分熟悉的了。
之前樋口重病住院的时候，齐本在家也会念叨着樋口的情况，不过因为面子问题才没有去探望。等到樋口出院回校了，看到她有点消瘦的样子，齐本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太太还是能察觉出他的心疼，就好像心疼自己那30岁的女儿一样，于是就有了这汤。
不过在齐本教导还在与樋口的卷子作斗的时候，樋口已经把汤都喝完了。
喝完汤的樋口问：“翔一，你看完没有啊，我想回去了。”
齐本教导看着她，有些颓唐地挥手让她走。
樋口笑道：“帮我告诉师母，这个汤很好喝哦！”
然后她就出去了。
齐本教导把她的考卷随便放，想整理一下樋口吃了不收拾的汤盅，结果发现，那家伙喝个汤都把汁洒到他的桌子上了！
而且还刚好洒在下一节课要拿去发的作业本上啊！
齐本立马追出去，看到在走廊上慢悠悠地走的樋口，大喊一声“樋口妳这家伙”。樋口听到，回头看看，不明所以。可是看到齐本追过来，本能地拔腿就跑，还觉得很愉快，边跑边笑。
齐本：笑妳妹啊！给我站住啊！
A班班长——名字什么的就不管了——在理化课上再一次见识了樋口的作死本领，表情跟其他人也差不多：no zuo no die whyyou try……
班长下课后发现，没有迹部大爷跟樋口蛇精病的班级跟别的班也差不多嘛。
抬着收上来的作业往办公室方向走，在拐角的地方撞上了樋口。
真的是“撞”上的。
樋口在拐角一个“漂移”不当，狠狠撞上了班长。班长一个不平衡，整个人向后倒。他看到手上的作业本都飞上天空，像是一场漫天大雪。
班长：啊，挺漂亮的……
这种想法没持续到一秒，班长的背就摔到了地上。
樋口趔趄了一下，然后看了班长一眼，继续往前跑，丢下一句“班长大人对不起我有急事先撤了”，然后在走廊上躲闪着别人就溜掉了。
班长爬起来，看了那个已经不见踪影的家伙，正想说一句，突然背后响起一股怒吼：
“走廊上不准奔跑！”
齐本教导出现在拐角，看着那个已经远去的背影大喊，然后火力全开地追过去。
班长：教导主任你不也在跑么……
接二连三被惊吓到的班长在地上捡起作业本，还没捡到两三本，就被拐角出现的第三个人惊吓到。
“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
迹部大爷站在散落一地的作业本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班长问道。
班长：“呃，樋口桑跟教导……”
还没到等班长报告完，迹部就知道是怎么样的发展了，撇过脸“啧”了一声，然后低声骂道：“果然是那个笨蛋。”
然后就带着桦地走了。
班长在原地远目：迹部大爷，你该不会是用意念跟着樋口桑来到这里的吧……
樋口最后躲回了教室，齐本教导见快要上课了，只好放过她。
可是作业本变成那样子，学生只会觉得是他吧唧嘴弄成这样的吧。
其实樋口当时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洒出来而已。
迹部问了她一句又犯了什么事，樋口很无辜地耸肩。
上课的时候，樋口没在听，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用手指在有着薄薄水雾的玻璃上描着什么。
迹部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看回自己的书。
樋口偷笑，因为迹部的动作都从玻璃反射给她了。
她用手指描着迹部在窗上的倒影，然后看了一会儿，向着迹部趴着。
迹部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斜看着她。
樋口跟他视线对上了，眯着眼睛笑起来。
迹部：真不知道她怎么整天都有那么多东西好笑的。
然后樋口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刷刷地写了些什么，递给迹部看——
我觉得我可能知道我想留在哪里了。
可樋口并没有把答案写给迹部看。
于是迹部看了她一眼。
樋口伸出食指，指了指窗户。
窗户外的天空布满铅云，冷风在外面肆虐着。
迹部斜睨了她一眼：妳想让我看什么？
樋口坐起来，看了看玻璃，然后指着玻璃某处，让他仔细看看。
只要迹部视力没有问题，这时他都会发现到玻璃的水雾上写了字。
“你”
迹部心头一震。
——我觉得我可能知道我想留在哪里了。
——你
山本老教师还在上面讲课，整个课室就是学术般的严肃气氛。
可是樋口却指着窗户对他笑。
迹部：这真不是一个表白的好时机。
他在樋口的本子上写：笨蛋，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看时机。
樋口看着迹部写的回复，爆发出一阵笑声。
所有人都惊异地回过头，山本老教师更是一脸凶恶地看着她。
迹部扶额当作不关自己事。
山本教师：“樋口桑，我的课有什么好笑的吗？”
樋口站起来：“嗯。”
然后山本教师就让她出去罚站了。
迹部：本大爷真的喜欢上这个笨蛋了吗……
樋口的座位后半节课都空着，只有窗户上的那个字还在静静地看着迹部。
后来樋口有些庆幸当时挑了个不合适的时机来表达她的心意。
因为有可能就这样子一辈子都见不了面了。
……
在这天午休之前，樋口就被人带走了。
罚站的樋口被校长带走，然后就请了假，被一个威严且高大的中年人带走了。
没有说理由，只是因为对方出示了真正的监护人证明。
樋口也证实对方是她监护人的代理人。
然后在没有通知黑羽跟迹部的情况下，坐上了黑色的轿车离开了冰帝。
代理人还说可能会再来办退学手续的。
樋口全程笑着，没有一点反抗，说她真的能回神奈川了。
迹部就只能知道这些了。
明明说过想留在他身边的，为什么还是想着要回去呢。
黑羽给紫乃姑姑打了电话，她直觉樋口被带回神奈川的话会发生不好的事。果然，紫乃姑姑对这件事一点都不知情，眼看樋口的重病已经熬过去了，没想到一直不声不响的樋口本家会在这种时候有动作。
担心樋口的三个人最终都想到了一块儿去——
到神奈川去！
被带回神奈川的樋口绪站在久违一年的樋口本家大门前，忽然有种十分忐忑不安的预感。
就像是踏入了这个门口后就再也出不来了。
这么想着，樋口不禁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
那个方向不是东京的方向，可是她就是觉得有什么她很在意的东西在那里。
“小姐，请跟我进来。”
田中管家站在门口恭敬地说。
樋口挤出一个微笑，然后暗示自己放轻松点，毕竟回家了呢。
在和室大厅里，首席上坐着一位庄严的老人。
樋口绪进门看到老人，就很高兴地喊了一声：“爷爷！”
接着小跑过去。
“妳在外面玩了一年，已经把所有礼仪都忘了吗。”
樋口爷爷眼都没有抬，用冷淡的一句话，让樋口的脚步停住了。
于是樋口恭恭敬敬地跪在和室中央，俯身，行了标准的礼，说：“您别来无恙，当家。”
樋口爷爷喝茶，没有回话。
樋口就只能这样趴在地上。
过了许久，樋口才听到爷爷说“抬起头来”。
于是樋口就很欢喜地抬头看他。
但是那张布满皱纹的威严的脸并没有出现除了冰冷以外的任何表情。
“妳在外面做了什么？”
这样一句冰冷的话语，在樋口听来就是一句温暖的慰问。
她笑道：“姑姑让我到冰帝上学，学校可好玩了，我还认识了好多朋友，经常跟他们出去玩，或者我们互相串门。我这才知道原来外面……”
樋口比手画脚地说着她这一年来的见闻，希望能有些内容让爷爷笑一笑。
可是老人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打断了樋口眉飞色舞的讲述，问了一句：“妳在外面比在这里开心么？”
樋口僵住了。
她觉得她不能说“是”，如果说了，就会有让她接受不了的事情发生。
于是她微笑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开心啦。”
老人还是那副表情，说：“既然这样，妳就搬回来吧。樋口家的人，死也不能死在外面。”
有时候对着爷爷，她不得不说一些谎话。
因为她不想失去爷爷，不想失去这个世界上她唯二的亲人之一。
每一次看到爷爷看着她的那种冰冷的眼神，她就觉得自己快要失去他了。
杉婆婆带她回到之前的房间，原先空荡荡的房间依旧空荡荡，因为太久没有人气，在这个冬天里越发的觉得冷。
樋口问杉婆婆：“我在东京公寓的东西怎么办？”
“全扔了吧，再置办新的给妳。”
樋口皱眉：“那围棋盘呢？那是爷爷留给我的。”
杉婆婆一顿，说：“也扔了吧，老爷并不喜欢围棋。”
樋口坐在榻榻米上，看着杉婆婆离去的背影。
记得以前爷爷对她还很好的时候，会抱着她在围棋盘上摆弄棋子，黑棋白棋组成小图案，她看得很高兴，还老是要伸手去捣乱。爷爷就会笑着按下她的小手，轻轻地打两下当做教训。
可是有一次她问这个棋盘是谁的时候，爷爷就无声地流泪了。
他说，这是属于一个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人的。
现在，爷爷再也不会对她露出笑容，所有她的回忆都会被丢弃在东京。
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吗？
想着想着，天已经很暗了。
房间里点着灯，可是樋口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完全被泪水模糊了。
大滴大滴的泪珠聚在她的下巴，落到她的手背上她才发觉自己已经哭成这个样子了。
樋口又难过又惊奇地摸着脸上的泪：“我，我并不想哭啊，为什么眼泪就是停不下来呢？我很高兴啊，能回家了，当然高兴啊，爷爷他也没有怪我出去玩了那么久，我很高兴啊……”
樋口迷茫地抬头，看着漆黑夜空的繁星。
“可为什么，我居然还会觉得这么伤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