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后果（1 / 1）
后果
桑原羽以为自己会死掉。
事实上也本应如此。
但是出于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因素，在痛彻心扉的透胸之痛消失后，闻到属于少年的清爽气味时，她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那时已近暮色，天边的夕阳大半个身子没入了天平线。橘黄色的余晖染红了身下的这片沙漠。睁开眼皮的视野里，上下起伏的晃动让桑原羽意识到她大概正被秋山辽背在背上行走。
没有死去吗？
微微疑惑着，桑原羽动了动脑袋。
感受到女孩的动作，秋山辽停了下来。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少年用微颤的声音问道：“你……醒了吗，小羽？”
他的声音很微弱，像是害怕大一点儿的声音会把桑原羽吓跑。
“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醒了。”
大概是重伤后遗症吧，桑原羽在发觉自己的身体里没有多少力气后，也就没有坚持要从秋山辽的背上下来自己走路。
少年的背部还没有发育完全，并不够宽厚，但足够温暖。
桑原羽趴在上面，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第一次感受到安心的感觉。
可以不去想自己可能的“死而复生”背后掩盖的事情，感受着已有些寒冷的夜风，桑原羽强撑着还很虚弱的精神，对着秋山辽没话找话说。
“我应该不重吧？”
少年背着她似乎完全不吃力的样子，但是视线里能够看见的额角其实布满了汗珠。桑原羽却说不出“放我下去”这种话，因为知道以少年的秉性，大概也不会同意她的建议，未免到时候白费口舌的争执，还不如先好好的趴着恢复体力尽量不给他带来额外的麻烦。
“像张纸一样哦！”
“太夸张了！”
其实并没有太夸张。就秋山辽对女性有限的了解来说，在之前学校的几次体检上偶尔听到过有关女孩年龄段的女性体重，对比得出也能察觉到女孩的体重相比于正常的女性而言，轻的有多么异常。
但是这种私密性的问题，真要问出来秋山辽也找不到合适的立场。也就只能默默地藏起对女孩的心疼和怜惜，继续往前走，争取在天黑之前能找到合适的露宿点。
“科学飞龙兽呢？”
“飞到前面去找今晚睡的地方了。”
“去了多久啊？”
“十分钟了吧。”
“那应该快回了。”
“也许。”
一问一答间，淡淡的夜色从天际开始逐渐蔓延到整个天空。清晰的星光一闪一闪的点缀在夜幕上。夜风的温度已经明显下降了。
□□在外的皮肤被风一吹，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不个好消息，却又称不上完全的坏消息。
能够睁开眼，桑原羽就已经对未来身体可能发生的种种变化有了大致的猜测，感官回归算是其中一项。但她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一预测的成真。
这是好事，能够再次感受到寒冷，这说明这具身体里属于人类的那部分或许已经成了主要存在。
这是坏事，感官的回归将让她在如今看起来环境非常恶劣的数码宝贝世界的生存更加困难；与此同时，也意味着身体里属于数码宝贝的那部分正在逐渐消失。
对不起，我终究还是失去了你。
圣者兽。
想要逃避却始终逃脱不了。这个事实并不是一直忽略就能真的当它不存在。
建好的心防在真相浮现的那一瞬间，溃不成军。
悲伤涌进血管，流满了全身。
桑原羽再没有谈话的兴致。她将头紧紧地埋在少年单薄却很温暖的肩窝，许久不见的哭泣感觉因为感官的回归再次濡湿了眼眶。
明明想控制住的，但真的没办法了。
对不起，阿辽。
如果可以，请暂时成为我的依靠吧。
不用理我，只要让我尽情的发泄就可以了。
女孩在心底这样说。
这样的心声似乎传达给了少年。
感受到勃颈处的湿润感，纵然耳朵里只听得到呜呜的风声，秋山辽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的身体僵硬了以下，步伐也只停了一瞬，就重新像没事发生那样，继续前进。
不在天空完全变黑前找到露宿点是完全不行的。
科学飞龙兽也太慢了！
越来越冷了啊！
很多念头纷杂地划过脑海。
但这样放任下去真的可以吗？
秋山辽这样想。
不过问，默默地将肩膀借出去，给予最坚实的依靠。
这应该是她想要的吧。也是他所能给予的。
但是，真的只需要做到这里就可以吗？
就算流干了眼泪，心里的悲哀也未必能够排干啊！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秋山辽并不想坐视不理。
既然不知道，那就问明白。
今后还有好长一段时间，两个人将要以同伴的身份继续这未知的冒险。
不能够互相理解可是不行的！
心里下了决定，秋山辽突然停下步子，在桑原羽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她从后背上放了下来，拉到自己的身前。
桑原羽身上穿着的白色连衣裙在风中飞舞，单薄得像是一片花瓣。她睁着蒙蒙的泪眼惊慌地看着他。
秋山辽心痛的看着她。
“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他这样问道。
面对他真诚的目光，桑原羽偏过脑袋错开了。
秋山辽没有放弃。他往前进了一步，来到离桑原羽更近的地方。
这样近的距离，除非是彻底转过身去或是闭上眼睛，无论哪个视角，少年那真实的担忧着自己的脸都会映入眼帘。
秋山辽看这女孩说：“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快吓坏了！”
“你昏迷的这几天，每次闭上眼睛，我的眼前都会浮现出你被科学飞龙兽洞开胸膛的画面。血液顺着科学飞龙兽比钢铁还要锋利很冷的爪子往下滴，滴到沙漠上。我没想要杀死你的，我只是想救你，想把那个出现在你体内的卸物驱逐出去。我没想到会害死你，真的，我没想到会害死你……”
这时，两行清泪从少年的眼眶流了下来。
因为太过惊讶，桑原羽瞪圆了眼睛。
很害怕，很担心吧。
那种场景。
那种血腥的场景，对于十几岁的少年而言，太残酷了。
对不起！
桑原羽上前轻轻地抱住秋山辽。秋山辽的身体一直在发抖。他真的很害怕。
“对不起。”
她的手轻轻地抚过少年的背，像母亲哄着自己的孩子。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你看，我不是还活着吗？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啊！”
像是为了确定这句话的真实性，秋山辽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地举起来，颤抖着合拢，将女孩抱住，紧紧地拥进怀里。
“是啊，谢天谢地，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喃喃絮语，少年翻来覆去念着“太好了”。
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向上帝诵念圣经。
桑原羽心里一酸。
她开口了。
嘴巴张开的那一瞬，桑原羽就发现少年说的是对的。
眼泪流不干心里的悲哀。
紧闭嘴巴的人也发现不了自己倾吐的欲望。
心里压的包袱那么重，不找人分担就只能崩溃。
谢谢你。阿辽。
于是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从女孩的嘴里，流进少年的耳朵里。
寒冷的沙漠夜晚下，紧紧相拥的两人。
一人倾诉，一人静听。
她倾诉了来到陌生世界积压在心头的所有烦恼、恐慌、自责、后悔。
他倾听了伙伴最真实的那个自我所携带的脆弱、无助、茫然、痛苦。
漫天星光下，桑原羽抬起头，仰望着秋山辽，问道：“她应该很恨我吧。如果不是我，她就不需要经历那么多的苦难，最后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秋山辽摇了摇头。
他用一贯的清爽声音回答说：“她不会恨你的。因为遇到你，她才能经历那些五光十色，才能认识到那么多的伙伴。我想她很感激你。”
“可是我害死了她，害她彻底消失了。”
“不，她没有消失，她一直活着，活在你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