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进山(2)(1 / 1)
夜晚的招摇山景色是极美的,能见月色顺着清澈而过的溪流泻下一地银白,能见茂盛的密林零零散散落下几点星光,能见一面临海的桂树林在海面边被折射出淡淡的幽光仿若千万萤火虫蛰伏于上,随处可见都是祝余草和零零散散散发着耀眼光芒的迷榖花。
不过显然,小溪边的二人并没有观赏风景的心情,他们步伐很快,身着绛紫色短衫的女子时不时停下来打量一下四周,而她身边的男子则是跟着她的步伐亦步亦趋。
他们走了一会儿,女子忽然停住了,对身边的男子说道:“乌阙公子,再往前面走是万万不可的,那边密林之中有许多夜晚出没的妖兽,最好还是休息一下恢复一□□力明早再继续穿行而过为好。”
乌阙看了一眼面前那密集树林之间的黑暗,点了点头。
无馗马上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河边的巨石边大口喘着气,他们从村口走进这座大山里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而且都是以这种十分迅速的速度前行,无馗觉得再走下去她简直可以要再死一次了,虽然乌阙答应给她钱好歹也算是她的老板,不过这种简直要命的行进的速度她是打死也走不动了。
休息了一会儿,无馗从包裹里拿出打火石,又去捡了一些枯草和树枝就在河边点起了篝火,烤了烤手暖和了一下就拿出了背包里的干粮啃了起来,乌阙也走了过来坐下,不过其实无馗很想说着篝火是我捡的柴火我点的火你能不能走远点不过看在他是金主就忍住了。
“喂。你不吃东西么?”无馗看他只是坐在火边盯着火光发呆就问。
乌阙没说话却也想到了自己没吃东西,就拿出了一些干粮,不过他拿出来后无馗又得感慨同样是干粮显然乌阙的比自己的好吃多了,他甚至还拿出了一瓶酒。
他喝点酒吃了点东西,脸上终于血色多了起来,“还需要多久才能找到你师父。”他的眼神在火光的照耀下有些恍惚和虚无,隐约之间竟感觉他有一些悲伤。
无馗以为自己的眼神出了幻觉就揉了揉眼,却发现乌阙仍旧是一副棺材脸的模样,刚才的神情仿佛只是她的一个错觉,她只得答道:“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再用半个多月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乌阙点了点头,就开口道:“我守夜,你睡吧。”
“哈?”无馗很是不可思议,棺材脸有这么好心?于是她抹了抹嘴,“不用!你守前半夜,后半夜我来守!”
乌阙没说话,无馗就当他默认了直接靠在了背后的巨石上面小憩了起来。
不是无馗真的相信棺材脸会叫她起来,而是因为无馗一向睡眠很浅,周围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她就会被惊醒,这里是野外,无馗知道自己没办法睡的特别深,所以才这么说,乌阙毕竟也走了这么久,他守一个晚上也定然体力也跟不上的,还是好歹休息一下比较好。
她靠在石壁上,有些昏昏沉沉的,本来想着或许自己没办法这么快睡着,却因为身体过于疲惫还是立刻深深的陷入了沉睡之中。
这一觉她睡的半梦半醒,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很多光怪陆离的人和事,而最清晰的莫过于一个云雾之中高耸的天梯,而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嫁衣端着一杯酒一步步地登上那至高之处。
那阶梯很高,她走的很慢,靠近最顶端的地方有一个龙座,而龙座上面坐了一个身着玄衣的男人,她看不清他的容貌,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但她却清楚地知道那个人一定在从容地微笑着犹如神邸一般。
没过多久,她忽然发现越往上走的每一步,她的脚就越发的疼了起来,仿佛有无数的利器深陷进了她的脚她的脚踝,而越靠近那个男人,这种疼痛就愈加的放肆起来,她努力地想低头看一下究竟脚底有什么,而她的脑袋却怎么样都不听她的。
无馗只能看着自己一步步忍受着剧烈的疼痛走向天梯的尽头,走向那个男人,她分明能感受到自己握着杯子的手都在颤抖,可是她还在继续走,双脚的疼痛依然趋于麻木,但是她却扬起了一个笑容。
如今她离那个男人只有十几层的台阶了,她拼命地想睁大眼睛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却忽然惊恐地看到那个男人...变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样子。
他的头撕裂开来变成了十几头巨蟒,通红的眼睛恶毒地盯着她,那双眼睛仿佛有着某种诡异的吸引力,她明明告诉自己不能再靠近,而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继续向他靠近......
太近了,无馗几乎能看清那几头巨蟒身上一层层鳞片的花纹,还能闻到蛇信子带来的一种浓重的腥臭味,而那些蛇都注意到了无馗的到来它们兴奋地缠向了无馗。
“吃饭的时间到了。”她恍惚间听到有人这么说着。
而火红色的蛇眼已经扑到了她的眼前,直勾勾的和她对视着。
“啊啊!!!”一声尖叫,无馗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扑棱扑棱————”无数的飞禽被她的尖叫声吓得纷纷逃跑,偌大的山林里还不断传来阵阵的回声,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她的篝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天还是黑漆漆的一点亮的迹象都没有,无馗深呼吸了几口气才缓过神,刚才的梦...不知道要表达什么,可惜也没空想那么多。
此时密林中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洒在小溪之上这边才算是亮堂,她扶着巨石站了起来,却忽然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篝火灭了,那么...乌阙呢?
“乌阙?”她喊道。可是没有人回应她,她睡着前乌阙坐着的那个位置早已空空如也,不得已她只得借着月光在溪边来回都转了一圈,却发现这诺大的密林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干脆又扯起了嗓子又喊了几遍,“乌阙公子——————棺材脸!!!”
“乌阙老板!!!”
“乌阙相公!!!!!!”
“......”
喊得口干舌燥以后她有些颓然地坐在了地上,乌阙真的不见了。
无馗做鬼媒人这些年见过的死人无数所以早就对这种黑暗和孤独无所畏惧,但她也有一样怕的,她不怕黑却怕在这种空旷而又了无人烟的地方却只有她一个人,以前她还有狐小五陪着,如今把小五给了无念此时的自己却开始有些恐惧,她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她所以为的胆子强大了不少显然只是个错觉。
不过她毕竟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时间的磨砺还是有的,她还是能够冷静下来去思考。她判断乌阙还需要她给他带路没必要丢下她自己去玩失踪,更多的可能应该是乌阙发现了什么东西直接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去探索,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能意识到自己并非一个人的存在。
她回到了自己原来休息的地方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了一下,拿起自己的水壶走到了密林深处前面的溪水泉眼前盛水喝,说来也奇怪,她其实不理解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泉眼,而所有的溪水到这里都戛然而止了,就像是有一股力量阻止他们靠近这招摇山深处一样,她忽然就想起了前些年来这里时李婶跟她说这大山里有恶鬼。
她盛完水起身,忽然间想起乌阙似乎直勾勾地盯着那密林过,她不知道当时乌阙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什么,于是她也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向那片密林。
这大山深处的密林不亏是密林,一颗颗巨大的古树密集的让人头皮发麻,透过那一根根交叠的影子,无馗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那种黑暗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意味,在召唤着无馗走进去,然后吞噬她......
忽然间,她听见那黑暗之中传来一声淡淡的叹息,然后竟然有断断续续的戏曲声不断从那密林之中传来,咿咿呀呀之间载着大山里回响,十分诡异。
“长街送纸和笔墨
远道白露浓陪君宴
一灯如豆陋室简
对酌坐也胜似玉砌雕阑
学君执笔握
赠我方寸一张醒后笑泼墨
笔端幸不言
知我曾摹一笔描姓画名难
不如对镜点眉间
台上台下初遇见
船头船尾顾无言
戏里戏外度一生
多情扮作无情演”
那戏语低低的唱着,声音十分的悲切,呓语间满是哀愁,无馗几乎能想象一个身着戏装的女子她画着浓艳的戏妆眉畔间呓语中缓缓将这段爱情道来,那是一种很决绝的滋味。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个梦境,她着红衣踏梯而上,嘴角还带着笑意,但每一步却都如同在针尖上跳舞一般,可她没有停止,她还在继续走下去,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告诉她,那台阶尽头之人是她毕生的挚爱一般。
她仿佛受到了蛊惑,水壶跌落到了地上,目光呆滞地一步一步走向那树林之中。
而那戏曲还再继续。
“知我曾摹一笔落在谭字边
余墨残香独自敛
年岁过梦里有雾深看不破
与你说戏文中的离与合
灯花落白蜡凝固在卷角那一折
台本合恍然又过了惊蛰”
她听着这声音痴了,脚步居然加快了起来,仿佛恨不得立即冲进那密林之中一样。
就在她一脚已经踏入了密林的一瞬间,忽然一双带着水气的手从背后绕过了她双眼,遮住了她的视线。
眼前立刻陷入了黑暗,但是耳边的歌声也随即戛然而止,她一个激灵猛的回过了神。
她看着自己下一步就会踏入密林的模样很是惊异,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居然在一个人怀抱里,而遮住她双眼的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还带着水气,身后的人似乎不知为何身上不断地在滴水。
来人似乎没有松开她的想法,她在如此靠近的地方还能闻到来自背后人身上淡淡的清香,她的心脏不断肆意地跳动着....这个男人真的是...
“你...”她决定开口了。
后面的人却打断了她,“停了么?”
听到这声音,无馗就莫名地松了一口气,那是乌阙的声音。
“你去哪里了!”本来只是想问他去哪里了,可说出口的声音却觉得有点糯糯的还带了点撒娇的埋怨气息,无馗立刻被自己恶心到了,忙补充道:“那声音没了,赶紧放开我!”
乌阙倒是立马就放手了,她一回头就看见乌阙头发湿透了散在身后,身上只是搭了一件薄衫还有些凌乱,修长体型展露无比,看起来极为的“不修边幅”不过只见他有些无奈的模样,“刚才在沐浴。”
“.......”
“我叫你半天都没人答应我以为你落跑了。”
“那时候...没穿衣服。”难得棺材脸有了点别的表情,他有点尴尬。
“.......其实公子你我都看光了。”
“……”
无馗看着他一脸无奈的表情决定不调戏他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中了蛊,还知道有人在唱戏,如果你也听见了也会想走进去才对啊。”她提出自己的疑惑。
“我不打算穿成这样在这里跟你讲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