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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右手挂着点滴,他坐在我的左边,双手紧紧握着我的左手。他的手指那么修长,嵌在我的掌心和掌背中,我被抓的疼。
这是我第一次正式看见那么真实的林初阳,不再西装革履,故作深沉,不再沉默,装作无所谓;第一次像是从一个小小的窗口瞥见了他内心深处的波澜。这样的他,远离了我平时接触的模样,向我展示出他那颗柔软、真实的内心。可我的心中,却闪过一阵酸楚。这酸楚,可能来自于我对于他毫无记忆的愧疚,也可能来自于我对他平时冰冷的形象的疼惜。我轻叹一口气。
“林总……”
“叫我初阳。”
“初阳……”可是一开口喊出他的名字,我却忘记了我要问的事情。
我下意识看看他紧抓着我的双手,许久,他才默默松开。可我们,却无言以对。
虽然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但是现在,我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我梦中常常出现的男孩。为了缓解这极其尴尬的氛围,我这刚刚摔倒的脑子,忽然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初阳,你给我讲故事吧……”他讲故事,我就不需要讲话。他心情好的话,或许会讲我们童年的故事,这也是我的主要目的。
我实在佩服我自己,这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我鼓起勇气,看着他的脸。记得第一次在公司楼下见到他,我就是用这样的眼神,可后来的相处,却越来越怕看到他。但是,今天,我又一次,就这么大胆得看着他。他的嘴角,透出一丝微笑,说:“那你要好好听我的故事。故事讲完了要考试的。”
“从前,有一个地方,每年春天,开满映山红,漫山遍野都是红彤彤的;每年四月,便会开满油菜花,整个菜园地里,都是金灿灿的花瓣;盛夏时节,池塘里满是荷花;到了秋天,丰收的季节里,田地里都是沉甸甸的谷子;冬天,下雪了,树枝上都是透明的云。”
“有一个小女孩,梳着两根麻花辫,眼睛圆圆的,很爱笑,身上有一股孩子王的霸气。有一个小男孩,年纪比小女孩小两岁,傻傻的,很爱哭,总是被人欺负。有一天,小男孩又被村子里的孩子们欺负了,小女孩用水枪,狠狠教训了坏孩子,并且跟小男孩说了一句话,你猜是什么?”
我说:“按照剧情发展,女孩子应该和男孩子说,我会保护你的!”
初阳摇摇头,他说:“故事是这样发展的,女孩子跟男孩子说,以后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欺负你,别人都不许欺负你!”
“这个小女孩也太霸气了吧!小小年纪就这样,长大还了得!”
初阳说:“于是,男孩子就从被很多人欺负,变成了被她一个人欺负。她会去捉蚱蜢,然后专门吓男孩,她会去捉泥鳅,塞进男孩子裤子,她会抱来邻居的小土狗,追着男孩子跑……”
“那这个男孩子就甘心被欺负吗?”我问,我只是单纯得被这个故事吸引了。
“男孩子心里虽然很不服气,但是他很喜欢跟这个大姐姐玩。因为啊,那个时候,他们都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只有这个小女孩不会笑话他……他只是暗暗下决心,总有一天,他会长大的,那个时候,一定要好好欺负回来。”
我们的过去?我在倾听着。感伤?还念?这是别人的故事,旋转、切割、拼凑……我,毫无印象。
“累了吗?早点睡吧。这几日,我租张折叠床,陪你。”
我感觉得出,他与我的对话,渐渐正常和清晰起来。以前的距离、冷漠、刻意逃避,似乎在一点点消失。
可晚上,我,果然,失,眠,了!这种情况,确实符合我的性格。也许是医院睡不惯,也许是有点想哥哥了,也许是了解了靓靓的心意,知道了小南的故事,又或者,是因为初阳,就躺在我身边的躺椅上,还给我讲了故事……
第二天上午,醒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得有些难受,忽然止不住的眼泪。
一旁的初阳,有些手足无措。女人就是这样,很情绪化。
这时,办公室的同事们正好冲进来。看我眼泪汪汪的,英姐就发话了:“哎呀,林总,你欺负雨曦啦?”东哥依然喜欢开玩笑:“你看,林总都专门为了你请假了。雨曦你被欺负下也是应该的。”
“啊,东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赶紧解释道。
“是东哥想的那样,又怎么样?”初阳在一旁笑着说。
“初阳……别乱说……”我着急起来,居然直接喊出名字。
然后大家一阵起哄。“哎呀,都直接喊林总的名字啦!?”“关系进展不错哦。”“雨曦加油!”我真是害羞极了。
初阳却在一旁笑着。那个冷冷的他,这几天去哪儿了?东哥偷偷跟我说:“你啊,不知道公司多少人对林总虎视眈眈哦,还不好好把握住机会!”
其实,在医院待着,好像比上班还忙。刚刚接待了办公室的吴经理、东哥、小毛、英姐,又要继续接客……而且,是我意想不到的人。
初阳很客气,把几个同事送出门。这时,伊林,居然出现早我眼前。
伊林依然是一副很高贵的姿态,她那身夸张的雍容连衣裙,以及精致的妆容,和香水的味道,让我很怀疑她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她应该是高傲的、冷静的一个女人。她的到来,显然并不是那么友善。刚过来,便是一个下马威,与上次见面时的语气完全不同。
“夏雨曦,看来你也并没有什么大碍嘛。我要告诉你,如果你为了初阳好,请远离他。我们这种社会上层人的生活,你们平民是不会懂的。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他回国后天天围着你转。但在国外的那段时间,是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你若是有些身份的人就算了,你这种社会中下层的人,要有些自知之明的。”
其实我和初阳,算什么呢?或许他只是关心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而已。可是,此时此刻,听到伊林这番话,我却有些不甘心。伊林,你上次也说了,你们现在根本不是男女朋友,初阳和谁走的比较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冲着她说:
“伊林小姐,我和初阳认识的时候,只怕你还在喝奶呢。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你的要求,我暂时没有办法满足。”
“夏雨曦,你不要得寸进尺!”伊林把音调抬高。
“大家都是自由交流,初阳喜欢和谁走得近都是他的自由!”虽然我还是个病人,可不自觉间也抬高了音调。
伊林一怒,一个巴掌准备打过来。我哪里是省油的灯,一把就把这位大小姐的手挡住,全然不是一个病人该有的样子。两个女人的战争,来得有些突然。我只记得我上一次见到伊林的时候,还和她有过一段并不糟糕的交流。
“伊林!你来这里做什么?”初阳冲进来。
“听说你这几天都没去上班,想你了啊。”伊林立马恢复她那高贵的姿态。似乎刚才那一幕,只是一场烟幕,什么都没发生。
“雨曦受伤,我有责任,所以我来照顾她。”
“你叫你们家佣人照顾就可以了啊!”
“我们出去谈吧。”初阳说。
“不,我就要在这里说!晚上,我爸爸约你吃饭。”
“这个星期不行,改天再说吧。”
“你都说了好几个改天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伊林,我的意思,你一直都很清楚的,不是吗?”
“林初阳!你!不要太过分!”伊林气汹汹得走了。
初阳站在那里,并没有追出去。我傻傻得看着他,觉得氛围有些尴尬。但是想了想,忍不住说道:“伊林,好像……喜欢你吧?”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可是……一个女孩子,能在外人面前,说到这个份上,我觉得,她真的很喜欢你唉。”我这是怎么了,居然帮伊林说起好话。
初阳认真得看着我,坐在我旁边,说:“继续给你讲故事。”
第三天,初阳依旧给我讲小女孩和小男孩的故事,我听的挺入迷,但遗憾的是,我依旧没有什么记忆。有时候他讲累了,也会两个人一起玩玩手游,或者听听音乐。我吐槽他在车里放的爵士。他说,爵士乐是非洲黑人文化和欧洲白人文化的结合,在美国的时候,听听爵士,便不会觉得太寂寞。
晚上,小谷专程过来看我。她依旧是一副百晓生的姿态,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虽然我知晓了她与小南的关系,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我与她的同事情深。临走的时候,小谷深情得握着我的手,嘱咐我务必好好努力,争取早日恢复记忆!是啊,我也希望尽快想起来。但是记忆这个东西,不是想来就来的啊。看来,出院以后,还是要找哥哥。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可天上明明有着一轮太阳。初阳站起身,靠在窗边,他的侧颜如此平静,嘴角有一抹浅浅的微笑,他和我说:“雨曦,看,太阳雨。”
“很美!”
“就像是你的名字,又有雨又有阳光。”他转过身,看着我,“太阳雨,我最喜欢了。运气好的时候,会看到彩虹。”
我想起来了,第一天上班,也是这样的太阳雨。
在医院的日子,有初阳的陪伴,有他讲的故事的陪伴,倒是过得挺快,一点也不闷。只是,这段时间,信息量略大,每晚还要和靓靓汇报身体情况,好像比上班还忙一些。
初阳看似冷漠的外表下,如此温柔的心。我们的过去,嬉笑玩闹的童年,如同黑暗中的幕布,是如此迷茫的存在。初阳的心底上演着的剧目,我却难以有所共鸣。
哥哥,我也想你了。帮我想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