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番外之——付双宜（1 / 1）
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人是我最在乎的，一个是我哥，一个是莫祺。我的父母，只是一个虚拟的头衔，在我10岁之后，一年最多只能见他们一次，那就是圣诞节的时候。圣诞节西方过节都放假，他们也就见不到生意伙伴，进行的商业行动就被迫中断，这时，他们不得不回国进行国内市场的拓展。
从小到大，我哥什么都宠着我，我在父母那里所缺失的关爱，全部都在我哥那里弥补回来。所以我才敢肆无忌惮地大闹六年级、打架、爬树。每次我干完这些坏事，我哥都要替我善后，所以我爸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当时学校的摄像头拍到的两个人的背影中另外一个人就是我。
我哥从来都不会让我吃苦，无论以前、现在或是将来。他无数次地替我背黑锅，我以前成绩特烂，作业不做、单词不背，经常煽动莫祺去和男生打架，老师每次罚我留堂我哥就一起陪我。他耐心地跟我说平均分配要用除法、“盛”字的两个读音之间的区别和意思，他给我念英文字母ABC，他给我读韩梅梅和李雷的对话……无论我怎么淘气他都不生气。那时候教我们语文的那个班主任特凶，她布置的作业每次都很多，全班同学恨不得把她拉出去重打100大板，却又敢怒不敢言，只好一边抱怨一边乖乖地完成作业。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布置的作业，那天她布置了单元积累上的成语抄写，每个抄写50遍！是50遍！那个单元的成语至少有20个，我抄写到第10遍的时候就不写了，撕掉扔进了垃圾桶。第二天所有人都带着黑眼圈和完成的作业来上课，全班就我一个人没完成。果然，她非常生气，把我拉到办公室臭骂一顿，她骂到一半的时候，我哥就闯进来了，说我已经完成了，不过被他不小心当废纸撕掉了，还带来了“撕裂”的证据，我也走上去查看，发现他帮我补了很多页然后又故意撕碎。终于班主任哑口无言，我伸出大拇指夸他，真棒！我们准备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听到班主任在后面小声地嘀咕，做完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窝囊！连“把”字句和“被”字句都搞不清楚，真丢人！我哥听到之后牵着我又折回来，他义愤填膺地说，我妹妹一点也不窝囊！请你马上跟她道歉！大概是我哥的气场太强，班主任吓得颤颤巍巍地跟我说对不起，然后我哥一把将他刚才带来的“碎纸条”用力扔进了垃圾筐，牵着我很帅气地走出了办公室。虽然那时我并不知道“窝囊”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觉得我哥真的很帅气，就像骑着白马的王子一样，不，比王子还要帅气！
第二天，我就换了课室，换了班主任，从此再也不用对着那个凶巴巴的老姑婆了！
就是从那时起，我决定开始努力学习，因为，我不想让我哥陪我留堂，我不想每次分给他的都是老师对我的惩罚，我也想把老师对我的称赞分给他，我也想像他一样考第一名，然后可以很帅气地跟他说，哥你看我也可以考第一名。我想让他也为我骄傲！
四年级之后，我也开始每次都拿第一名，每次站在成绩排行榜前面我都习惯先看我哥的成绩，我知道，他每次都会考第一名，因为他怕我找不到他的名字。一年级的时候，我不做作业也不会数数，每次只能数到一，所以看成绩排行榜的时候都要看很久才能找到他的名字，虽然他考的是第五名。从那以后，他就跟我说，双宜以后哥只考第一名，这样你就不用找了，直接在第一个位置就可以看到我的名字。他果然做到了，他答应我的事情都会做到。就像我每次不想做作业时，他都宠溺地摸摸我的头说，没事的有我在，不想做就不要做了。然后他会和我一起看樱桃小丸子和哆啦A梦，第二天他总是会找到办法替我蒙混过关。所以当我终于从倒数第一变成顺数第一的时候，我高兴得想要跳起来，我想要大声地告诉他，哥你看我也考了第一名！我不喜欢第一名，我只是喜欢排在我哥的旁边。所以当陆一转到我们学校并拿了第一名的时候，我非常生气，我生气她为什么要抢走我的位置，这样我就无法排在我哥的隔壁了。无论是现实还是成绩，我都想要在我哥旁边，这样我就可以和他并肩同行，我不要在他后面，我也想站在他前面，我也想像他保护我一样去保护他。可是我哥这个大傻瓜，当我跟他说我要转学的时候他居然对我说，好啊。哥你这个大傻瓜，我不是因为考了第二名，我只是难过再也不能排在你的旁边了。
另一个讨厌陆一的人就是莫祺，当我渐渐从讨厌陆一的情绪中走出来的时候，莫祺对陆一的恨意却越来越浓。
我、我哥、莫祺，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如果不是那次我爸突然对我哥说，以后就让莫祺做你的媳妇吧。我想，我们三个人的感情应该会一直保持得很好。从小我就和莫祺就非常要好，我们俩就像好哥们一样，很小的时候，我和莫祺都不是好学生，有一次我忽然很想吃芒果刨冰，但是零用钱刚好用完了，于是我跟莫祺说，莫祺我们去偷芒果吧。她想都没想就说，好啊。她自动请缨上树摘芒果，我在树下放风，本来说好了摘够10个就走，可是莫祺说，没事反正你喜欢吃多摘点。于是她又帮我多摘了5个，就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果园主人突然出现了，我和莫祺慌乱得四下逃窜，我成功逃走了，但是莫祺却被抓住了。唉……我背着书包回到家充满惆怅地望着夕阳和我的情绪一点一点往下掉，我以为莫祺会被移送到公安局，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戴上镣铐被威武的民警押到监牢。我心里一直“扑通扑通”跳动的都是惴惴不安和满腔悔恨，我正在想着怎么跟我哥说这件事的时候，莫祺就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了，那时我真的很想抱着莫祺大哭一场，但是她却笑着对我说，双宜芒果呢？然后我就被莫祺狠狠地揍了一顿，当时慌乱得手足无措，我只顾着逃跑，那里还记得芒果呢，芒果早就不知道在哪里被我都丢光了。她却兴高采烈地以为回来了就有芒果吃。结果是她大哭了一场说，付双宜你这个混蛋！竟然把我辛苦摘来的芒果弄丢！不过从此以后，我们去偷芒果再也没有弄丢过，不管，是不是被果园主任发现，我们都秉持着“芒果第一，逃跑第二”的信念度过了我们整个童年。
当然，那时我和莫祺还经常参加打架，每次打架的时候莫祺都护着我，每次打输了她就站在我前面，拳头都落在她身上，我什么事也没有。我哥跟我说过，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帮忙，不应该让一个人承担全部的责任，除非这个人是他。于是有一次我也站在她前面为她挡拳头，她却很生气地把我推到背后，她说她学过气功，拳头打在她身上没事的，那时候电视上正在热播《少年黄飞鸿》和《李小龙传奇》，我相信了她说的话。事后才发现她的手臂上有淤青，我问她为什么不哭，她说昊泽哥不喜欢懦弱的人。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莫祺就变得非常好强，不会轻易低头认输。
我一直非常希望莫祺会和我哥在一起，这样我们三个人就永远不会分开了！但是我哥偏偏不喜欢莫祺，他喜欢的是……陆一。莫祺一直在追逐我哥的路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她从韩国回来之后，正好陆一刚刚转来我们学校，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哥有没有喜欢上陆一，但是陆一已经成为了莫祺的情敌。
绘画比赛颁完奖之后，我在厕所里听到了莫祺对陆一说，别以为凭着三言两语就可以天下无敌的样子，不过是幸运罢了！她还对陆一说，是又怎么样？无论你变得多么优秀，昊泽哥是不会喜欢你的！
原来陆一的画作是被莫祺泼了颜料才会变成这样的，我惊诧得手指微微发抖，手机掉在地上发出“哐当”声。我不敢相信莫祺会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别人，但是我在厕所的洗手盆里上看到了莫祺折断了两节的粉红色唇膏，我知道，我刚才听到的都是真的。
我以为这件事情会到此为止，可是没有，莫祺继续在报复的路上越走越远，她开始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了。春节过后，我和莫祺在成绩排行榜那里碰到了陆一，我跟陆一打了招呼，她还是那么冷漠的样子，莫祺却比她更冷漠。我问莫祺，你不喜欢陆一？莫祺跟我说，一般。不，她撒谎了。每次她撒谎的时候眼睛都会不自觉地向右看，我知道她不喜欢陆一，但是她却对我撒谎。我对她说，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是的，莫祺，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可是你却不相信我。
想和陆一交朋友没有成功，却意外地交了暮雨这个朋友，有时候我觉得陆一和暮雨很像，他们都习惯了隐忍，把感情都埋在心底，从来不对人诉说。大概是在他对我说“我叫暮雨”的时候，又或者是秋游我看到他认真摄影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他了。我喜欢他沉默不语的时候，我喜欢他招手对我说双宜的时候，我喜欢他微微笑嘴角上扬的时候。
也许，喜欢一个人，不分时候。
我从小有一个坏习惯，无论是感冒还是发烧，我都不会吃药。那些圆圆的白色或者黄色或者绿色的药丸，看起来就很恐怖！像是《白雪公主》里巫婆在魔镜前做成的有毒物，我每次这样子跟我哥解释的时候他都敲着我的头说我胡说八道，但是他还是乖乖地陪我去医院打点滴。高三级百日誓师那天暮雨得了重感冒，我给他买了小柴胡和双黄连口服液，听说双黄连很苦，我就偷偷喝了一支，真的很苦！我喝了一口就吐掉了。也许，爱情是让人充满力量的，它让人敢于尝试自己从来不敢尝试的东西。比如，吃药。比如，表白。
我把折好的星星放在瓶子里递给暮雨，我对他说，暮雨，我喜欢你。他却对我说，真的很抱歉双宜。
不，我想，爱情是没有对错的。爱情是盛开在丛林里的一束花，它没有过错，只有错过。我说，我会等。他说，不要等，等待是一个猜不到的谜底。
大概，也许，是的。
等待是一个猜不到的谜底，岁月是一支看不见的箭矢，把人射得千疮百孔，待时光散尽，我们抚摸着层层累积的伤疤，才蓦然醒悟，岁月并不是一副强大的治愈剂，而是一段打满补丁的印记。时光苍茫，旧时泪痕在悠悠岁月里已不复痊愈。
我知道，暮雨喜欢的人，是陆一。有时候你会在一个人眼睛里，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当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他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时，眼睛张开的宽度和晶体流动的速度都是不一样的。我在暮雨的眼眸深处，看到了陆一的影子。
陆一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她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冷漠、孤傲、寂寞、孤独。她像一座冰山，终年积雪，永远矗立永远高昂。也像一只刺猬，从来不靠近别人，也拒绝别人的靠近。我在她隐藏了所有心事的眼眸里，似乎看到了深深的恐惧。我曾经非常认真地问过她，陆一，你为什么不笑？她说，在速溶的世界里，微笑有时候只是一种道具，面露微笑并不是展示开心，只不过是掩饰悲伤。我问她，那你不笑是为了掩饰悲伤还是真的悲伤？她没有回答，椭圆而又昏黄的阳光被繁茂的枝叶筛落，一滴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睫毛滴落在瞳仁里，陆一的眼睛马上有了晶莹的光泽。
暮雨喜欢陆一，是那种隐忍的安静的喜欢，他经常在陆一的身后看她的背影，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默默地关注关于陆一的传闻，关于陆一的心情，默默地在她后面陪她走过一段又一段路。直到现在为止，陆一还不知道那份学生联合签名其实不是我哥弄的，是暮雨弄的，他跑遍所有的楼层为陆一做学生联合签名，幸好陆一的脑残粉还不少，一个上午就筹集了许多签名，是暮雨托我把签名表拿去训导室，他说，不要告诉陆一是我做的，就说是付昊泽做的。也许那时候他就觉得陆一应该是喜欢我哥的吧。
我曾经以为，我永远看不到陆一笑的样子，就像我们永远看不到宇宙毁灭的那天一样。可是人们有时候要相信奇迹，因为，它的确有可能发生。
鹰骜是一个神奇的人，他告诉我，他小时候经常参与打架斗殴，还成立过帮派，有段时间是跆拳道教练，辞职后摆过地摊，干过走私，送过快递，后来加入了黑社会当了老大，再后来……他居然在咖啡店里做一名普普通通的服务员。我说，鹰骜你这么曲折的人生写本传记肯定大卖，待你百年归老后子孙也不愁吃喝。他对我说，我这么传奇的一生就算不写出来也会名垂青史千古留名。看吧，这就是一个黑社会老大的口气，一点不谦虚。本来我只是偶尔到咖啡店去找我哥，后来竟然慢慢和鹰骜成了好朋友，别看他年纪轻轻，红口白牙的，比我还能说。这么说吧，如果说我的能说会道能把天上飞的鸟哄下来，那他就能把鸟哄下来后让鸟心甘情愿地拿起刀叉对他说，主人请吃了我吧。
鹰骜到咖啡店之后，每天一有空就看书，一大摞一大摞的书涉及宇宙的方方面面，光是这一点我就对他生出了像敬畏魑魅魍魉一样的敬畏之情。我问他，想干嘛？酝酿智慧成立梁山？他把我拉过去密谋，#%&@≠β＃※￥$%@℃#……说了一大推，总之，总结起来就是，他想让陆一开心。于是他在总结前人的基础上又设计了许多创新的环节，每次都是他看完书，告诉我该做什么，然后我再配合他开始“脱口秀”节目。炸鸡和啤酒的搭配、中超和恒大的比较、佛洛依德和荣格的心理学全部都是他告诉我的，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佛洛依德和荣格是谁，也从来不关注中超和恒大，他不说我还以为中超是美国的，恒大是打篮球的呢！这些都是他挖空心思找来的题材，只是为了让陆一高兴。还有宿舍的糗事、礼堂结婚的故事、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串讲全部都是他一个人自导自演，我只是配合他罢了。但是我看到陆一笑了，她笑了！她居然笑了！我还以为在我有生之年不会见证这个奇迹的发生的。了不起，我是说，鹰骜真了不起！
鹰骜什么都护着陆一，放在店里怕光闪着了，放在店外怕灰尘蒙了。他对陆一大概就是这样子的。有一次咖啡店里有个客人抱着电脑做提案做到发飙，把他桌上的所有东西全部用力往地上摔，当时我就坐在他的左边，陆一在离他很远的前台，鹰骜见状马上跑过去像金钟罩一样把陆一围起来，我就眼睁睁看着他匆匆从我眼前飞奔而过对我不闻不问，老板过来调解后鹰骜才解开他的“金钟罩”，还一个劲儿地问，陆一你没事吧？陆一你没事吧？拜托！有事的是我好吗！我的脚被咖啡杯的碎片割裂了，鲜血哗哗地流，他把我拉到前台说，没事的这点小伤倒点消毒水再贴个OK棒，万事无忧！我对OK棒发誓那一刻我真想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相比之下，对待陆一就不同了，就算陆一的指甲盖受了点伤，鹰骜都抢着干所有的活，不让陆一沾水不让她端咖啡，还说什么万一感染了伤口就会发炎，发炎处理不好会化脓，化脓之后伤口会继续扩大，扩大之后会继续发炎，发炎之后会染上破伤风，染上破伤风就很可能失去生命，后果很严重很严重！啧啧啧，说得好像经过了权威验证了一样，不就破了个指甲盖吗？还危及生命了，吹吧你！我来捋一捋，鹰骜的意思就是，别人就算挨了七大刀八大板斧，也就涂涂消毒水敷衍了事，要是陆一破了个指甲盖就会岌岌可危生命不保。他的意思就是这样。还有每个季节有什么新鲜水果上市，他总是第一时间搞到手，而且把最好最漂亮最诱人的挑出来给陆一，挑剩的才给我们吃，谁吃了陆一的他跟谁拼命。陆一来上班的时候就对陆一说，这是大家吃剩下的，来尝尝鲜。谁家剩下的东西粒粒饱满晶莹透亮啊！偏心！我觉得陆一以后要是有了男朋友鹰骜一定把人家的毛孔从上到下看一遍，不，应该是两遍！
有时候我真想对他说，你去死吧鹰骜。可是我还没有说出这句话他已经去实践了。
本来约好的高考完之后就在咖啡店庆祝，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我不就是不让你把第一块蛋糕切给陆一吗？用得着真的拼命吗？如果我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不用你说我一定主动把第一块蛋糕让给陆一，你想切多少给陆一都行，把整块蛋糕切给陆一都没问题！挑剩的水果我们来吃，我绝对不会再偷吃你留给陆一的水果，我保证。
我才刚刚走到咖啡店门口，就看见货车把鹰骜像子弹一样发射到花圈旁，所目及之处都是血，手臂是血，衬衫是血，脸上是血，嘴里是血……哪里都是。我惊呆了，鹰骜我不是黑社会，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你不要吓我。我不记得到底是谁打的120，是我吗？还是，不是我？我只记得眼泪一直流，鹰骜的身影在我眼里清晰又逐渐模糊，模糊又逐渐清晰。那晚急救车的声音、闪烁的车灯、穿梭的人群、红色的鲜血全部都变得模糊，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到了医院，我不知道医生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是向着哪一边。我很想看清楚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是不是向着右边，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和莫祺一样撒谎了！可是我看不清楚，我的眼眶里一直有迷蒙的液体。我只记得医院煞白的灯光下鹰骜躺在白色的床单上，他不说话也不再呼吸。骗子！大骗子！你不是这个月的荔枝还没有吃够吗？你不是说下个月会给我带最新鲜的龙眼吗？不，是带给陆一，我管你带给谁！你给我起来！
他说，付双宜不要把我编故事的事情告诉陆一。
他说，付双宜莫祺是谁啊叫她给我小心点。
他说，付双宜你给我在学校好好看着陆一，谁欺负她我他妈灭了他！
他说，付双宜我觉得陆一这段时间又变得忧伤了是不是我的故事编得不够好。
他说，今天我把陆一的养父暴打了一顿我他妈真痛快！
他说，我不会让陆一受伤的任何时候都不会。
你现在怎么不说？你说啊！你他妈倒是给我说啊！你躺在这里以后谁帮陆一打架？谁给陆一当“金钟罩”？谁编故事给陆一听？谁负责让陆一笑？谁支持啤酒炸鸡？谁挺恒大？我可不会编故事，我只知道《灰姑娘》和《白雪公主》，我不认识佛洛依德和荣格的，我不知道点球是什么，我不会讲笑话……鹰骜你个混蛋！以后有人欺负陆一我可不帮忙打架的，我要把最好最漂亮最诱人的先吃了再给陆一，我要把第一块蛋糕夹到我的盘子里。我不会告诉谁在学校欺负了陆一，我不会告诉你莫祺又给陆一下“毒手”了，我不会告诉你其实陆一的脑残粉很多一点也不比你差，我不会告诉你陆一变忧伤的原因……你起来啊，你起来我通通都告诉你！
鹰骜的死像一块完好的玻璃突然炸开，所有人都来不及躲闪来不及挽回，就这样看着曾经的美好灰飞烟灭，碎片打在身上伤痕累累，难以痊愈。
鹰骜的事情给我的冲击太大了，像一颗炮弹爆开在我的脑海里，经久不息。我开始重新思考人生的意义，重新思考爱情的意义。是啊，鹰骜说他永远不会让陆一受伤的，他做到了，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也在所不惜。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为了爱你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如果他不是个疯子，那他一定是个爱你的疯子。
考完试之后，我每天假装很勤奋地看书，因为我一闲下来就会想起鹰骜，想起他说，付双宜你说……陆一是喜欢吃荔枝还是喜欢吃草莓？想起他说，付双宜我真想把欺负过陆一的那些人通通抓来扁一顿，可是我又怕陆一会生气。想起他说，付双宜今天陆一怎么还没来上班啊不是在街上遇上坏人了吧？想起他说，太无聊了怎么还没到星期六？想起他说，陆一今天要来咖啡店付双宜我的发型帅不帅帅不帅……我一闲下来就会想起鹰骜说的关于陆一的话题。
我决定要换一个环境了，离开这里，离开有鹰骜的回忆，离开暮雨，当然，也要离开我哥了，真舍不得。我去告诉莫祺，我要去英国留学了。
她摸摸我的头，叹口气对我说，无论你逃得多远，如果你的心不曾放下，再远的距离都只是拉紧了对对方的思念而已。
她说，忘记并不是从此不会想起对方，而是想起他的时候眉心不会轻轻皱起，心里不会疼痛。
那你呢？我问莫祺。你想起我哥的时候眉心还会轻轻皱起吗？心里还会不会疼痛？对不起啊莫祺，每次只要是关于我哥的话题我都避而不答，我不能告诉你我哥爱吃的食物，我不能告诉你他喜欢的颜色，我也不能告诉你他喜欢的礼物……当然，我也不会告诉你他做梦的时候眉头轻轻地皱起喊着陆一的名字，我也不会告诉你他亲自做了一个实心钮扣送给陆一，我也不会告诉你他书包里的素描本画的全部都是陆一。
莫祺看了看我说，当你习惯了悲伤，也就适应了伪装。我想，她是习惯了悲伤，习惯了默默地在旁边接受我哥的漠视，她伪装成很坚强的样子，其实面具之下只是一颗疲惫破碎的心。我问她，莫祺，其实那本签到表是我找的，为什么你不辩解？
她说，即使我辩解，也没有人想要相信我。
她说，当你演了一次容嬷嬷之后，你再也演不了紫薇和小燕子了。
她说的时候眼睛里流露的都是失落的眼神，她的悲伤像挂在松树上的冰棱，固执得不肯坠落。哥对不起啊对你撒谎了，虽然举报人不是我，但是我才是那个关键的“证人”，你知道这些年来莫祺一直守在你身边默默地吃了多少苦，她以前只会被我怂恿着去和男生打架，她从来不懂什么折纸鹤这种无聊的东西，但是她却愿意为了你改变，虽然你都不曾看到，但是我却一直默默看着她艰辛地付出，如果我不能和她一起共进退，那么，我至少能为她进一回。我愿意为她承担任何罪名，就像她当年愿意站在我前面为我挡去所有拳头一样。
暮雨，我想，我要离开你了，不等你了。也许像席慕蓉所说：当我猜到谜底，才发现，一切都已过去，岁月早已换了谜题。我想，等我猜到你谜底的那一天，你已经换了谜题。我希望你知道，就像你希望陆一能快乐一样，我也希望你能快乐。我想，鹰骜教会了我，其实爱不是拥有，而是付出，付出是爱的手段，同时也是爱的目的，爱不需要回报，付出本身就已经是回报。
伦敦的天很蓝，气候也很温暖，有鹰骜说的四季如春同时又冬暖夏凉，也有海子所说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里的人也很好，房东老太太怕我吃不惯西餐，亲自下厨煎荷包蛋给我吃。鹰骜，如果你来，我想，你会喜欢这里的，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放心，你所说的话我已经转交给我哥了，我相信他一定会好好保护陆一的。
对了，这两天我一直看到一朵很像咖啡杯的云朵，那是你吗鹰骜？你也会像我想念你一样想念我吧，虽然，我知道你优先想念的总是陆一。
陆一说，在我的生命里，别人永远都是过客，在别人的世界里，我也永远只能是过客。所以，一直经过别人的世界却从不敢停留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