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六十三）天网阵（1 / 1）
许依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沉，先入目的是薄薄晨曦，然后是北漠有些失神的脸。
她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竟然枕着北漠的腿睡了一夜，有些狼狈，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酒壶。
那酒壶滚落了山崖，打破了山中清晨的宁静，但她清醒了，却发现北漠似乎依旧魂不守舍，虽睁着眼，倒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她盯着北漠那双漫着血丝的双眼，有些惊讶：“你这是怎么了？生辰过得难过的不是我吗？”
北漠幽幽回过神来，看着她的眼睛里有说不出的迷惘，半晌无言后，突然苦涩道：“但是喝醉的人是你，不是我。”
见她如此低沉，似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许依有些担心：“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感觉你好像有心事？”
“没什么。”她却摇了摇头，转眼去瞧晨曦微露的天际，拍着发酸的双腿，道，“我一夜都在考虑要不要把你丢下自己回去，所以比较伤神。”
“真的？”许依却是不信，突然想了什么，眸底掠过一丝惊疑，试探着道，“难道，我喝醉之后，说了什么话？”
她的手一顿，低眸道：“当然，你一直在念叨洛朝，烦都烦死了。”
许依还待要说些什么，但见她似是心事重重，又不敢再多提，便静默了一会儿，道：“你昨天来这里找我，好像有些不妥。已经有一半魔魂被盗，那些人对另一半又虎视眈眈，若是你与我走得太近，很容易被人怀疑，所以最近你要多加小心，尽量少独自行走，最起码要阿朗陪着。”
北漠点了点头，抬起头再看她时虽依旧精神不济，但依然恢复了平时笑眯眯：“第一次听到你如此关怀的话，冻了一夜的心都被暖化了。”
“又来。”许依斜了她一眼，唇角却含着笑，“走吧，我送你下山。”
“方才还说不能与你走得太近。”她撑着地站了起来，伸了胳膊蹬了腿儿，扭着腰道，“算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就是可能会迟到一会儿，估计得去九叔那里领罚，但是总比被旁人惦记上要安全。”
许依难得地于心不忍：“再看你爬下去，你岂不是故意让我觉得对你不住吗？”
她笑笑：“你可以一走了之，不用看的。”
原本依着许依的心高气傲是不容易被劝服的，她本也做好了再多说两句的准备，但洛朝突然来了。
原因是阿朗两刻钟前去禅夫崖找她，发现她不在，怀疑她一夜未归，一心急，找到洛朝帮忙。
熟悉许依脾性的洛朝第一个找来的地方便是落杉崖，纵然他不想承认，但他还是记得许依说过西华山最合她心意的地方便是这里。
见他过来，一瞬间的晃神之后，对他声声念念的许依甚是没骨气地祭出仙剑，默然而去，衣袂飘飘的背影在有些缥缈空幻的晨曦显得出尘而寂寥。
眸底亦有愧疚之意的洛朝没有阻拦，待许依走后才有些责备地问她：“怎么还一夜未归，你也不怕危险？”
“我倒是不想。”不方便插手的北漠指了指地上的另一个空酒壶，斜眼看他，“我本来想让她闲着的时候抿上一口的，谁知道她不出一刻钟便把该一辈子喝完的酒给灌进肚子了，怎么说我也是罪魁祸首，总不能撒手不管吧。”
他明白她言下之意，叹了一声，解释道：“我与她本再无可能，若是昨日来了，岂不是又让她无端误会，到最后还是平添烦恼，倒不如干净利落些。”
眸底瞬间沉浮，她顺着他的话道：“这个我自然明白，可是无论怎么说你也不必如此无情，以前你不会这么做的。”
“是吗。”洛朝苦涩一笑，迟疑了片刻才道，“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伤她更深。”
她轻抿了唇，突然话题一转，道：“我正好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见她神色有些严肃，洛朝点点头，向她走近了两步。
“我想了一夜，”她认真道，“觉得祭天日是个机会。”
“十五夜？”没想到她提的会是这件事，他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突然？”
“都五六年了，怎么会突然。”她思索道，“你也知道，虽然清合谷和禅夫崖都重设了结界阵法，但因为本就暗中进行，很难有人能察觉到，单凭此举，不足以引蛇出洞。我又不能敲锣打鼓地让所有人知道青月便在我的身上，那样必定会六界大乱，不仅对我们报仇毫无帮助，还有可能助那些人浑水摸鱼，所以，我想在祭天日给他们创造一个机会。”
洛朝沉吟片刻，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乔知延便是最好的借口。”她的眸光清澈似水，所言却深邃如海，“他是魔界在西华山的细作，其他人也有可能是。所以，西华山需要设下天网。”
天网几乎能甄别与魔有关的一切，杀伤力极高，不仅要求设阵的仙法力高深，还会损耗其数百年修为，更有可能连累无辜生灵，若是运用不当，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仙界几乎已将天网认定为禁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
她说得文不对题，但洛朝却转瞬便懂：“若是西华山还藏有另一半魔魂，必定会考虑其宿主的安危而将其在天网设下之前转移。”
“西华山即将设下天网的消息一出，那些人必定会闻风而动，若是发现西华山只有我一人在天网设下之前匆忙离开西华山，必定会怀疑魔魂在我的身上，到时候，他们宁肯误杀也绝不会错过。”她的眸光闪亮，似是已经预料到了成功，“这样，我们便能瓮中捉鳖。而且，西华山上与魔界当真有牵扯的人也会急中生乱，露出马脚来。”
“这的确是个妙计。”洛朝蹙眉道，“但如此一来，你的安全……”
“设下天网是假，保护我才是真嘛。”她微微一笑，甚是轻松随意，“你可是仙界千百年难遇的奇才，该不会连我的小命都留不下。”
这个问题他们本已探讨了许多次，但他还是那句话：“但这样你终究还是太冒险……”
她看了他一眼，决定不再与他探讨这件事。
但在师父和掌门都同意后，洛朝还是依着她的计划安排一切。
先是有仙在元天殿的早会上提出若要彻底清除魔界在西华山的余孽就唯有设下天网，然后一阵哗然后，有仙赞成，有仙反对，经过三日几乎不眠不休的激烈争辩，山中于祭天日当晚设天网的决定便在九重天庭的一道旨意下一锤定音。
消息一出，虽是一门家事，却惊动仙界。
只短短一日，仓促之间，准备便在一片混乱中开始。
平日里安宁而平和的西华山，转瞬间便狂躁起来。
西华山即将设下天网的消息随着通天钟声响彻天际而传遍时，言安正站在窗前，目光停留在手中的戏文上，但他的目光迷离，显然不是在看书。
绕竹林难得地一如往常般宁谧，所以，当竹林突然掠过惊扰时，他很快便回了神。
一抬眼，却见一人坐于牛背从半空匆忙而至。
他有些惊讶，随即身子一震。
阿朗还未站稳，北漠便匆忙跳下，见他站在窗边，似是松了口气，但脸色很是苍白。
他的神色已恢复如昔，只是温润笑意中带着几分讶然，绕到门口迎了出去。
“言安，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目光无意从他手中的戏文上掠过，她的神色难掩惊慌，“你可听说了天网之事？”
“刚刚听说。”言安点了点头，笑意渐敛，看着她忧心道，“你的脸色很差，怎么了？”
“哦，没什么。”她的目光有些闪躲，道，“我听说过天网的杀伤力很强，很容易伤及无辜，若是心中魔掌已深，甚至会被逼入魔道。所以，我很担心阿郎的安危，可如今西华山已然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所以，想请你在明日天网设阵时护他周全，可以吗？”
言安微一颔首，毫不迟疑地道：“我定会尽力而为。”
她舒了口气，勉强欢喜道：“那我就放心了。”
“那你呢？”默然一瞬，他问道，“明日凶险，不如你也留在我身边，如此我才能安心。”
温润话语有如破冬春风，她怔了一怔才道：“明日是祭天日，我要准备祭品，所以会留在望天台，不会有事的。”
他没有再问，只是嘱咐道：“如此便好，但凡事还是要小心。”
她点了点头，微笑着准备告辞。
但在她转身后，言安却突然将轻唤了她一声：“北漠。”
她应声回头，见他方才还握在手中的戏文已经不见，却多了那支玉笛。
他的手指在笛身上轻轻一扣，晃眼间，原本在他掌心中的那一支玉笛突然间变成了两支。
她惊讶地接过他递过来的其中一支，不解。
言安眉眼微动：“若是危险，及时吹奏，定能护你一时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