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三十六)路相随(1 / 1)
北漠终究还是如了钟月山的愿,这让阿烨十分不满,特别是在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之后。
“刚受了委屈就忘了吗?”若不是她将他拽住,他险些就要将钟月山和邱路再拽回来让她再决定一次,“你没长脑子吗,这叫姑息养奸!”
“顶多只是姑息一下,女人都是心软的,太彪悍会嫁不出去的,你少啰嗦了。”她心情极差,也不知就这样放过邱路是不是做错了,被他一骂更是难过,“都是你不陪我过来,不然也不会遇到这样的倒霉事。”
原本是自己不让他跟过来,此时她一时气闷,所以才会无理取闹地岔开话题,只想让他不再提姑息养奸那件事,谁知方才还气势昂扬的阿烨默了一瞬后,弯腰拾起了地上的叶宝宝,将它塞到了她的手中,微微低眸,声音已轻了几分:“是我的错,绝不再犯。别生气了,下次你要做的,便是允许我来保护你。”
这句话听着耳熟,她怔了一怔,手中握着叶宝宝,抬眼看他,心中一暖后,想起方才的孤立无助,眼睛不由一酸。
其实,能在自己情绪低落的时候包容自己无理取闹的,这世上能有几人。
他担下了本没有的错,只是想让自己的心情能快点好起来。
她低了头,从他身边擦过:“好了,回去了。”
看着她微颤的肩膀,他的手轻轻抬起又悄悄放下。
慢慢握住的手心里,是想将她揽在怀中却最多只能轻拍她肩膀的无奈。
多年后,她还是那个不用自己保护便能化险为夷的强悍女子。只是,她不知道,每次她受到伤害,痛的人不止她一人。
石壁上的暗萤草落在他的眸中,仿若漫天星光一明一灭,他轻叹一声,抬脚跟了上去。
阿烨虽是新手,但做事利落,回去后不过一刻钟,他们便将所有的准备都收拾妥当。
她嗅着身上的酒气,决定先去叮咛洞一趟。
回到禅夫崖,她收拾了干净的衣裳,一开门,却见方才明明已经进了屋的阿烨正站在吊桥旁,好像在等人。
她关了门,只当他是在欣赏夜色,从他身边绕过上了吊桥。
阿烨跟了上来:“我陪你去。”
她脚下一停,无奈道:“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不是潜逃,”他瞅了一眼她手中的包袱,道,“应该也不是去凝泉谷吧。”
“知道你还跟着?”她提醒他道,“大半夜你跟着我去叮咛洞,被人瞧见成何体统?”
“我只说陪你去,又没说要进去。”他面不改色,很有道理地道,“你忘了在后山的事?像你如此不小心,再遇到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她被一针见血地提醒,立刻觉得自己孤身上路太不安全,松了口:“好吧,不过你要离叮咛洞远远的,若是被人误会你心存歹意,我可不为你说话。”
他很爽快地应下,快到叮咛洞的时候,果然很自觉地寻了个地方藏下。
原本认为自己不需要人陪的她看着他撩起衣衫坐在山石上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觉得上安稳了许多。
当她沐浴完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原来的地方,只是换了个姿势。
他躺在山石上,翘着二郎腿儿,头枕着手,一动不动地盯着繁星闪烁的夜幕。
她歪着头看他那随意的姿势,突然想起了南河。
在青月城的时候,她喜欢在院子里铺一张席子,然后仰面看天,后来席子上多了个小南河,只是他无师自通地换了翘起了腿的姿势。
当时她曾恐吓他说,小孩子在长个儿的时候不能翘腿,否则长大后会不俊,不俊就娶不上媳妇儿。
当然,南河鉴于他根本不稀罕媳妇儿,依旧我行我素。
她远远看着那个她熟悉的姿势,有片刻的失神。
直到阿烨向洞口看来,发现她已经站在了外面。
“好了?”他愣了一瞬,跳起来走到她面前,“这么快,你确定你进去不只是换了身衣裳?”
她瞪了他一眼:“废话,换衣裳用跑这么远吗,能用这么长时间吗?”
他觉得好笑,不可思议道:“这么长时间?你刚进不到一刻钟而已,哪里有姑娘家像你一样沐浴这么迅速的?哎,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她脸颊一红,竟有些不好意思,还好有夜色掩饰,低了眸抬脚便走:“都这么晚了,人生苦短,我着急睡觉嘛,有什么好笑的……”
她的解释苍白无力又让人无法反驳,阿烨在一旁笑得夜里的天地都明亮了起来。
不安稳的一夜过去之后,第二日,掌门寿宴上,一切都很顺利。
忙碌了一日,她与阿烨正要从清合谷回去,言安却带着泉姨不请自来。
示意泉姨将带来的酒坛放在了桌子上,言安对北漠微微一笑:“这是泉姨亲手所酿的竹青酒,是在下的一番心意,多谢北漠姑娘这些天对岚烟师妹的照顾。”
北漠很是意外:“这怎么好意思,这么远还要劳烦泉姨带过来,太麻烦了,以后公子说一声,我自己去拿就好了。”
阿烨对她的不客气险些笑出声来,目光扫了一眼笑意温润的言安,一手将酒坛提在了手中打开,整个厅堂中瞬间弥漫了竹叶清香。
“果然是好酒,但既然是泉姨亲手所酿,又何来是言兄的一番心意?”他啪的一声将酒坛重新放回,抬眼直视言安,语气虽无敌意,但也没有好客的意思,“更何况,西华山禁令酗酒,倘若被哪个弟子偷走喝个大醉,我们清合谷岂不是难辞其咎?”
她斜了他一眼,让他注意一下形象:“言公子是贵客,不许乱说。”
“烨公子所言不错,以此酒来道谢着实是在下借花献佛,的确诚意不足。”言安依旧面带浅笑不以为杵,道,“但是,偷酒之事在下倒是觉得烨公子实在说笑了。”
“哈哈,我本就是在说笑,言兄竟一语中的,真乃知音人啊。”他向前走了几步,看似无意地隔在了她与言安中间,送客道,“天色不早了,山路难行,泉姨路上小心。”
言安微微一笑,向一旁轻移了一步,目光探向阿烨身后的北漠:“既然天色不早,那在下与泉姨便先告辞了,不知北漠姑娘明日一早是否有空暇,能否到绕竹林一坐?”
趁着她还在愣神的功夫,知道她一定会应承下来的阿烨主动接下话端:“既然言兄亲自来请,我们不见不散。”
觉得阿烨今日有些积极得过分,她有些头大,只好趁机送客以免他在外人面前继续彰显昂扬斗志:“公子和泉姨路上小心,明日一早我们会先去绕竹林的。”
眼中微含笑意,言安与他们客气告辞。
她一路沉默,阿烨跟在她的身后,亦是一言不发。
经过凝泉谷的时候,恰好遇到一同去赶赴晚宴的仙山弟子。
她让在一旁,扫了人群一眼,没有看见洛朝,但却看到了钟月山和与他一起的邱路。
昨夜在后山有暗萤草照明,所以她多少还是记得邱路的模样,但是印象中他的猥琐模样与现在的意气风发有如天壤之别。
虽说钟月山答应她今日一定带邱路前来道歉,但她知道他们今天一定脱不开身,所以并没有因为他还未道歉而觉得他们失约。
钟月山也看到了她,眸光一亮,似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对邱路低声说了句什么,向她所站的方向指了一指。
邱路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来,敛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倨傲,完全没有愧疚之意,甚至见她也正盯着自己,冷哼一声后继续向前。
碰了一鼻子灰的钟月山神色焦急,不由伸手去拉了一下邱路,却又被他一把甩开。
北漠不由皱了眉,看来邱路与钟月山并非一心,果然是个实在的痞子。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阿烨悄无声息地退后了几步,打开了酒坛子的封盖。
晚风徐徐吹过,酒香散进了人群。
对酒香最为敏感的邱路眼中似发了光,咽了一口,脚步一停之后不由朝着酒香飘来的方向走去。
待钟月山注意到邱路的动作时,他已经不由自主地迎着阿烨走去。
阿烨合上了封盖,像是没有看见他,依旧低头走路,与邱路擦过时,左脚向外移了一寸。
几乎与阿烨近在咫尺又失魂落魄的邱路只觉脚下一绊,惊叫一声,身子一歪便摔在了地上。
已经继续向前的北漠听到身后一阵熙攘,还不待回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被阿烨拉了一把手腕:“有个混蛋摔了一跤,没什么好看的。”
回到禅夫崖,阿烨抱着竹青酒随着她进了孤芳阁。
原以为他放下酒坛之后就会识趣离开,但他倒是不客气,轻车熟路地翻出了两个茶盏在桌子上摆好后撩衣坐下。
见她站在门口随时要送客,他分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热情招呼她:“来,坐下喝两杯,莫辜负了泉姨的一番好意。”
“你倒是好意思。”她对他的厚颜无可奈何,只好坐下,“你今天是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而且觉得言公子也对我有意思吧?”
他去开酒坛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道:“你这么多个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耐下性子道:“言公子是客人,今天他对我们以礼相待,你怎么处处咄咄逼人?他帮了我和阿朗,你这样我很为难的。”
“好了,我知道错了,所以才一路反省,没有打扰你。”他倒上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她,道,“别生气了,我只是与他开个玩笑,他不会放在心上的。咱们是自己人,更不能自相残杀了。”
她叹了口气,接过又放下:“没什么兴致。”
“因为方才的事?”阿烨浅酌了一口,只觉入口清香,品味片刻才道,“这也是我一路不打扰你的原因,能让你好好反思一番。既然你没什么兴致,你好好在这里想清楚后山的事情该如何收场,这坛子酒我可就抱走独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