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二十九)同甘苦(1 / 1)
“修仙呢,讲究清心寡欲,不能为口腹之欲所左右。但俗话说得好,凡事物极必反,更何况,要成仙首先得活着而且还得有力气,所以咱们清合谷理所当然就成了西华山的要地,”将做好的仙肴灵露摆上了大殿,北漠边欣赏成果,边向阿烨普及岗位基本常识,“不过,咱们清合谷向来低调,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抛头露面的。通常咱们在仙山弟子前来用餐的前一刻将仙肴布置好之后就退居幕后了,等他们走了之后再来收拾。”
阿烨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截了当地挑战仙山门规:“这样做,咱们岂不是听不到最中肯的建议?”
“首先,凡九叔出品,定是完美之作,这是清合谷人应有的最基本最坚定的信仰;其次,他们乃修仙之人,在渐褪凡尘气息的这些年,凡事不可苛求只能顺应天意。”作为一个过来人,北漠倾尽所知培养新人,“所以,综上所述,咱们本就很完美,没什么要改的,没什么建议要听的。”
见她一脸认真,很是严肃,阿烨只有一个想法。
她说得很有道理,简直无懈可击。
“这些仙肴灵露的食材虽大都采摘于后山,很有灵气,要借用仙器才能发现。九叔又是仙界闻名遐迩的仙厨,最懂营养搭配,做出来的每一道菜肴都对修为颇有益处。”她突然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才压低了声音,道,“这些对身体很好的,平时饿不饿都可以拿来吃一点,但不要吃得太明显,最好别碰到了九叔的底线,否则会被逐出山门的。”
他会意地点点头,很配合地也压低了声音:“那九叔的底线是?”
“这个……”她似乎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想了想,道,“应该是不太明目张胆地偷吃吧,我每次都很小心,从不在九叔面前拿他刚做好的下手。”
阿烨惊讶道:“今天九叔也对我说要多吃仙肴来补身子,可他老人家说偷吃可以,只是不能像你做得那么明显,免得他更为难。”
“有吗?”自以为私吞公粮这种事她一向做得小心谨慎,可没想到还是做了九叔眼中的反面教材,她吓了一跳,突然觉得九叔长了很多双看不到的眼睛,其中有一双此时正盯着她瞧。
不过……
她看着阿烨,眼睛里透出很明显的讨好意味:“你也看出来了吧,九叔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非常明显,以后我要过得不好,可是会连累你的,所以……”
“所以我会和你统一战线同仇敌忾,同沉沦共富贵,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眸中的笑意下,似藏着一抹最平和的安稳,他接着她的话端道,“我懂的。”
发觉这个小弟果然够义气,北漠满意地点点头,很是开心:“那我先回去了,干活麻利点啊。”
“你是要去见阿朗吗?”见她第一天就想扔下自己独自早退,阿烨有些不依,“可我总感觉他此时应该不在木辛谷。”
北漠疑惑回头:“什么意思?”
阿烨背着手,悠然道:“我过来的时候,给阿朗捎带了一份礼物,他很喜欢,半步都不舍得离开。我想,他此时应该没有功夫搭理任何人。”
听出他话中“包括你”的潜台词,北漠半信半疑:“什么礼物?阿朗在哪里?”
“忙了一个早上,这记性好像有点差了。”阿烨却躲开她的目光,拍了拍脑袋,扫了整个大殿皱着眉头道,“再一想还有这么多活要干,这脑袋就更不好使了,若是有人能陪着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北漠便洞悉了他的意图,不屑地哼了一声,抬脚就走。
留下阿烨一人,孤独地咽下了最后几个字。
半个时辰后,她久寻阿朗无果,灰溜溜地返了回来。
还未到清合谷,便见对面成群结队而来一众仙山弟子,看样子应该是已经用过了早膳。
男弟子着蓝衣,女弟子着粉衣,远望着似是这仙山最美的一道风景。
虽远远地瞧不清模样,但从人数来看,这一届的仙山弟子应是来齐全了,看来他们今日不必修课,所以才这般悠闲,像是在熟悉地形。
她打算绕行,免得碰到许依还要寒暄几句浪费时间,但奈何修仙的人眼力挺好。
“许北漠!”
有个女子的声音喊她,带着几分来者不善的口气,只是听声音似乎有点陌生,不是许依。
她脚下一顿,循声望去,见一个女子已经脚下生风,跑到了她面前。
“见着我跑什么?”那女子明明面相清秀,但只可惜生了一双眼角微挑的眼睛,像是骨子里都在生气,“怎么说也都许久未见,打个招呼也是应该的吧?”
那女子的语气和脸上都写着“你欠我”的隐形字,但她又怕人家面相就是如此,可能长得就比较生气,说不定真的只是想打个招呼。
只是……
“其实我没看见你。”她秉着来者是客的态度,和善一笑,“再说,这位姑娘看着有点面生,咱们应该素未谋面吧。”
那女子哼了一声,总算是表现出她是真的在找事儿的样子:“看来这几年你很忙,真是贵人多忘事。”
不远处的姿晴见势不妙,赶来帮忙,拉了北漠的袖子提醒道:“这位是北琴山的乔萱师姐,向来与许依师姐关系最好。北漠,乔萱师姐来过这里,当时还特地去禅夫崖看你来着。”
姿晴提醒得这么明显,她自然是想了起来,去过禅夫崖看她的本来就没有几人。
两年前,许依派人捎来口信,说是在山下捉妖时受了伤,一定要见洛朝一面。
那个来捎口信的人,就是这个据说与许依已经义结金兰的乔萱。
乔萱在翻了整个木辛谷都没有找到洛朝后直接杀到了禅夫崖,那怒气若是一座山,怕是早已将吊桥压断。
当时她的模样,像是笃定了能将自己的夫君捉奸在床。
北漠看着她歇斯里地逼着自己交出洛朝的模样,不由感叹她和许依的关系那是真的好,连这种事情都能如此感同身受。
当然,她肯定是一无所获。
因为那天是罗曦的忌日,虽然早已找不到罗曦的墓地,但洛朝还是会照着惯例寻个安静的地方来吊唁她。
许依也不可能不知道她那一天是找不到洛朝的,她只是希望他能为了自己破例,却又不敢对那时的他提出破例的要求,所以才寻了个由头让人替自己来找洛朝。
北漠甚至还知道,许依一定会对乔萱说,倘若找不到洛朝,别忘了去禅夫崖闹一闹。
所以,那天乔萱也只是去禅夫崖闹了一闹,然后让一些流言不径而飞。
看来虽然时光荏苒,这乔萱和许依的情谊倒是分毫没减,依旧是同仇敌忾。
“哦,原来是乔师姐,”北漠依旧保持着来者是客的热情,如她所愿地同她打了个招呼,“一别两年,乔师姐看起来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果然越活越精神……”
“行了,我没时间听你废话。”乔萱蓦地打断了她,也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根长头发出来,在她眼前晃了一晃,生怕她眼神不好看不到,“方才我在清合谷就已经找了你很久,谁知道不管怎么喊都没人出来,若不是担心会误闯西华山重地,我早已闯进了后厨揪你出来。现在碰到正好,你能不能向我解释一下,为何我的雪露粥里会有你的头发?”
她一怔,才明白来者真的不善。
只是,这栽赃嫁祸做得也太明显,不过,好像要撇清关系也不是很容易……
“怎么会呢?”她自然而然地为自己辩驳道,“我都不认识自己的头发,乔萱师姐又是如何确定这便是我的头发?更何况,我们清合谷的干净卫生是西华山上下有目共睹的,莫说头发,我便手指纹都不会留在仙肴上,这其中必定是有所误会。”
“是啊。”姿晴显然是目睹了乔萱在清合谷中的发飙过程,连帮忙说话都很小心,“乔萱师姐,清合谷向来都不会出这么大的岔子。”
“依你们的意思,是我有意栽赃嫁祸了?”乔萱一挑眉,道,“那碗雪露粥我快喝完了才发现其中有根头发,我向来有洁癖,会这么恶心自己吗?姿晴你当时坐我一旁,定然是瞧的一清二楚,你倒是说说,若非她做事不干净,还能有什么误会?”
“其实,我当时忙着用膳,并没有留意到你如何用膳。”姿晴说话虽客气,却是分毫不让步,见人越来越多,便借机问道,“不知有哪位留意到乔萱师姐用膳的过程与细节了?”
乔萱在众弟子中的名声向来不好,除了张扬跋扈便是没脑子,这次大家时隔多年好不容易团圆便被她一大早扫了兴致,心中都有些愤愤不满。
“乔师姐一向天生丽质,我们多看一眼就怕闪瞎了自己的眼。”乔知延先一步道,“既然闹了一个早上都没结果,那我们不如请掌教出面将此事查个一清二楚,免得乔师姐觉得我们西华山不将北琴山放在心上。”
一听事情要闹大,乔萱忙大度道:“这只是件小事,不必惊动掌教,我只是想要个说法,只要她道个歉,这件事便算了。”
北漠笑了笑:“道歉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从来问心无愧,也没向旁人道过歉,要不乔萱师姐先做个示范?”
“就会油嘴滑舌!”乔萱怒,瞪着她咬牙道,“今日你若不道歉,我决不罢休,我倒要看看,西华山能容你这个低贱的女厨子嚣张到什么地步!”
“乔师妹此话严重了,西华山从来赏罚分明,必定不会委屈各位。”得到消息的顾尧恰好赶来,从人群外走了进来,一举一动尽透着大师兄的威严,只是看她的目光更是严厉,“许北漠,此次四大仙山两大仙岛弟子齐聚西华山,乃是我西华山难得的盛事。乔师妹也说了只是小事一桩,难道你想将此事闹大,让掌教为难,毁我西华山好客之名吗?”
没想到顾尧仍对她怀恨在心,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她甚是不忿,但见他的样子,似是定要自己低头,连姿晴想开口说话也被他一口堵了回去。
若是以往,她定会坚持。
但是人活着,谁能没有难出,更何况,她还是在屋檐下。
洛朝此时不在,若是自己坚持,说不定会当真闹到掌教那里,说到底还是让洛朝为难。
想自己在西华山已多年,低头又不是第一次,再多一次又如何。
四周很静悄,唯一能听到的,似乎是乔萱得意的笑声。
她握紧了拳头,直视着乔萱的双眼,缓缓开口:“我……”
“我错了。”一个朗朗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虽是道歉,却底气十足,“那根头发是我不小心掉进粥里的,与北漠无关。”
有人散开,她抬眼望去,见阿烨面带浅笑,站在人群之外。
顾尧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乔萱眼前一亮,微一怔神,连声音都不由柔了几分:“你是谁?”
“我是北漠新收的小弟,今天是第一次当差,做事不太小心,还望姑娘见谅。”他看着她,缓缓走来,直到与她并肩而立,“北漠今晨外出,并未碰过仙肴,所以若是早膳有问题,一定与她无关。咦,我看着姑娘手中的头发丝儿很是眼熟,和我头上今早上离家出走的那根倒是蛮像,应该就是它了,多谢姑娘帮在下将它寻回。不知姑娘能否将它还给在下,好让在下为它筑墓立碑,使它入土为安从此不再出来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