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乔月的过往（1 / 1）
李晓南整整一个上午都无心工作。总是走神。说不出心底的不安来自哪里，可是他就是不能安心。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下午三点，乔月还是没有出现，李晓南一次次地拿起手机又放下。早就该到了，现在都三点多了，工作上还有一些业务要洽谈，不是吗？而且迟到不是乔月的作风。这半年的相处，自己还是能对乔月有一定的了解的。
门终于敲响，李晓南想，终于来了，看来晚上又得加班了吧。李晓南把门打开，却没寻着乔月。你是？
乔月请假了一个月，现在是由我们来接管她的工作。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来者是一男一女，满脸歉意地解释。
乔月请假了？她是生病了么？担心和失落瞬间涌上心头。李晓南愣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没事，先进来坐。
终于把事情处理完下班，李晓南几乎是一路狂奔，到了乔月家门口，敲了好久的门，又打了很多遍电话，可是没人接，没人应。李晓南从来不会像现在这般，这般慌乱。于是他打了乔星的电话。
乔星睡得迷迷糊糊，我姐去杭州了。
她，电话一直联系不上，我在你们家门口，按门铃也没有人应，我就打你电话，你，你们是一起吗？李晓南努力压抑自己的着急。可是结结巴巴的话语却出卖了他。
你多打几次就应了。乔星一个个哈欠不停，还有事么，没事先挂了啊。
乔星！李晓南急了，你，你姐是不是怎么了？
乔星从床上坐起来，我姐好好的，每年杭州下雪，她都会过去。下个月她就回来了。
每年？那她，是住哪里？乔星，你，你能告诉我吗？
朋友家。好了，还有事吗？
没，那你睡吧。李晓南无力地挂掉电话蹲在门边。还以为这半年的相处，她至少有把自己当朋友，哪怕只是一般朋友也好啊。可是自己在她心里，真的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她独自一人去爬山，他就在她身后不远，可是她看不见。她独自一人去看海，他也尾随其后，可是她还是看不见。她高兴地对着天空笑，他就随着她的目光，也仰望着天空。可是她还是看不见。每天晚上下班晚了，她一个人回家，他也紧紧相随，直至她安全到家，可是她还是看不见。她拒绝他所有的邀约，她拒绝与他同行。这都没关系。可是她，突然就消失了。没有预兆的，就离开这个城市了。
手机却在这时响起来。李晓南满心欢喜地拿起来，却不是乔月。乔星打来的。是有什么事吗？李晓南赶紧接起来。
你有车是不是？
来不及说话，电话那头传来乔星着急的声音，李晓南怔了下，是，是有。
那你能接我下吗，我姐被送到医院了，我，我要去照顾她。
李晓南猛地站起来。乔月，不是，不是去杭州了吗？把电话挂掉，李晓南赶紧冲下楼，跑到停车场，把乔星从学校接上，匆匆赶往医院。原来，乔月在登机前突然就晕倒了，所以没有去成杭州，反倒被送到医院了。
我姐有没有什么大碍的？看到主治医生出来了，乔星一脸着急，赶紧迎上去。
放心，现在没什么事了，就是身体太差，还贫血，你让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医生又打量了一下乔星，在这里还有家人在身边吗？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怕是照顾不好。
乔星哇得就哭了，那，那我姐有没有生命危险的？
李晓南拍了拍乔星的肩膀，别哭，不还有我呢么。
就你，你又不是我家人、、、、、、
我，我是你们朋友啊。李晓南急了，我和你一起照顾她。
我姐压根都不想理你。乔星抹了把眼泪，就是你们给我姐的工作量太大，我姐才会这个样子的、、、、
放心吧，只是普通的痛经，但由于淋了雨，而且体质较差，才会晕倒，好好照料一下，就不会有什么事了的。医生是位上了年纪的医师，她慈详地轻轻拍了拍乔星的肩膀，止住了乔星的哭诉。
谢谢。李晓南真诚地向医生道谢。又费尽口舌才把乔星的眼泪劝住，只是乔星明天还得上课吧？现在都晚上12点半了，她又不肯回学校，这样如何是好。
阿星！
闻声，李晓南和乔星同时抬起头。只见一名高挑的女子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看见乔星满脸泪痕，一脸心疼便把乔星拥怀里柔声安慰，阿月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的？
夏安姐，我姐她，她就是，就是晕过去了。现在，现在还没醒。乔星哽咽着想把话表达清楚，眼泪却根本止不住，一个劲地往下掉。
好，好，没事，有我在。我在啊。
我本来想给爸妈打电话，可是他们年纪又大了，只好给你发信息找你。乔星泪淌得更凶了。
好一会儿，终于把乔星劝住，夏安仿佛想起什么，走向李晓南，只见她目光犀利，一脸防备地打量着李晓南。
李晓南刹时感觉一股凉意从后背窜遍全身，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好，我叫李晓南。是乔月的朋友。
他，他其实是我姐的一个客户。但又不算客户吧。乔星摸了摸头，他一直找我姐。
夏安点点头，也是没有任何语言，甚至根本不介绍自己。她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细心地为乔月整理被子。又把椅子轻轻放到床边，坐下来把乔月的手紧紧握住，拨开遮挡乔月额头的刘海，探了探乔月的额头。
李晓南只好尴尬地站着。正欲开口劝说乔星先回学校，乔星却走近自己，你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
乔星，你明天要上课，你也先回去，这里有我就好了。夏安把乔月的手放进被子，站起来走向乔星。快回去，听话。
不，我要等我姐醒过来我再走的。
乔星，我先送你回去，我一会回来照顾她，你们都是女孩子，不经熬夜，我晚上可以照顾她。李晓南看了看乔星，又把目光投向刚开口说话的夏安。
不用了。夏安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李晓南的提议。身为律师，夏安自认是阅人无数，这人一看就知道对乔月有非分之想。自己怎能让他来照顾乔月和乔星。乔月当年救了自己的性命，这恩情，是这辈子都无法还上的。更别说照顾乔月一个晚上，就是一辈子，自己都心甘情愿。掏出手机，她拨通了杜唐的电话。
杜唐睡得正香，抓过手机正欲开骂，一看竟是夏安。立马坐起来，夏安，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开车到市三医院，帮我送乔星回学校。夏安没有半句解释，半个小时能到吗，不能到的话我再找别人。
可以。杜唐赶紧保证。那个，是不是代表你心里开始有我了。手机传来嘟嘟的声音，杜唐拿下手机，哎，又是对着空气说话。可是自己偏偏就是栽倒在这个尖牙俐嘴的女人手上。叹了口气，杜唐赶紧穿上衣服，拿起车锁匙赶往医院。
我姐醒了！乔星又哭了，姐，你吓死我了。
乔月挣扎着想坐起来，不料昏睡得太久，又无力地倒回床上，揉了揉太阳穴，乔月伸手替妹妹擦泪，哭什么啊，不好好的吗？
还好什么好啊，一只脚都踏阎王殿了。夏安又气又急，虽开口责怪，却是心疼地扶乔月坐好，又把枕头弄好，尽量让她靠着舒服一些。
没事。乔月挤出一丝笑容，溺爱地摸了摸乔星的头，夏安，快送我妹妹回学校睡觉吧。明儿得上课呢。
李晓南怔怔地看着。原来，她，是会笑的。在面对乔星的时候，她满满的都是爱，都是温暖。这样的她，就是自己两年前在西湖旁边遇见的那个她啊。一点也没有变啊。李晓南出神地看着眼前这温暖的画面。他就这样一直静静在旁边站着，而乔月也并没有发现自己。直至门被推开，杜唐走了进来。
乔星，你也真是的，怎么不给哥打电话？杜唐直接走到乔星身后，宠溺地敲了敲乔星的头。随后又抬眼看夏安，一脸认真，我没迟到吧？
夏安不语，转过头不看杜唐。
乔星也嘟着嘴巴抗议，你才不是我哥呢。
我说你这死丫头，你叫我一声哥不行的么？杜唐翻了翻白眼，终于注意到远远站一边的李晓南，不禁走近他，这位是？自己印象里并不认识这个人啊，而且以乔月的冰块脸，身边还有男人敢靠近么？
乔月也抬起头，这病房还有别人么？待看见李晓南，乔月的身体微颤了下。他，怎么会在这里，又把疑问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妹妹和夏安。不料，夏安却摊开双手，表示什么也不知道。倒是乔星，结结巴巴地解释开了。
姐，他，他一直找你。后来，后来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医院，我情急之下就回拨了他的电话让他送我过来了。乔星咬着下唇，完了，姐肯定又得发火了。
乔月挣扎着站起来，走向李晓南，谢谢你。
李晓南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眼中的深情，她全然不见，他们之间，为什么永远只是这么客套的对话。目光复杂地看着乔月，末了，他点点头，你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
乔月也点点头。看到李晓南走出了病房，乔星赶紧把姐姐扶回病床上，乔月依旧一脸疲惫，杜唐，你帮我把星儿送回学校吧。
行。杜唐爽快地答应。乔星，我们走吧。
我不。姐，我可以在这照顾你。我、、、、、、
快去，你、、、、、、、乔月用力捂着肚子，极力掩盖自己的不适，你在这里，我怎么好好休息？
夏安摇了摇头，这死女人就是逞强，天下怎么就有这么逞强的女人。疼就叫出来，你用手按着它就不疼了么。心疼地扶乔月躺好，夏安回过头看着乔星，听话，你姐我来照顾。
见夏安望着自己，杜唐心领意会，一把拉过乔星，你别在这添乱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乔星挣扎着，无奈力气怎么也敌不过杜唐钳制住自己的手。只好跟随着他的脚步往外走。嘴里却仍不忘抗议，学校都早关门了。我进不去。
那送你回你姐住的地方不就行了。再不然就去我家里。还怕没地儿睡么？明儿再把你送学校。杜唐把乔星直接塞进车里，自己也坐上驾驶座，转过头看了看乔星愤怒的眼神，不禁笑了，一边帮乔星系好安全带，一边继续调侃她，咋的，我还以为你力气是有多大的呢，刚才那阵势，当真是差点吓着我了。
就是你这泼皮无赖的样，所以夏安姐看都不看你。乔星轻轻揉着被抓疼的手腕，不再看杜唐。
我，杜唐怔了一下，这话，以前尹双双也给自己说过。曾经说好一起到白头，如今她已经是别人的娇妻了。有那么一瞬间，杜唐陷入了深深的悲伤，故意掉过头不看乔星，良久，却又忍不住细细看了看乔星，心里竟莫名地窜动了起来，在面对夏安的时候，为什么完全没有这种感觉。赶紧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转头却看见乔星还在不停地揉着自己的手腕，杜唐忍不住抓过乔星的手仔细察看，只见手腕上全是红红的抓痕，不禁心生愧疚，对不起啊，是不是可疼了？
乔星一把把手抽回来，要走快走。明儿还得上课呢。
杜唐嘴角浮出一丝笑意。跟乔月可真像，名副其实的冰块脸啊。真想再见见她们的家人，看看这是不是遗传的。
夏安从窗台回来，放心吧，把乔星弄上车了，现在在回去的路上了。
乔月虚弱地笑了笑，夏安，谢谢你啊。
别给我说这话。夏安拉过椅子，坐在床边，一脸严肃，乔月，你必须认清一个事实，那就是武聘东永远不会回来了。
乔月不说话，眼中却有泪在晃动，咬了咬牙，她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他说过会回来的。我相信。
你相信什么啊你相信，他死都死了，还折磨你，还骗你没死，还说什么绿萝花开，我便归来。他要还活着，我真想抽他两巴、、、、、、待瞥见乔月满脸的泪，夏安立马住口。意识到这次是自己说话语气太重，她心疼地抱紧乔月，阿月，我好心疼你。心疼你每年冬天下雪就跑杭州去等他。去等一个空落落的不存在的东西。泪从夏安眼里涌出，自己一直觉得上天不公，可是认识了乔月以后，她才知道，原来那么多的不公，上天竟然可以只让一个人来承受。那么的苦难，竟然可以只侵蚀，折磨一个人。
门外的李晓南愣了。本早已离开的他，因为不放心，还是回来了，只是来不及敲门，所以唐突地听到了乔月和夏安的对话。隔着门，他怔怔地看着哭成泪人的乔月和夏安无助地拥抱在一起。乔月撕心裂肺的哭声更是令他的心全纠结在一块，胸口也烧灼般疼痛。整整一夜，李晓南都守在病房外面，不曾打扰，待天亮，看见夏安和乔月都渐渐平复下心情，安静地睡去，他才默默离开。
一夜无眠，李晓南竟没有丝毫的倦意，独自一人来到乔月平时经常来的海边，他思绪万千。想起乔月总眺望着远方时，眼里的无助，想起她孤单的背影，想起她常常紧锁的眉目。总是想起她。所有的迷惑和不解仿佛在一瞬间就理清了。武聘东，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幸运，有她心心念念地惦挂着你。泪不知不觉地从李晓南眼中滑落，是谁说的男儿有泪不轻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