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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芙蓉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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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别人折磨得心焦力瘁,自己却跟无事人一样——岐王从来就有这种气跳三世佛的本事!

“昨日发生的事你不记得了?”“昨日……”李忧离茫然。抚悠令婢女取过一面银镜,举在他面前:“看看。”李忧离照着镜子摸摸自己的脸,真不是被自己美醒的吗?满意地咧开嘴露出八颗牙齿——不过头上却匝着细布,额角处透过细布,洇出暗红,不由伸手去触——哟,还挺疼。

“你打的?”李忧离讨打道。抚悠气得指戳他的伤处,怒道:“好好想!”她虽只是蜻蜓点水,他却故意呲牙。不过岐王一怒,流血漂橹,佳人一怒,可是连岐王都要怕,李忧离只得从命,他背倚在床榻上,抬头望着缠枝牡丹卷草纹的屋顶,努力回忆,自言自语道:“昨日好像饮酒了……饮了不少……一个人……除了饮酒好像也殊无特别呀……”扭头看抚悠,后者显然不满这样敷衍的答复。

李忧离偷偷叹口气,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继续想。“想起来了!”他忽然弹起上身,“后来你就来了!”抚悠板着脸点点头:“然后呢?”“还有然后?”李忧离泄气。抚悠愠道:“还没讲到怎么受的伤呢!”腹诽:若是昨日让这轻薄儿得手,还不认账了呢!

李忧离无奈,肘支在隐囊上,手扶着脑袋,轻轻地拍:昨日,饮酒,无度地饮酒,骂人,摔东西,然后……帝子降兮北渚,目渺渺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他支着头,转过去痴汉似的瞧抚悠,真是“美要眇兮宜修”啊。“看我作甚?”抚悠被他盯得不自在,痴汉却有道理:“看着你我才能想起来啊。”抚悠将头摆到一边,留个背影给他瞧个够,正露出颈后一块桑葚大的淤紫,李忧离伸手扒她的衣领,她捂着衣襟转头怒视,他却全未看见,只用力扯开。

那斑斑点点的不是一颗桑葚,简直是一串青青紫紫的葡萄,昨日他……眼中瞬间流露出惊讶,怜爱,又后悔的复杂情绪,将她的衣襟轻轻掩回去,坐回原处。

“记起来了。”他道。

两人并排坐着,谁也不看谁,抚悠脸涨得通紫,将衣领拉得更高,缩在床榻与引枕间的夹角里,低着头责怪他道:“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万一打出个好歹,可怎么才好?谁也还不了陛下一个爱子,更还不了晋国一个战神。况且,难道你希望将来自己的墓志上写,‘岐王酒醉,自击而薨’吗!”

“噗!”李忧离忍俊不禁:英明神武的岐王若是这个死法,恐怕后人要笑掉大牙了。“还笑!”抚悠瞪他,眼罩着一层薄雾。李忧离低了头,抓抓耳后:“我也是怕你不高兴啊,我醉得那么厉害,万一把持不住……我上次答应你的话,不能自己吞回去……”偷眼看她,她脸红得能滴下胭脂。

抚悠虽恨他不知自爱,却又心喜他能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故佯装不屑道:“你能有那么在意我的话?” “当然!”李忧离将二人中间的引枕掀到床上,靠近抚悠。抚悠乘机劝他:“强极则辱,顺不思逆。劲风摧木而无损于竹,以竹有韧性,上善若水,以水能怀柔,我知道你性极刚烈,可你若真听我的,就该改改。人生一世,哪能事事顺心遂愿?输不起的人,赢不到最后,不管你从前赢了多少次!”

这就算是雨过天晴了吧,李忧离似听也似未听,只顾点头如捣药,欺身上前,一亲芳泽。抚悠厌嫌地推他:“别挨我,浑身酒气!”“你身上也是。”李忧离笑。抚悠低头嗅嗅,气道:“还不是被你沾染的?”李忧离惫赖道:“那我们一起去洗洗?”抚悠恼了:“你怎么不将自己打死!”“我是说我们一起‘分、别’去洗。”他狡黠地将“分别”二字咬得格外清楚,笑她多心,在她发怒之前,大声唤道:“阿春!”

*******

李忧离令阿春将抚悠安顿在英华殿之东,只隔了一道小门的隰苓院。院中玉露殿内的碧荷汤,以白石为地,雕刻奇花繁叶,汤池砌成荷叶形,最外有锦帏一匝,锦帏内有四叠六扇柿木框屏风,帛面上绘侍女芙蕖图:不同于窄袖紧身的北方风格,屏风上的女子褒衣博带、裙长曳地,头梳灵蛇、飞仙等飘逸发髻,五官玲珑,体态娇娜,有毛嫱西施之美。四叠屏风上各题诗一首,分别是:

梁简文帝二首,“十五颇有馀,日照杏梁初。蛾眉本多嫉,掩鼻特成虚。持此倾城貌,翻为不肖躯。秋风吹海水,寒霜依玉除。月光临户驶,荷花依浪舒。望檐悲双翼,窥沼泣王馀”和“晚日照空矶,采莲承晚晖。风起湖难度,莲多摘未稀。棹动芙蓉落,船移白鹭飞。荷丝傍绕腕,菱角远牵衣”。

刘缓一首,“春初北岸涸,夏月南湖通。卷荷舒欲倚,芙蓉生即红。楫小宜回迳,船轻好入丛。钗光逐影乱,衣香随逆风。江南少许地,年年情不穷”。

陈后主一首,“相催暗中起,妆前日已光。随宜巧注口,薄落点花黄。风住疑衫密,船小畏裾长。波文散动楫,茭花拂度航。低荷乱翠影,采袖新莲香。归时会被唤,且试入兰房”。

岐王母张皇后出身吴郡张氏,先祖北周时徙居关中,因此李忧离自小颇受江南文化熏陶,不过这更深层的含义,抚悠恐怕要为赵国“良可一哀”了:岐王连沐浴的时候都忘不了江南的……美人啊!

汤池内十二名婢女,一字排开,中间两人梳惊鹄髻,着白衫,衣大红锦缘半袖,围锦纹裙护,穿黑白间色裙,左右各四人梳双环垂髻,鸭黄衫配云纹桃粉裙,手托承盘,盘中有鎏金香炉,盛澡豆的琥珀菱花碗,取水的白玉葫芦水舀,纳口脂面药的金银平托妆奁,盛新鲜乳酪浇樱桃的琉璃碗以及盛葡萄酒的银执壶与银底座蓝紫琉璃高足杯等,最末两婢女梳双鬟髻,带花冠,穿百戏服,持箫抱琵琶。十二人亭亭玉立,娴静如花,宛若一副展开的仕女图。“娘子万福。”众婢女一齐行礼。

抚悠见这许多人,下意识捂严了领子,对阿春道:“让她们都下去吧,我自己来。”

阿春等昨日听见抚悠惊叫,闯进去时见半裸着身子的大王晕倒在衣衫不整的秦娘子怀里,她就是再蠢,也看得明白,便道:“让她们退下,我来服侍娘子吧。”抚悠知阿春知情,便不拒绝。

众人鱼贯而出。阿春上前为抚悠退去衣裳,脱下中衣及亵衣时,见她由肩及背大片青紫,指尖无意触碰,却引得抚悠触到烙铁似的瑟缩躲开,她双臂环胸,手握肩头,低头咬咬嘴唇,蚊声道:“岐王他醉了……”阿春不忍,赶紧为她披上纱衣,回道:“奴婢等在外服侍,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做奴婢的不妄语妄议主人之事,不该看的看不见,不该听的听不见,这是本分。

阿春这话也恰将近日意外频发以至心绪不明的抚悠点醒:她们是奴婢,她虽不是主人,却事涉她们的主人,这件事上,但凡不欲自寻死路的,谁敢多一句嘴?她有什么好怕?——究竟还是太心虚了啊!

足尖试了水温,冷暖合适,抚悠移步踏下玉阶,将全身浸润在温热舒适的水中,她可是要好好解解乏,并将昨日至今发生的事都理出个头绪了。仰头望去,汤池上张着青底金团花华盖,状似莲蓬,以华盖为中心,辐辏而下的八幅粉荷色绣花曳地纱帐,在氤氲的水雾之中,如烟似霞,屏风上的美人,活动了一般。

抚悠自搓澡豆洁身,阿春跪在汤池边,挽起袖子,以白玉葫芦舀水为她冲洗。

“昨日同你一起的宫人是谁?”抚悠问。阿春想了会儿,笑道:“娘子说的是上官娘子吧,她可不是宫人。”“是孺人?”抚悠歪头看她。“不是。”阿春道,“上官娘子是陇西夫人的女儿,陇西夫人是大王的乳母。大王无王妃,家中无主妇,便由夫人代行女主之职,这几年夫人上了年纪,患了眼疾,便是上官娘子主事了。王府中上至孺人,下至我们这些婢女,凡是跟女人有关的事,悉听上官娘子裁决。”

抚悠疑惑道:“那些孺媵能服她管束?”“不服不行啊。”阿春笑道,“上官娘子是代陇西夫人行事,夫人是大王乳母,又受大王之托,代王妃行事,说到底,上官娘子的权力是大王给的,谁敢不服?”

抚悠点点头,心下了然:王无妃,陇西夫人是岐王乳母,爵位既高,辈分又长,受皇后托子之遗训,得岐王孺慕之殊崇,是府内最尊贵的女人;如今夫人年老,所行职权悉委其女,上官娘子虽非王妾,亦非女官,却以同乳之亲,信赖之故,握拔擢之柄,行赏罚之事,是府内实际掌权的女人。

沐浴过后,先穿一件素色宽袍,阿春引她来到浴池之东一间小室,室内有锦纹屏风、坐障、小榻、栅足几、香炉等物,榻上铺绫褥,置软枕,栅足几上摆放银镜、妆奁与彩绦、玉饰,榻旁圆形熏笼上覆着一领霜色绫衫,一件压金彩绣鸟衔花草纹绯红半袖,一条朱青间色穿枝花纹裙和一条绣红绿小团花的杏色薄纱披帛,熏笼旁放一双丹羽云头履,履头各缀两颗硕圆珍珠。

抚悠叠臂搁在软枕上,将那身衣裳细赏一番,问阿春道:“这是谁的衣裳?”阿春为她搭了锦被半遮身子:“这是新衣裳,娘子。”抚悠又问:“那是谁的新衣裳,我好谢她。”阿春掀起抚悠所着素袍,露出玉背,跪在一旁为她敷化瘀的药膏,边道:“不是谁的,就是平日里备下的。”抚悠扭头看她:“备这个做什么?”阿春想了一会儿,笑道:“就是备下了,也不为什么吧,这不娘子就用上了吗?”抚悠莞尔。

敷完药膏,又扑一层轻粉,抚悠把玩着鹦鹉葡萄纹金花银粉盒,问她:“昨日庭中那位相貌出众的主事娘子又是谁呢?”阿春道:“那是郑媵,荥阳郑氏,其父现任礼部的郎官。”抚悠轻笑道:“难怪呢。”“难怪什么?”阿春问。抚悠但笑不语。阿春瘪瘪嘴,也不说话。

抚悠放下粉盒,又问:“昨日有个小宫人被她训斥,你知道吗?她不要紧吧?”阿春先是惊讶,继而感激道:“娘子善心,还记得她呢,我昨日去看过了,只是擦伤。”

抚悠下巴搁在手臂上,眼睛闪闪地喃喃自语:“她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我见到她时,简直以为就是她了,可那人比她年长许多……”——那人也没有这么胆小,面对死亡,她镇定自若,面对嘲讽,她比嘲笑她的人笑得还讥诮、还不屑,贵人们讨厌她,因为她的高贵令人自惭形秽。

身前背后扑过香粉,抚悠穿了素锦诃子,阿春为她在胸下束一根丝带,侧面打个结,忍不住叹气道:“她叫杨玉儿,是个可怜人。”——“她也姓杨?”抚悠心中电闪——“有个姊姊,长她八岁,叫金儿。”

杨金儿!果然是她吗?!

阿春一面服侍抚悠穿衣,一面道:“金儿生得容色姝丽,十四岁时被万年县尉司徒洪看上,要纳她为妾,金儿不从,她耶娘也不答应。司徒洪竟纠结无赖,杀死杨氏夫妇,要抢金儿,恰巧金儿去了舅家,可怜躲在柜中,目睹耶娘惨死的玉儿从此痴痴呆呆。金儿父母被杀,前去告官,有逾半载求告无门,反被诬偷盗,受了笞刑。娘子可知为何?原来司徒洪是时中书舍人,现中书侍郎司徒祚从子,司徒祚又与左仆射魏国公家有姻亲,因此一桩再明白不过的杀人案却迟迟不能还苦主公道。不过这事毕竟闹出了风声,被大王听说,传到了圣人那里,卢相也不好说情,终将司徒洪斩首于市。”阿春如今说起来,还有一抹大快人心的神采。

岐王能不避权贵,乃因他就是最大的权贵!不过这事与卢矩依附相王不无关系:虽说十年之前,李忧离还只是个被过分溺爱而时常胡来的皇子,在卢矩看来仍是乳臭未干的孩童,说不上支持,抑或反对,但因此事结下嫌隙,日后卢矩与司徒祚想不支持相王都难。是少年气盛不顾后果也罢,是是非分明品性正直也罢,终究方以类聚,物以群分,以岐王之骄傲,也不会因今日之势难两立悔当初之嫉恶如仇!

阿春感慨:“说起来,都是十年前的事了。金儿感念大王深恩,誓为大王效劳。大王见她生得美貌,便将她带了回来,交给贺郎君|调|教……”

“后来她就被‘贿赂’给了前梁的民部尚书?”抚悠插言道。阿春惊诧:“娘子怎么知道?”抚悠道:“你说的贺郎君就是我阿舅啊。”阿春恍然大悟:“是了是了,我怎么忘了!”又叹道:“金儿在时,有她照顾还好,她不在了,玉儿愈发胆小,哪怕声音略高些,都能把她吓到,且受了委屈也从不敢说……”

阿春的声音仍在耳边,抚悠却已不闻,时隔六载,她终于知道了前梁燕国公府侍妾之死的真相:与敷衍众人的盗窃无关,也与被众人猜测和乐道的妻妾争风无关,她是被识破了身份,由国公授意夫人杖毙!

一个女子,为了报恩舍身舍命,这样的事迹足登列女节义传,传之千古!然而感佩之余,又令人不胜唏嘘:她是个苦命之人,父母为奸人所害,又受权贵欺压,岐王虽帮她报仇,却不能让她回到过去平静的生活,而是训练她做细作,把她当成一枚棋子。活她者岐王,死她者亦岐王,金儿或许不悟,至死都感念岐王大恩,也算她求仁得仁,死无憾矣,但如此对待一个原本不幸之人,换做是她,能做得到吗?

李忧离做得到!

但……

抚悠又想:他亦非无情之人,而是像当年的阿舅一样吧,心有菩提木,身堕阿修罗……

*******

李忧离沐浴毕,久候抚悠不至,便遣人去打听,婢女回说道:“陇西夫人与上官娘子正拜会秦娘子。”

李忧离一脸“完了,万一阿嬭看不上这丑媳妇”的表情,从榻上跳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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