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恩怨纠葛(1)(1 / 1)
“哎,我说你这人!”此人刚想着动怒,却没瞧见男子身侧立着的属下挑了挑眉。
顺着那视线而上,竟然发现一条胳膊上纹了一头老虎。
于槿微微一笑,手臂挡住了属下:“豹虎,这个时候,还不适合动粗!”
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正是寂雪殿的淡水先生。
“公子,我们甚么都不做么?”属下问道。
于槿仍然模棱两可地回答:“该动手的时候自然会动手,不动手的时候,你就是想动手也动不了手。”
憨厚的属下挠了挠头,傻笑道:“这种话也只有先生能讲出来,属下反正听不懂。”
“如果应姑娘能来就好了?”属下期盼地说,恍惚地说错了甚么话,于槿脸上一片乌云扫过,疾驰间只见得双瞳无星惨淡。
属下立刻意识到了:“属下,属下知罪!”
于槿笑道:“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两人的视线已经汇聚在院子的房顶上,剑气如鸿。
乌追和言笑直面而对。谁也没有动手。
许久以后,黄有徐再次命令道:“追儿,你还在等甚么?”
乌追垂首不语:“师父,师父要我杀了你!”
言笑挂着一丝笑,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我早就知道,来。做你必须做的事罢!”
乌追低声问:“阿笑,你后悔么?”目光递过去,凛冽坚定,“我要听真话!”
“都已经到甚么时候了,没想到乌掌门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言笑邪魅一笑,幽幽地摇头,“我不会后悔。现实是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后悔,也包括我。”
乌追反问:“那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否与你有关!”
“事到如今,再说这个有甚么意义!”言笑抿唇道,“何况这个答案已经藏在你心中许久了不是么?那次乔装打扮,在我脖子上带着的那个骷髅坠子你见过,对不对?”
乌追闭上双眸,惭愧而内疚:“我晓得,你真的是放浪岛的人!那么,应姑娘呢?她是……”
“我师姐!”
一针见血。
“莫非乌掌门也是入乡随俗?需要的时候便是天香姑娘,不需要的时候便是魔教妖女甚么的。呵,在你们这些侠义人士的心里,这往往是你们一贯的作风罢!”言笑这次笑地有些苍凉,像浩浩原野上飘动的一根摇晃的野草。
言笑逼迫道:“乌掌门还在犹豫甚么?”
“你回来的时候,同台隐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今日是想做出那个选择是么?”乌追笑着摇了摇头,“可在我心里,你欺骗我的这些,已经不足以拿死来弥补!”
言笑怒道:“怎么,你不愿意杀了我?”
乌追收剑点足跃到地面,恭敬地对师父黄有徐道:“师父,请恕徒儿不能如您所愿!”
“你想做甚么?”黄有徐斥问,“维护这个放浪岛的恶徒!”
柳烟女侠急急奔到跟前,劝说道:“追儿,别让你师父为难!你忘了,现在自己是个甚么身份?”
乌追转眸看过去,回道:“孩儿没有忘。可也正是因为孩儿坐在这个位置上,孩儿今日必须做出这个决定!”
“逆子!”柳烟女侠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捂着嘴巴哭泣着离开。
乌追愣在原地,一张胀红的脸上写满了坚定。
“师父!”乌追恳切道,“我们这般打打杀杀有甚么意思。您们上辈的恩恩怨怨,难道非得牵扯到两派之争么?今时我若杀了言笑,他日也许就是放浪岛的人前来寻仇。两派厮杀,受罪的无非是我们城中弟子而已。我们岂能因为一己之怨牵扯到这么多人的性命!”此话慷慨淋漓,听者必然有所犹豫。
只是黄有徐似乎没有半点改变初衷的意思。
换句话而言,他是铁了心要在此地杀了言笑。
黄有徐愤慨道:“你身为风霜城掌门,以一己之私陷风霜城不义。可也曾想过这些城中弟子的性命!想当年,他们放浪岛上的恶人围攻我们风霜城,让我们上百弟子血流成河,差点儿就被屠城啊!”乌追听此也很痛心,可是拿剑杀了言笑,又能换回当年那些白骨森森的旧人么?想了想,接着摇了摇头:“难道师父想看着我拿他鲜活的生命去祭奠当年的亡灵吗?”
黄有徐道:“那又如何?”
乌追道:“如此,我乌追做不到!”
“乌追!”黄有徐的额头上青筋直跳,“你现在是风霜城掌门,你已经没有权利自己去做出选择。面对风霜城的列祖先辈们,你可发过誓!”
“言笑,倘若你再入城中,身为风霜城掌门,你我情分便可恩断义绝!若违此事,人神共愤!”被扔出的勾如剑反插在树身,红色的液体慢慢低落下来。
再仔细一瞅,便见得乌追的食指汨汨流血。
言笑神色凄楚,嘴唇乌紫一片。
他想他没有听错,乌追真是那般说得。
“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放弃?”言笑怒脸迎向他,“乌追,你真是自作聪明!”
乌追冷笑:“那又如何?”
言笑道:“父母大仇,不共戴天!”
“所以呢?”乌追平静地像弯弓架好的长箭。
言笑恨恨道:“杀了他,为我爹娘报仇!”
乌追又道:“杀了他又如何?”
言笑笑地如和煦微风:“杀了他,我就报了仇。我会很高兴,很高兴。”
“不,你不会。”乌追摇了摇头,“在我的世界里,阿笑从来不会为杀人这么无趣的事情而高兴!”
“你胡说!”此时的言笑暴躁恐怖,他揪出乌追的胳膊,愤愤道,“你凭甚么这么认为。你不会不知道,三年之前我同你见面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在利用你!”
乌追笑地随和:“以前做杀手的时候,就没想过利用与否。现在不做杀手了,更无所谓了。”
言笑的手放开了:“你用这样的办法让我放弃,很高明吗?”
乌追道:“不高明。所以我也不打算这么做。”嘴唇一挑,将言笑的扇子一转。
刀入肉的声响。
胸口处,血流如注。
言笑吼道:“你,你如何知道我扇子中有刀?”
乌追捂着胸口笑:“你当跟你待一起三年是白待的吗?”
乌追推开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你放心,我知道你不甘心。所以也没敢把自己捅死。如果哪一天你想起要报仇了,记得找我乌追。”血手抬起来,“不,还是击掌为誓比较好!”
言笑毫不领情地说:“你这种人看似有情,胜似无情。你拿自己威胁我,我不能不犹豫。可是我们的命数都是天注定的。终有一日,你的抉择再也无法禁锢我。”
混沌的世界,黑暗慢慢袭来,伴着城中弟子一声掌门的惊呼,乌追慢慢地跌落下去。
而手指触碰的那轻如薄翼的衣裳也绝尘而去。
熟悉的却又遥不可及的气味呵!
昏迷了两天两夜。
等着醒来的时候,四姑娘就站在旁边。
她亲昵地唤他相公。他推手不理,独自端了托盘上的药一饮而尽。
“爹娘现在何处?”乌追道。
“在议事阁里。”四姑娘道,“相公是要……”
乌追阻止道:“兰妹,你我还未拜堂,并非夫妻。所以这一称呼还是……”
四姑娘道:“追哥哥,我不懂。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为甚么又要娶我?”
“我……”乌追岔开话题问,“他……他们呢?”
“你是指他?”四姑娘笑得很是勉强,“你不是逼着他回自己的郁金门了嘛!”
“郁金门!”乌追登时立起来,感觉到胸口的疼痛又缓缓坐回去,慢慢念道,“是了,他一定是回郁金门了。”
四姑娘讽刺道:“你赶走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乌追明知故问道:“你,你甚么意思?”
“既伤害了别人,又伤害了自己。何苦来呢?哈哈哈……”
她神魂颠倒地晃出去,语气中讽刺之意渐甚。
路过门口,回头阴险地笑。
那笑声里藏着些甚么,乌追看不明白。
议事阁里。
等着见了爹娘,他才扑通一声跪下去。
“你还有资格来这里吗?”柳烟女侠双手举着香,眼前几百块灵牌。
乌追哽咽道:“孩儿自知闯成大祸,特来向爹娘请罪!”
水彦大侠抚着额头哀叹,“你啊,你啊!真是辜负你娘和我的一番栽培啊!”
说着柳烟女侠也泪如雨下:“当初不是你自己保证过的么,誓死不养男宠。可你自己看看自己,何提男宠,恐怕断袖之癖也染上了罢!”
乌追否定道:“娘,孩儿同阿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们……我们之间是……是彼此的……”想了很久都不知道哪个词语可以形容这种关系。
可以说,断袖果断无误了。
乌追低下头:“孩儿无话可说!”
柳烟女侠情绪太过激动,数落不过两句,便晕倒了。
“你啊,真要把你娘给气死!”走时水彦还不忘苛责了一句。
待到回屋,却见苏颜和楼台隐坐在院子里。
“可有些后悔?”楼台隐道。
乌追走过去,目光呆滞地自言自语:“所以当日婚礼,你们不愿出现?”
苏颜道:“不是故意不出现,只是我们有点好奇。”
“好奇甚么?”乌追自问自答,“呵,别说是阿笑放浪岛的身份。说真的,我没有想过这个。江湖上很多门派都自称正义,可惜背地里却总是他们在算计着别人的命!”
楼台隐自夸地一笑:“看来我没有看错人,你真的与旁人不同。”
乌追无奈道:“可毕竟是这种关系让我和阿笑决裂!”
苏颜问:“难道掌门没有怀疑过一件事么?”
“甚么事?”
“谁告诉你爹娘关于言门主的身份?”楼台隐单刀直入地问。
乌追私下一想,正经道:“你是说兰妹?”
楼台隐干笑道:“她是你的妻子,我可没说她就是破坏你和言弟关系的人!”
乌追不假思索地问:“可她有最直接的关系!”不由分说地站起。
苏颜劝道:“掌门不用去了,凭女人的直觉她不会见你!”
“你怎么敢这么说?”
“你觉得刚被你伤害的女人会如此大度地不计前嫌么?何况,她还不只这个目的。”
这次换楼台隐和乌追错愕了。
“不是这个目的,还能有甚么?”
苏颜沉着冷静地回答:“这个世上除了她师父,还有旁的亲人么。可那时候她经常不在铉铁城。你说,她能去干甚么?”
一语点破玄机。
乌追深思道:“有没有可能这个亲人还活着呢?”
楼台隐敲了敲石桌,笑道:“对,你我想到一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