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1 / 1）
在那一次的K歌之后，程嘉终于第一次在内心深处，对自己说了一句：我会渐渐好起来的，现在跳不出那个影子，因为我还在为过去感伤、后悔，一旦我能够走出这片阴霾，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惜现实中还有一些事情，不是你做了决定就可以立马喊停，马上转变的——比如相亲大会的进行。
就像，在某个艳阳高照的午后，东郊记忆7-11里的C女：
“哎，你对离婚怎么看？”
“我还没结过婚呢……” 亲，你确定你是来相亲的吗？
“没结还不是可以有看法。”
“该分开的，始终都要分开的。”
“我觉得不是，是现在人太缺乏责任感，太随性了。”
“那你呢？”
“我当然是没问题的啊，主要是现在的男人太渣！”
程嘉终于抬头，看清了那双浓密的假睫毛下，努力燃烧着小宇宙的眼睛。
“说的有道理。”我他妈也是无言以对了。
“你觉得，你是吗？”
“是什么？”
“渣男啊！”
“肯定是。”程嘉说着站了起来。
所以我就不糟蹋你老人家的锦绣前程了，你老就在这个满是没有责任感的渣男世界里，继续慢慢寻找吧，收集了七个说不定就能召唤神兽了。
再比如，宏济中路上某家咖啡厅的炮灰乙：
“我觉得你长得还多好看的，气质也好。”对方在用超精准的伽马线，上下左右360°全方位地扫描完毕之后，给出了最终的评价，“就是有点儿内向，不过这样也好，我最讨厌话多的男生了，80%都是些废话。”
“谢谢。”女侠看来阅人无数啊，真让小弟望尘莫及。
“你不一样，感觉真的多安静的，一看就属于那种很温柔的。不过我听人说，这种面相的人，通常都比较多情，也很容易受情伤。”
大姐，你脑洞也算是开得够大了，接下来是不是要准备给我编写个悲情的催泪剧本了？不过这个时候一个人回去，更无聊，所以还是找点话题聊聊吧。
“你还会相面？”
“哪里，都是听人说的。”对方显然还比较受用，所以YY继续，“对了，你上个月的七夕怎么过的啊？”
“看电影。”
“也是跟人相亲啊？”
程嘉点头。
“哎呀，好可惜。我也是，一直就在不停地跟各种人相亲，根本停不下来，简直身心疲累。”对方叹气附和，“好想找个对的人，一起慢慢变老。”
“呵呵。”
此刻窗外正好有一架客机，缓缓在头顶的高空掠过，不知道是即将抵达还是悄然离开这座光彩琉璃的城市……
“你好像是个不相信爱情的人？”
“说这个太沉重了。”我从前不说是因为不懂，现在体会过了，反而更不愿意提起。
程嘉抬头望着远处那片宽广的夜景，白色与红色的车灯连成一道炫目的灯河，一直绵延到看不见的尽头。
我曾经以为，伤心是会流很多眼泪的，原来真正的伤心，是流不出一滴眼泪。
这种感觉，大概就如张小娴口中那百转千回的一件事，抑或是张爱玲笔下的千疮百孔一样吧……
最后让这无休止的相亲大戏，画上休止符的事件，还是全赖母上大人下的最后通牒：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见了那么多女朋友，都没见你带一个回来。挑三拣四的，搞得妈妈都不好意思跟介绍人说了。”
“你自己要给他张罗，要我说就不该去求别人介绍，让他自己等，等到有一天发现都是人家挑剩的，他就晓得了。以为自己好了不起，眼睛要长到头顶上去了。”
一如既往的‘混合双打’模式开启。
“我还是不是为了他好，嘉嘉，妈不管！你怎么样这次要带一个回来，给我跟你爸见见，要不你也不要回来了。你没看见隔壁李阿姨的儿子，跟你差不多大年纪，人家明年就要结婚了。再看看你，妈妈给你找了那么多个，你一个都搞不定！不是看不上人家，就是被人家嫌弃。我听那些女孩子说，都觉得你一出去，就闷着不说话，你倒是争点儿气啊。”
“好。”
母命难违，反正横竖拖个人回去见面就是了，应该也不算难。
“妈跟你说，这次的女孩子，性格特别好，特别开朗，跟你刚好互补，人家女孩的家境、学历也都不错。你要好好把握哦，谈的好的话，国庆就带她回来给爸爸妈妈见见。哎，嘉嘉，妈跟你说话啊，你别急着走嘛，嘉嘉，嘉嘉。”
在母后大人的不懈努力劝说下，程嘉这次的见面终于有了续篇，转眼到了国庆假期，也就是最终奔赴刑场的日子。
“哎，嘉嘉，”这次的努力果然效果不错，已经在称谓上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了，“你说我们一会儿去你家，我穿什么好呢？”
程嘉看了她一眼，勉强笑了笑：“这身就挺好。”
大姐，你是没穿衣服吗？都走在路上了，你现在跟我聊这个是几个意思？
“哎呀，你们这些男人就会说都好都好，一点儿品味都没有，我觉得这个花好土啊。”
哔，这么土你还穿在身上，请问我们俩到底哪个没品味啊？
“那你说，我们一会儿去你家买点儿什么东西喃？”
“这不是有水果吗。”程嘉拎了拎手上的口袋。
“这些哪里够嘛，我觉得还是应该买点儿贵重的东西。”
“没这个必要吧。”
大姐，你是嫌我手上的东西还不够重，还是又想找些理由，给自己买点儿贵的东西？
“不行，”对方经过半秒钟的思考，当机立断地拦了一辆出租车，“嘉嘉，我还是觉得我们去商场再买点儿东西，送给伯父伯母。”
“真没必要，而且眼看就要到家了，我妈他们都在等你。”
“那你给他们打个电话，说我们晚点儿到。”说着不由分说地把人塞进了车里，一关车门说了个附近商场的名字，回头就一脸正色地解释道：“而且我觉得我这身衣服也不行，还有头发也是，快点儿，快点儿趁还有时间，跟你爸妈打个电话，叫你开车来接我你不干，你看嘛，现在好不方便。”
你打到车了，没见得你有好不方便啊？而且果然是要去买衣服，三场全中，我是不是应该去摆摊算卦，估计生意不错。
虽然心里不耐烦地吐着槽，但好歹是答应了父母，所以程嘉还是掏出电话，打了回去，跟老妈说了一下情况，二老果然非常通情达理地表示万分理解，一直强调“有事慢慢来，不用慌着回来，不着急。”
这样你们都要见这朵奇葩一面，我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原来每个人心中的执着都不能小觑啊。
程嘉挂断电话，就默不作声地看着车窗。
“看吧，就是这件，我上周跟同事逛街的时候，就一眼看中了。”进到商场之后，女友穿过各大品牌柜台，准确无误地拎起了一件长度快到她腿肚子的藏蓝风衣。
“好看吧？”在一个人拒绝接受现实，只沉浸在自我陶醉的时候，再多的镜子都是多余的。
“你觉得好就好。”
“那就这件了，小姐麻烦给我开票。”
果然性格豪爽，是不是现在的女孩子，都坚信只有任性霸道，才能体现出自己的特立独行。
“衣服买完了，我想再去做个头发，刚好这里有家造型还不错，我还有会员卡。”
“随你吧。”反正都已经迟了，无所谓了。
“你说我换个颜色怎么样，这个颜色显得脸色好差。”
你脸上的粉都没涂匀当然好不到那儿去了。
“你觉得紫色咋样？”女方拉着自己的发梢，“我想做个紫色的，好梦幻的感觉。”
程嘉猛地呛了一口水，“不，不用了吧。”大姐你玩儿cos吗？以为自己是雅典娜啊，还紫头发，你知不知道这画面多美，让多少广大群众不忍心去看啊？
但此女无视于旁人的建议，依旧我行我素地走进了理发店，出来的那一刻，外面已是夜幕笼罩了，就这样一顿家宴，从午饭直接变成了宵夜。
“我们走吧。”女孩儿甩了甩，用飘柔就是那么自信的浪漫长发，伸过手来，却在挽住对方胳膊的那一刻，被程嘉挡了下来。
“怎么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是要回家，不过是我们各自回家，你不用跟着我了。”
“你什么意思？”对方瞪大眼睛，一副震惊不已的惊悚表情。
“意思就是，大姐你可以自己回去了。”
程嘉怀着恶劣的心情，冷冷站在那里，看着对方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真是绚烂到了极点，苦苦等了这么几个小时，总算是值回票价了。
“程嘉！”
果然收到了对方发飙的大吼，如果不是在商场里，估计她还会叫的更大声吧，不过这一声已经足够引来众人纷纷侧目了。
“你什么意思？”
原来人愠怒到极点之后，那一瞬间都是说不出什么流利言语的，只有颤颤巍巍，勉强伸出自己的手指。
“就是请你自己回家吃饭。”
“你！”女方已经魔化，伸出了她足有半寸长的血红指甲，朝着程嘉扑了过来，却还是没有得逞。
那句‘老娘跟你拼了’的经典台词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程嘉推开，险些栽倒在地上，看着那女人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程嘉微微笑了起来：“大姐，告诉你个秘密，虽说男人不应该打女人，不过我向来信奉的是来者不拒。”
“啊！”一声哭嚎，响彻天花板，接下来就是劈头盖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引得好看热闹的路人也纷纷对着程嘉指手画脚。
“太不像话了，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对女娃娃动手！”
“不该？”程嘉冷笑，“我不该做的事情多了。”
“哎呀，这么大个小伙子，还跟女朋友发脾气，简直还没断奶吗？”
“妹妹，不要哭了，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活该打一辈子光棍儿算了。”
…………………………………………
“我，我要告诉你妈。”刚刚哭得快断了气的人，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作势开始翻开皮包摸出手机。
“随便你打，要我告诉你电话号码不？”
程嘉留下了这最后一句之后，转身挥了挥手，在众人戳戳点点的指责，和身后叫苦连天的咆哮声中，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
从前以为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变，有些事，一生也不会去真的做出来。原来不是，转变、决定其实就在一瞬间，而我居然在之后想起，也会恶劣地暗爽、微笑。
因为没有开车，而且已经是晚上7点了，程嘉关上了手机，决定徒步回家，虽然路程远了点儿，但至少能晚一点儿听到老妈的爆发，说不定现在她已经怒气冲冲地杀到自己家里了，好像许茂辉今晚要在家里补觉的——想到这里，程嘉又不恶劣地笑了笑。
秋天的晚风，总是很舒服的，微轻、微凉，发泄过后的心情也格外的畅快，伸手感受着清风在指尖徐徐掠过，宫崎骏最新的，那部电影叫什么呢？对了——《风起之时》
还记得路人甲说过，最喜欢宫崎骏的是《幽灵公主》里面的那句‘不管你曾经被伤害得有多深，总会有一个人的出现，让你原谅之前生活对你所有的刁难。’
而自己现在想到的却是——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目光远处那片万家灯火，像一盏盏定在那里的孔明灯一样，渐渐攀到了高空。那一刻眼前的景象，骤然与记忆里镜头前的清迈烛火重合——你到哪里去了？肖扬，我终于能够微笑着，想起你了……